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猜测
高台上的前辈从修真者的历史开始讲起,一路慷慨激昂地讲到天谕在第五洲上的地位,而姜沅芷恹恹地靠在椅上,放任自己神游天外。
她的走神在人群中并不显眼,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没怎么仔细听台上人讲话,毕竟这也算是万年不变的学生传统了。
坐在她身边的容煊听了一会儿也没了兴趣,看她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便推了推她:“你怎么了?”
姜沅芷有几分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的经历堪称惊心动魄一波三折,她是得有多好的心态才能不受影响?
说到昨天晚上,她才想起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半夜出门,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要忘了,于是不答反问:“你昨天那些资料哪里来的?”
容煊半点不在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好歹也是有认识的人在这里读书的,我都到这里来了,找人帮个忙也不难啊。”
姜沅芷顿了一下,诚恳地说:“你这位朋友真是个被修炼耽误的八卦好苗子,如果去做消息贩子百晓生什么的肯定很有前途。”
这可不是将来网上一搜消息全有的年代,靠人力打听能打听到这程度,简直天赋异禀。
容煊似乎闷声笑了一下:“我会把你的建议转告给他的。”
姜沅芷放过这个话题,低声把昨天晚上的经历说了一遍,问他:“你怎么看?”
容煊想了想,反问:“哪方面?”
姜沅芷估计了一下台上还要讲多久,感觉时间其实挺充足:“那就从头开始说,你听说过乌家或者乌夜啼吗?”
容煊淡定地点头:“昨天那份资料你根本没认真看吧?乌夜啼那一份里可重点注明了。”
姜沅芷无言以对,她只把名单上她看着名字眼熟的那些人的资料过了一遍,乌夜啼这种毫无印象的就没关注了,结果这位居然是值得重点标注的吗?
“晓境乌家,曾经被人嘲讽说,这个乌,怕不是乌龟的乌。说他们千年王八万年龟,你知道乌家传承了多少年吗?”见姜沅芷摇头,容煊接着说,“保守估计两千年往上,乌家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一个‘忍’字,遇事绝不强出头,不出挑不落后,只求稳不求险。多少比他们厉害得多的家族都倒了,他们倒是一路平平稳稳地走下来了。”
“那又如何?说不定他们就这水平呢?”
“你知道两千年间换了那么多代人,一直把家族实力维持在一个稳定范围内,有多难吗?简直比一时登顶还要难。更重要的是,站队。”容煊手指一下下敲在桌子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么多年,打仗打了那么多次,他们要么不参与,但凡参与了就没有站错一次队。你说眼光好吧,偏偏也不立大功,就占点小便宜,大体维持不功不过。稳到这种程度,十年百年的叫平庸,这几千年能叫平庸?说他们游刃有余还差不多。”
姜沅芷又问:“那乌夜啼……?”
容煊笑道:“保持了乌家的一贯画风,排名的前百分之三十和后百分之三十里你绝对看不到她的名字,简直稳如死狗。万事不掺和,要不是专门查她没人会注意到的那种水平。”
他指了指刚刚翻出来的那叠资料:“要不是我个……咳,我朋友秉着一个都不放过的原则所有学生都查了一遍,都注意不到她的成绩稳到这种程度,然后这才顺藤摸瓜发现乌家的诡异之处。他之前刚和我说乌家不简单,你今天就告诉我乌夜啼给了你《素墟星泽录》……”
“所以你是倾向于那本是真品吗?那她干嘛要给我?”
“我怎么会知道?”容煊摇摇头,“本来我就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什么预言都是当哄小孩的听听就算,你问我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觉得乌家人这种画风没事总不至于逗你玩,反正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书绝对不简单。”
姜沅芷冷酷无情地回答:“再不简单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没用。”
两人谁都不知道该拿一本空白的书怎么办,似乎都只能供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姜沅芷跳到下一个话题:“你能不能请你那位神通广大的朋友顺便把天谕历代教主资料弄一份来?查查看有没有名字里带‘音’字的。”
——昨天在认错人风波之后她才想起一件事,天谕教中人是有身份玉牌的。其余人的玉牌都是回收利用的,只刻职位与花纹。教主则比较特殊,不仅仅是玉牌花纹更繁复,因为这还是她们死后除了衣物外唯一能带走的陪葬品。所以为了区别,教主玉牌上是刻有名的。
几万年来天谕教主成百上千,要她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那是不可能,但是资料摆在面前核对总是会核对的。虽说玉牌本身不大所以只刻得下一个字,但是慢慢排查总能排查出来。
然而容煊的神色却很古怪:“查当然能查,过两天就能给你。但是音?音乐的音?”
