第60章 暗色
她也不好去追着个小孩子跑，便也只能回自己房里去，推开门时却敏锐地发现有人来过。
姜沅芷面上不动声色，关上了房门，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忽然说：“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会儿跑来做梁上君子？”
来人也不惊讶自己被发现，只是从房梁上跳下来，反问：“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当真没事？”
“其实有一点，”容煊回答，“我之前看你好像有点疑惑的样子，所以去找了容晏一趟。”
言下之意，帮她打听消息去了。
“谢谢，不过你好像白费力气了，”姜沅芷诚恳地说，“我刚刚从乌夜啼那里回来，有什么事情她都告诉我了。”
容煊也不沮丧：“是吗？不过反正东西我要过来了，反正你拿着也没坏处。别的不说，容晏总比乌夜啼来得可靠些。”
姜沅芷有些想笑：“容晏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压榨他不手软的弟弟？”
“你也说了我这辈子是他弟弟，”容煊理直气壮，“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他擅长的事情，我看他挺乐在其中的。”
姜沅芷一边接过那一叠写着裴家人相关资料的纸，一边说：“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好像遇见裴清酒了，该说不愧是……”
“裴清酒是谁？”容煊忽然打断了她。
“你是没有看过这些，还是……？”姜沅芷有些迟疑地问。
容煊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我看过，裴家没有叫做裴清酒的人。如果你能保证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只能是她现在还没出生。”
姜沅芷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开口：“裴清酒是裴夏临之后的一任家主，应该是裴夏临从旁支过继来的。关于她的亲生父母我没什么印象，反正不是什么出名人物。今天我见到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又有火纹印记，而且气质也不像是一般人，所以……”
“所以你直接把人当成裴清酒了？”
姜沅芷振振有词地回答：“这个时代的裴家人里，我记得住名字的也就裴晚娴姐妹、裴夏临姐弟，再加一个裴清酒，就算她不是，我也猜不出来她能是谁啊，先当裴清酒处理了。”
容煊把那一叠资料拿回去，从最下面抽出一部分来，在姜沅芷面前一字排开：“住在晓境的裴家人中，十岁以下的是这些。”
翻了翻，挑掉了大半：“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女孩子就是这些。”
又拿走了里面的一大部分：“去掉不是嫡系的，就这些了。”
摆在姜沅芷面前的只剩下三张资料，姜沅芷对着三张画像看了半天，神色有些凝重地摇了摇头：“都不是。”
容煊似乎有些惊讶：“容晏居然出了疏漏？那我回头可以去笑话他了。”
姜沅芷深吸一口气：“你知道重点是什么吗？重点是那个女孩子身上带了玉铃兰！”
容煊神情也凝重起来，他回忆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裴秋辞最开始就对我的玉铃兰好像有点过度关注，不过毕竟你最开始对玉铃兰也挺关注的……”
“我那是因为玉铃兰值钱！”姜沅芷没好气，“但是既然明北辰说了那是宣家的伴生玉……说起来裴家和宣家有没有交情？”
“最深的交情应该就是难兄难弟，毕竟都是明家的受害者，”容煊回答，“但是之前两家隔得比较远，没听说他们有什么联系，基本也就是认识不熟的状态。或者说以当初宣家的地位，也很少会把别家放在眼里。”
姜沅芷问：“你觉得那个女孩子同时是宣家和裴家后裔的可能性大不大？”
“只能说有可能，不能保证。但是你也知道，外人其实并不知道玉铃兰和宣家有关，也说不定就是宣家覆灭后玉铃兰外流，以裴家的财力买得到也不奇怪。”
姜沅芷又想了一会儿，最终放弃：“晓境毕竟还是在裴家的掌控下的，裴秋辞应该不至于害我们，算了。反正最好别掺和裴家这些事，早走早安生。”.
