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羡慕嫉妒恨
容静秋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冯得保先离开去办正事,然后走到赵裕的身边,拿过他手里的信迅速看了一遍,然后帮他把那些起战事的地理位置都标完。
等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地图,然后道,“皇帝‘重病’,皇后失宠,‘妖妃’作乱,灾荒之年,叛军四起,漠北王庭倒是选了个出击的好时机,而且战线还拉得这么长,他们肯定还有后着。”
“那是肯定的。”赵裕的手指了指地图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看到这里没有,薄景然跟我说过,这里有条小道常有商队从此过……”
“你想说,”容静秋现在的心思都用在这上面,而且她还有上辈子的记忆,更是一点就通,遂惊呼了一句,“他们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随后想到还滞留在京城的额尔泰和额尔齐兄弟俩,“七皇子估计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吧,借外力逼宫,不过就算从这里得以秘密进入大安,可这一路上还有不少关卡,若是大军根本根本就藏不住,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她沿着那条密道一路向北指,“从这里要直进京城,谈何容易?”
赵裕冷笑一声,指着战事胶着的地方,“这里拖住了西北军,萧大将军带走了几乎一半的军力前去平定那群乌合之众,西北军事吃紧,是没有多余的余力去监察偷偷进入大安的军队,更何况他们应该不会以军队的形式入关……”
“你是说,商队?”
“没错,老七进了户部,他又是上下钻营的性子,再加上之前接手了大千岁的势力,在理藩院也不缺人脉,自从他看到了夺嫡的时机之后,你说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到底捣弄了多少通关文书?这个只怕谁也说不清,就只有他自个儿清楚……”
容静秋猛地张大了嘴倒吸一口凉气,之前虽然已经知道七皇子勾结了漠北王庭准备夺嫡,但是他的具体做法也还是一边查证一边猜测,甚至想过大军会直接入境,直到如今边关起了战事,方才真正窥见全貌。
赵裕越说下去神色越冷,“非但如此,估计萧家也在背后推了一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容静秋突然道,随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帝后失和了,没有这一把推力,皇后或许未必会下定决心。”
虽然太后的位置很是吸引人,但皇后对皇帝并不是全然没有感情,是不是非要冒险走这一步棋,皇后是犹豫的,所以萧大将军那边的平叛迟迟没有大进展,至于太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真的不好说。
她与赵裕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同样的疑问,太子一直失声很久了,他的真实想法不容易猜。
正在这时,一众幕僚都赶了过来。
在幕僚群里一直表现很突出积极的方先生在看到容静秋早早就在这里时,脸色顿时不好看,九皇子妃这个族兄似乎比他更受九皇子的重用,他这会儿突然想起,似乎每次来都能看到此人在九皇子这里,心里的危机更甚,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羡慕嫉妒恨,这裙带关系真他娘的好用。
木先生倒是很自然地与容静秋扮演的容十七打招呼,虽说眼前此人没有机会成为他的妹婿,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两人交好,他是个务实的人,没有必要整那么多虚的。
容静秋后退两步离赵裕远点,眼角瞄到方先生那不善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对这方先生的观感更差,不过这人或者是性格使然,在猜测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伎俩上面,他倒是一猜一个准,或者说在以己度人方面他登峰造极了。
她曾对赵裕说过这人的性格缺陷,但赵裕却回答她,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只要把人用在对的地方即可,至于一些不违原则问题的小缺陷可以忽略不计。
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羡慕嫉妒恨在适当的时候可以激活一个人的斗志,有目标就有动力嘛,但若是这份情绪过于激烈使之做极端的事情,那就另当别论了,她觉得回京之后,她要找赵裕当初转送给他的美人谈谈“心”了,如果用得好,倒是可以钳制住这个方先生。
看到容静秋不往赵裕的跟前凑,方先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他可不想让这人把风头都给抢完了。
不过在讨论正事时,就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热烈的讨论就没有停止过,毕竟幕僚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越受主子重用,将来的前程就远大,如果九皇子若能夺嫡成功,他们这群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容静秋没有再做声,有什么话她私下里可以与赵裕说,没有必要在这场合抢别人的风头,凭空招人嫉恨,这就不妥了。
她悄然地给冯得保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厨房那里端些点心再沏几壶新茶端上来,毕竟该体贴的时候就得体贴,对待人才就该如此。
赵裕暗地里朝容静秋看了一眼,微垂的眼眸似乎表明他在仔细听着某一个幕僚分析西北的战事。
冯得保指挥着小斗子一一给这些人端来吃食和茶水,然后躬身朝赵裕道,“出京时皇子妃吩咐过,殿下议事时要多备些点心和茶水供各位先生使用。”
一提到九皇子妃,众人忙感念皇子妃的恩德,他们的妻女多得这位皇子妃照拂,自然得念对方的好,更何况出门在外她也还记得体贴众人,那就更难得了。
赵裕笑道,“倒是难为她惦记了,前儿宁总督送了些山陕的特色吃食来,你给打包送回京城去,让皇子妃也尝尝鲜。”