姜沅芷有点茫然,一时想不起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么,把历史中比较有名的那几代教主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哪一个名字里带“音”,最后决定把这推给时代差异即俗称的代沟:“怎么?你能想起来?”
容煊指了指台上刚刚讲到天谕建立的前辈,神色更古怪了:“黎音?”
姜沅芷猛地呛住了,她用手捂着脸艰难地说:“不可能的吧?”
黎音是谁?传说中的三代神里第一人,三君之首朝之君,天谕创始人,天谕教初代教主,近两万年前的人……或者说神。
在天谕乱闯捡到一只鬼,对方是天谕创始人?这种情节你当是呢?都不敢这么写!
“……而且她如果真的是朝之君,怎么可能以魂魄形态存在那么久啊!”要不是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姜沅芷简直想不顾形象地把这句话咆哮出来。
按照一般情况,人死之后三魂入轮回,七魄在几日内散尽。不肯轮回、也有实力不入轮回的魂魄会渐渐被削弱、污染,然后整个变成只知道吞噬的“煞”,所以当初蓝辰才会借尸还魂,哪怕是借用他人身体也要保护自身魂魄。即使如此,他也在几千年内消磨到濒临灭亡。按着姜沅芷的估计,这人……这鬼教主再怎么厉害几百年也就顶天了,黎音都是近两万年前的人了,她要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魂魄就这么保留到今天?
容煊却很淡定:“她不是传说中的神吗?说不定就是有这个能力呢。”
姜沅芷一时无言以对,然而更重要的一点是……
姜沅芷转头看向窗外,别人都看不到,那个面对她之前所有的质疑都只回答“忘记了”的、自称只记得自己叫做阿草的不知道哪一任教主此时正坐在窗台上,一脚曲起,一脚垂在窗外,单手托着下巴听台上讲话听得认真。黑色长发与白色袍角一起被风吹起,那一排玉铃兰也在风中摇晃,互相碰撞发出叮当声。宽大的袖摆垂落下来,露出莹白如玉的右手腕上如同手镯一样的、血红色线条缠绕成的图案。似乎感觉到姜沅芷在看她,她转过头来,唇角含笑,还对她挥了挥手。
虽然这一幕是很美,但是……但是朝之君在世人心中地位有多高啊,那是神、那是童年偶像好吗?在想象中就该不食人间烟火无人能描绘她万分之一的风采。后世影视作品无数,几乎每个扮演过朝之君的人都被从头挑剔到尾,这个角色只能给演员招黑不能吸粉。
“我不承认!”姜沅芷斩钉截铁,“除非证据甩我脸上,否则我绝不承认!”
容煊一摊手,表达了一下“你不承认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啊”的态度:“那我让人去帮你查一下天谕历代教主的资料,回头给你好了。”
姜沅芷叹了口气,只能先这样了:“那还有被锁在明月楼上的那个女人……”
“你说的那个图案我也不认识,我们不如来倒推一下,”容煊回答,“她被关在那里圣女不会发现不了,那么只能是圣女把她带上去的,你觉得圣女为什么要冒着被发现违反教规的风险把一个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的人关起来?”
“呃……泄愤?那这得多大仇?”姜沅芷自己否决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想不出来,干脆信口开河,“说不定她才是真正的圣女,被人李代桃僵,对方为了从她那里得到情报假扮她才留着她性命?”
这还是从容家兄弟俩那里得来的灵感。
容煊有些无语:“你怎么不说是圣女对她求而不得为爱痴狂所以把人囚禁起来做一些违反道德的事?”
“因为我没有你脑洞大。”姜沅芷认真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扶额。
容煊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了,我去找人问一下这一代圣女的人际交往关系吧……反正不管是有仇还是有交情,肯花这个力气绝对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