正如姜沅芷所说，晓境还是在裴家的掌控下的，但是有些事情，即使是作为裴家继承人的裴夏临也不会知道。
比如晓境之中的某座宅子何时易主，这种小事并不会引起裴家的关注。
一只鸟停在顾行的肩膀上，用鸟喙整理着华美的羽毛，长长的尾羽落在顾行身后，远远望去像是一团暗色的火焰。
细看才发现，那鸟的羽毛主体是红色的，从根部到顶端颜色逐渐加深，羽毛顶端几乎成了纯正的黑色。眼睛则是剔透的鲜红，像是血色的宝石。真要说鸟的模样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偏偏就不像普通的动物，一见便知不凡，使人见而生畏。
顾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撸着羽毛，春日的阳光都不能使他病态的脸色看上去好一点。
他忽然转头看向小院门口，有人无声无息走进来。
那人刚想说什么，忽然对上那只鸟的视线，当即脸色一白，眼看着站都要站不稳了。
赤色的鸟鸣叫了一声，像是一声嘲笑，拍了拍翅膀飞走了，走前还作势凶狠地向那人扑过来，最终掠过他头顶振翅而去。
那人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模样。
顾行也在笑：“阿风，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吗？”
“这是血脉上的压制，并不是我能控制的。”那个叫做阿风的男人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无奈地说，“您知道的，妖族中的血脉压制，可比修真者中的实力压制还要不讲道理。”
顾行饶有兴致地问：“可你妹妹当初对青渡下手的时候也没见犹豫啊？青渡还是本体，焚煌不过是个已经死了的伴生灵而已。”
“那是因为当时那位还没觉醒，如今她已经觉醒了，我妹妹也没办法再下手了。”
“也行，下次我尽量让焚煌和阿言避开你，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妹妹刚刚给我传的消息，”那人说，“他们已经到了，您是想……”
“用不着我们动手，反正时间刚刚好。”顾行笑道，“行了，你也不用留在这里。我记得你事情还没做完吧？你妹妹如今放假去了，当初是你自己说她的任务也归到你名下的。”
那人眼里也泛起笑意：“毕竟还是个小姑娘，长这么大难得有几天轻松日子，别的我来做就好了。”
“她早就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姑娘了，我们这种人，哪里还有资格天真，”顾行摇了摇头，“不过你高兴，那就随你们。行了，别在这里待着了，想去见你妹妹就去见一面，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那人应下，刚想走，又听见顾行说：“对了，我劝你一句，别往暮歌那边去。”
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公子去暮歌了？”
“是啊，”顾行居然笑出了声，“之前阿言从明川带了个孩子出来，结果弄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只能去找表姐救命了，只把焚煌留了下来。”
“那位大殿下现在还在暮歌？”
“哦，那不是她之前差点把自己命折腾没了吗？这不只能被强按着休养了。”说是这么说，顾行的眼神还是很冷淡，看不出什么担忧神情，仿佛自家表姐是死是活与他并无干系。
那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反正他一向弄不清楚这家人的相处模式，还不如少说话多做事.
这边有人等着看戏，那边姜沅芷提着心等了几日，几乎就留在自己屋里没出门，然而一切始终风平浪静，很快到了裴家开启传送阵的日子。
领队去秋心城的是裴家一个旁支子弟，叫裴秋泓，与裴夏临姐弟同辈，如今已经三十多岁，实力不俗，更重要的是性子稳妥，算是裴夏临的心腹。裴夏临也很放心地把自己的弟弟连同姜沅芷几人都托付给了他。
至于其余跟着去的，三分之一是裴秋泓这种类型的，实力不弱，行事稳健，而剩下三分之二几乎都是年轻一辈中天赋最好的那些人，都只有十几二十岁，用裴夏临的话说，就是打发去秋心城“磨性子”的，一月一轮换，这些年轻人要这么轮上近十年才会被派去别的职位，然后换下一批年轻人。一行近百人，有大约十个眉心带火纹的嫡系，裴秋辞被放进去也不见什么突兀。
一切看似都没有问题，姜沅芷却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对于自己的预感还是很相信的，尤其是青渡血脉觉醒后，更是如此。
她暗地里环视了一周，依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到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做什么了，只能跟着踏入传送阵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为了一个预感裹足不前的道理。
天空中似乎有飞鸟经过，像一道掠过的火焰，鸣叫的声音入耳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