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脚踩两条船
宁总督过继来的儿子宁天魁是个颇为活泛的人,看得出来宁总督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还是尽心教养了的,这种活泛虽然有几分圆滑,但不显油腻,这就实属难得了,至少比她见过的江北许总督的子女要好得多,没有仗势欺人这一条就值得加分。
不过有时候人过于活泛也会令人头疼,至少容静秋对他此刻的提议看似皱了皱眉,但还是好奇地小声问了一句:“那意趣楼的花魁娘子真长得极美?”眼角却是朝四周看了看,省得被人听去她打听烟花女子。
宁天魁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大掌拍上这叫容十七的肩膀上,这人是九皇子妃的族兄,九皇子将他留在身边重用,这本身就是极为看重,这样的人倒是值得他相交。
并且看他这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搞不好还是个初哥。
于是,他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哥哥可带你去见见世面,保准兄弟能一饱眼福。”
容静秋前后两辈子都没有去过那等地方,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以前扮男装的时候就想去开开眼界,结果身边人都严防死守,只要她一露出这样的苗头来,就会被他们给掐灭,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要带她去开眼界,她还是挺想去的。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想给赵裕招惹麻烦,于是口不对心地道,“我看还是算了,九皇子是个正经人,他一向不涉足那等地方,真让他发现就不好了……”
宁天魁笑得意味深长,“谁跟你说九皇子没去过那等地方?是个男人都去过的好不好?来来来,兄弟告诉你,这种爱美之心乃人之本能……”
容静秋原本的好奇之心,顿时变成了熊熊怒火,他居然敢逛烟花之地?
只见她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宁天魁的话,“九皇子何时去过那等地方?”
“以前我去京城的时候,九皇子在那儿招待过我,看起来与那楼子里的妈妈颇为熟悉……”宁天魁道,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好,这人是九皇子妃的族兄,自己会不会无意中闯下大祸了?他赶忙补救,“不是这样的,十七啊,你可别到皇子妃面前去告状,都是哥哥嘴欠,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容静秋皮笑肉不笑地道,“宁大哥说笑了,我岂是那等爱打小报告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向皇子妃透露半句,这下你放心了吧?”
反正她都知道了,也就不会再透露,哼,赵裕且给她等着。
宁天魁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九皇子妃本尊,听到容十七这样保证,他当即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保证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去那儿谈正经事的……”
容静秋扯了扯脸皮笑了笑,“我知道。”
只是等宁天魁放心离去之后,她就气冲冲地准备去找赵裕兴师问罪。
不过生气归生气,她是不可能气到丧失理智,在进书房之前先问过守在外面的冯得保,里面有没有人在议事?
冯得保最近颇为好说话,一看到是她,立即道,“殿下刚议完事,皇子妃可以进去。”
容静秋看了眼这有些陌生的冯得保,这眼神看得冯得保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这才笑了笑,然后越过冯得保,直接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冯得保瞥了眼重新关起来的书房之门,顺手揩了一把额头汗,别说容静秋觉得他陌生,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他冯公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所以说欠人什么都行,不是不能欠人情,尤其是救命之恩。
容静秋气冲冲地进去,正准备一把揪起赵裕的衣领问个清楚,结果被他塞来一条纸条给打断了,这是飞鸽传书,她知道消息很重要,于是顾不上质问,而是展开读了起来,顿时眉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不能答应她。”她声音冷硬地道,虽然早就料到了夏薇还会走回上辈子的老路,但是真正看到了,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沮丧。
她为了阻止夏薇走回上辈子的老路,可以说花费了不少心思,本来差一点夏薇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现在她看到的是什么?
赵裕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不舒服,遂一把拉过她坐到自己的膝上,耐心地道,“你讲点道理……”
“我现在不想讲道理。”容静秋的语气还是十分生硬,随后她就知道她不该把气撒在赵裕的身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他是她的枕边人,不是她倾倒坏情绪的垃圾桶,于是她正色看向赵裕,“抱歉,是我的情绪不好……”
赵裕拥紧她,“你我是夫妻,何须说抱歉?不管如何,我很高兴你能让我看到你真实的情绪,”顿了顿,“我知道你在心疼这位夏姑娘,但是,你真的觉得如果我们不同意,她就找不到合作者了吗?”
皇帝的儿子又不只有他一个,他不肯与夏薇合作,多的是人愿意与她合作,夏太后的亲侄女,多少都有点利用价值,再说仇恨是把双刃剑,在这样的情绪驱使下,夏薇会变得不一样。
这把刀或许会很好使,不同意那就是傻瓜了。
容静秋看得出来赵裕此刻展现出来给她看的情绪,他是倾向于与夏薇合作的,并且这个决定已经下了,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推翻的。
再说赵裕的话有道理,夏薇铁了心要走这条路,此路不通,她就会另寻一条路,上辈子她为何会与赵裕合作已经成谜了,这辈子估计是因为她,夏薇希望成事的会是赵裕。
不然一众皇子中,没有显露真正实力的赵裕不是那个上上之选,太子不用说,七皇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我不希望看到她走这样的一条路,我们那位父皇多大年纪了?那是一只脚已经迈进坟墓里的人,而夏姐姐呢?她还没到双十年华,一生就这样耗在宫里,做为一个朋友,我不忍心……”
赵裕轻拍她的背部安抚她的情绪,他一直觉得人太善不是件好事,善恶之间有个度就行了,可如今妻子待朋友以赤诚,他心里不是不动容。
“她的消息你一直都知道,你说她做这个决定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过?”