“是,老奴记住了。”冯得保恭谨地答道,这是自家殿下做给外人看的,他自然得配合把戏作全套。
赵裕这才摆摆手示意冯得保退出去。
容静秋看着冯得保这胖胖的身体退到门外消失不见,顿时笑了笑,这个老太监现在是越来越上道了,换作以前,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是不会给自己造势的,如今倒像是换了个人,从这件事上,她就越发感慨,自己以前跟他较什么劲,就像赵裕说的,只要把他的位置摆对了,他就能为你所用。
有冯得保在,小斗子是出不了头的,不过他这人机灵,看到冯得保现在转态向皇子妃了,遂也整日干爹长干爹短地叫着,他知道一时半会儿这干爹是倒不了台的。
“以后机灵点,我不出面,你得把侍候人的功夫做到家,这也是给你主子争脸面。”走出去没人看见了,冯得保开始提点这个干儿子。
以前因为容静秋的原因,他与这个干儿子的关系并不好,可现在不同了,他对待这个干儿子多了份心,算是卖个好给容静秋。
小斗子十分恭敬地一一应了,这会儿他是真感觉到冯得保的真心了,遂抽了自己两巴掌眼睛红红地道,“干爹,儿子以前对您老人家不够尊敬,自打两巴掌给您老请罪,还请您来不要跟儿子计较。”
冯得保也是颇有感慨,当初收这个干儿子的时候并不出自真心,只是因为主子授意,所以他对这干儿子一向不上心,后来因为容静秋,两人更是交恶,他对这个干儿子曾一度恨之入骨,如今再看,这孩子也不是个没心的人。
他拍了下小斗子微垂的肩膀,看到他一直没能直起腰走路,心里也是一阵发酸,他们做奴才的哪个能真的直起腰走过路?哪天不是躬着身垂着手等候主子召唤?这是在宫里就得学会的规矩。
就这样还有什么好争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
山陕宁总督到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容静秋亲自吩咐下人上茶。
这个爽朗的宁总督一看到容静秋,就笑着指着他向赵裕道,“这小子长得好,我家那不肖子老说这性子也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刚好我有个侄女年纪也相当,干脆就许给这小子做个妻室如何?”
世家大族旁支出身,跟在赵裕身边也算受重用,配自家侄女倒也合适,毕竟他兄弟几人,就他一人身在官场,其余的人都是白身。
他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家里也只是小有资产,要不然当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进了宫,也就是从那一年,他开始发愤图强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一眼也好,哪知佳人却早早离世,徒留一世伤感。
只是宁总督这话一出,容静秋险些跌掉下巴,顿时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要给她做媒,她这会儿都不敢跟赵裕直视了。
赵裕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黑脸,当即不着痕迹地瞪了容静秋一眼,这换成了男装倒是比他还吃香,看看,又是一个准备保媒的。
“这儿女婚事,我们也不好替人作主,要不就把他唤来,宁叔亲自问问。”
宁总督自然是笑着点了点头,赵裕这才冷笑着招手把容静秋唤到身边,“宁总督看上了你了,要给你保媒,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呸!
哪来的天大好事,他这是气坏了,说话才会这么损,容静秋还能不了解他?夫妻俩私下里如何耍花枪都行,到台面上这样就不行,所以她很是恭敬地婉拒了宁总督保的媒,说辞跟上回与木先生说的一样。
宁总督很是可惜地道,“果然好的小伙子也早早被人抢了,该是我那侄女没这福份。”
“总督大人折煞小子了,”容静秋拱手谦逊道,“小子没有总督大人以为的那样好,该是小子配不上宁姑娘才是。”
宁总督摆摆手,让他不用这般妄自菲薄。
这段小插曲算是这样过去了,容静秋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退到一边听着他们开始讨论西北的战事和京城的人事变动,整个纵度和深度跟幕僚讨论是不一样的,毕竟宁总督掌握到的信息不会比赵裕少,相反有些细节问题上,宁总督更占优势,毕竟这是浸在官场十几年的老油条。
直到月上中天,宁总督才悄然离去,离去前小声地与赵裕道,“上面的人如何斗争,殿下您都别冲动,如今稳坐钓鱼台即可。”他怕赵裕会急于求成,趁这乱劲想要浑水摸鱼,这种想法现在很是要不得。
“宁叔放心,我自有分寸。”
“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些日子,把如今的差事办好,你就在官场里站住了脚,等上面分出胜负,才是你大展拳脚的机会。”
赵裕对于这些话是很能听进耳里去的,他并不刚惕自用,善于采纳别人的意见也是他的一个优点。
宁总督对于赵裕这不骄不躁的样子很是赞赏,遂不由得感慨一句,“你娘若是能看到你长成今日这样,该有多高兴。”
赵裕其实并不太喜欢提到早逝的生母,但是眼前这人说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表现出不耐来,毕竟宁总督凭什么看中他?或许现在的理由会比较多,但最初的最初,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柔妃的儿子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
既然提到这个,他也就顺势说了些劝慰的话,最后更是一脸坦诚地道,“宁叔身边还是找个嘘寒问暖的人更好,我……母亲她早已往生多年……”
在他来看,惦记着一个逝去多年的人没有意义,人总得向前看。
宁总督摆摆手,到了他这个地位的人,一般都不会轻易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情绪,但此时他却是觉得眼眶微热,一想起那人,心里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早知道她进宫后是这样的结局,他就该早早地央了家里人前去求亲把名份定下,而不是用半生来怀念她。
送别了宁总督,赵裕这才往回走,比起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这位其实更像他的父亲,没有宁总督的支持,他是走不到这一步的。
“我有点羡慕母妃了。”容静秋感慨道。
赵裕却是轻嗤一声,“她有何值得人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