一句话,就把容静秋给问得口哑哑。
她跟夏薇的交往只在这辈子,并且时间不长,但她知道夏薇不是个冲动行事的人,清澜郡主才是有这种性格的人,夏薇一向温柔之余又颇有主见,不是人云亦云就能左右她想法的人。
“就是因为知道她是一个多好的姑娘,我才想拉她走出这个深渊,耗在里面死磕到底又有何意义?”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容静秋没有再反驳回去,是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反过来也可以说,她不是夏薇,对她的痛苦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突然,她想到死去多时的叶氏,直到现在,一提起她,她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感同身受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看到仇人挫骨扬灰,自己心中的那口气始终不会散,也就不会去考虑何为正确的选择。
看到妻子的沉默,赵裕没有催促,他知道她这人既感性又理性,但终究理性会占据上风,她一向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半晌,容静秋艰难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宁肯她与我们合作,至少等将来她想退的时候,我们给她留一条退路。”
这条退路是什么,赵裕心里有数,只要妻子点头同意,那一切好办,“我吩咐人给她回信。”
“不,我亲自写给她。”容静秋不会逃避这个问题,不是不相信赵裕,但她得亲自掌握,不能让夏薇把路越走越窄,她希望走过泥泞的山路后,她还能再走一条康庄大道。
赵裕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与夏薇的沟通,没有人比妻子更合适,但是妻子毕竟不是个硬心肠的人,所以夏薇的身边还要安插一个得用的下属才行。
经过这件烦心事,容静秋把来找赵裕茬的那档子事给抛到九宵云外,此刻她是真的想不起自己为何而来,满脑子都是夏薇。
京城,夏薇看过信件之后,就丢进火盆里,看到纸张化成了灰,她这才放心地起身去开窗,让屋里烧过纸张的味道散去,一股冷风吹来,她的头脑从所未有地清醒。
好一会儿,她方才转身到梳妆台前坐下来,仔细地描眉画黛,然后又给自己打了个淡淡地腮红,让自己看起来气色颇好,最后给自己上了个颜色鲜艳的口脂。
换了条艳丽的裙子,她这才让人去备马车。
没多时,马车到了七皇子府,她直接让人递上名帖。
朵拉公主看了看那名帖,“夏薇?她不是死了吗?”
她虽然与这夏姑娘没有来往,但以前是见过的,这人一向与容静秋交好。
一想到容静秋这个不讨喜的妯娌,她就把那名帖一甩,“打发她走。”
她可没有什么兴趣与容静秋的手帕交来往。
没一会儿,那下人又回来了,“皇子妃,那夏姑娘说一定要见您与七皇子。”
朵拉公主皱紧眉头,心里想不明白这个夏薇到底要干什么,至于她与夏家之间搞的是什么名堂,她也不感兴趣,正想让人强行赶她离开时,七皇子走了过来。
一把接住被朵拉公主再次甩掉的名帖,打开看了看,“夏薇?”
夏太后这个侄女,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不是说死了吗?他还让人去给她上了柱香,现在这名帖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无趣之人,怎么,你感兴趣?”朵拉公主冷笑地问了一句。
七皇子看了她一眼,“你别瞎猜,这人如何死而复生,我只是感兴趣这点而已。”然后朝那前来禀报的下人道,“请她进来。”
朵拉公主不悦地重重一哼,男人都是那偷腥的猫,也罢,她从来没当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夏薇在外面等到身子都僵冷的时候,七皇子府的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她昂着头,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昂着头走进这座皇子府。
跟九皇子府的雅致不同,七皇子府显得奢华得多,远远地就能听到奏乐声,听说七皇子妃迷上了戏班子,看来传言不虚。
踏进这偏殿,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七皇子夫妇,她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朵拉公主不吭声,七皇子只好咳了咳道,“夏姑娘无须多礼,”话是这么说,他打量夏薇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尊重,“本皇子倒是很好奇你怎么死而复生?”或者说夏太后想做什么。
这个一向低调的太后从来不在他的棋盘上,毕竟对方不上钓,那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但现在不同了,万一她要掺一脚这夺嫡之争,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夏薇对于七皇子夫妇的完全不以为然,她径自坐下,毫不客气地与七皇子的目光对视,“七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哦?你能与本皇子做个什么交易?”七皇子挑了挑眉道。
夏薇的目光朝四周看了看,笑而不语。
七皇子瞬间会意,也罢,他就看看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于是朝戏班子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一众的下人也鱼贯而退,瞬间,这偏殿就空了下来。
“这样可以说了?”
夏薇点了点头,不过在说出目的之前,她朝七皇子抛了个媚眼。
这一眼既清纯又妩媚,将夏薇身上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七皇子不由得看呆了。
朵拉公主轻哼一声,“你们大安朝的女人嘴上仁义道德,背后里却是男盗女娼,真是可笑至极。”
夏薇朝朵拉公主笑道,“公主所言甚是。”
朵拉公主没想到她会承认,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遂只能板着一张脸装莫测高深。
七皇子很快回神,轻咳两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夏薇也不拆穿她,依旧笑得妩媚道:“七殿下,你觉得以我这样的姿色,能否常伴君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