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以牙还牙
容静秋看着她一副小兽谨慎的样子,顿时笑道,“别看了,这附近只有我……”
“九婶。”小姑娘开口唤了声。
容静秋从容地应了声,然后把手中的帕子往前递了递,“擦擦脸上的泪水,真让人看到了不好。”
就这一句关怀的话,惹得小姑娘再度哭了出来。
容静秋轻叹一声,上前轻揽着她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小姑娘顺势地靠在她怀里,抽噎道,“九婶,我母妃才去世多久,我父王就娶了新人,娶了新人也就罢了,她们却是欺人太甚,有什么脸面以我外祖家自居?我外祖家又不是死绝了,何时轮到她们耀舞扬威……”
一席话,容静秋听懂了,肯定是严家的人说了什么话让本来就敏感的小姑娘发作了,所以闹了一通就跑了出来躲到角落里哭泣。
说到底还是严家人行事不谨慎,仗着自家比甘家有权势,就不把甘家看在眼里,非但如此,还“欺负”到甘氏留下的女儿身上。
“明知道她们不值,为何还要难过哭泣?”她轻声安抚小姑娘的情绪,“你母妃在天之灵看到你难过,她也会难过的……”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难过地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我母妃了,尤其最近府里为了迎娶新人进门,把我母妃存在的很多痕迹都抹去了,九婶,只有你还记着我母妃,她们通通都忘了……”
其实这大千岁府上的大郡主跟容静秋也就相差个几岁的年龄,所以在沟通上并没有什么障碍,很容易就能理解她的话,不用猜,肯定是她那些个年长的妯娌自以为是地说了些劝说继女要听话的话,这触动了大郡主的心事,让她越发怀念死去的生母,自然更为抵触继母的入门。
“你是你父王的孩子,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她道,“皇家郡主只需要挺直腰杆,别人就欺负不到你头上……”
“像清澜姑姑?”
容静秋顿了顿,似乎脾气火爆的清澜郡主是个反面教材,不过有时候这火爆脾气自有其好处,尤其是失去生母扶持的小姑娘,若是自己不立起来,只怕日后也只会养成懦弱的性格,于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对。”
大郡主还噙着一抹泪水的眼睛突然一亮,也跟着重重点头,“九婶婶,我明白了。”
从称呼上就能听出她对容静秋的态度转变了,显得亲昵了许多。
“原来你躲到这里来,让我好找。”
听到清澜郡主的声音,容静秋与大郡主二人都急忙朝她看去。
清澜郡主上前伸手揉了揉比自己矮了个头的大郡主的头顶,直接把自己用惯了的马鞭塞到她的手里,“跑出来哭,丢死个人了,以后看谁不顺眼直接上鞭子抽她,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清澜姑姑发的话,让她找清澜姑姑算账。”
这根马鞭也是有来历的,那可是圣人赏赐的,而且清澜郡主一直时常挂在手上,少有人不认识,只要一亮出去,就能联想到清澜郡主。
“清澜姑姑?”
“等这婚礼过了,我就教你如何使用这鞭子。”
大郡主看了看清澜郡主的表情,抿了抿唇,很快就握紧手中的马鞭,她也得使人害怕她,不然怕是会被人欺负死。
容静秋看着堂姑侄二人这番对话,并没有加以阻止,一力降十会,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再说这番话也就清澜郡主能说,她若是说了,估计大千岁这个当爹的会第一个找她算帐,觉得她带坏了他家闺女。
看大千岁与甘氏教育女儿的方向,就知道是朝文静的淑女的方向培养的,那可是与清澜郡主的形象背道而驰的。
趁个空隙,她这才问清澜郡主,“你怎么寻了过来?”
清澜郡主看了眼握着马鞭正一脸好奇琢磨的堂侄女顾不上看这里,这才小声道,“我母妃不放心,着我出来寻寻小丫头,正好我也想躲懒,不想理睬严家那群妇人。”说到这里,鼻子还哼了一下颇为不屑。
容静秋瞄了眼大郡主正拿着马鞭甩向假山石,明显在练习使用的力度,遂捅了捅自家小姐妹的腰际,“你可得悠着点,别真把小姑娘给带坏了……”
清澜郡主不满地瞥了眼容静秋,“什么叫带坏了?”
容静秋一副你少来的意思,别装做听不懂她说的话,万事得有个度,真过了这个度那就要坏事的。
清澜郡主摸了摸鼻子,“我有分寸。”
容静秋见状,这才没再说什么,见到大郡主的奶娘带着一群丫头婆子找了过来,她也不躲懒了,直接就与清澜郡主带着大郡主回去了。
大郡主的奶娘眼眶还是红肿的,凑到容静秋的面前一个劲儿的道谢,显然找这小主子找了半天,那是担惊受怕得厉害。
“以后好生侍候你家小主子便是,这府里是换了女主人,但男主人还是那个。”
听到容静秋这话,大郡主的奶娘愣了愣,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最近府里的人都想着如何巴结新王妃,就算不去巴结,想得更多的是明哲保身,毕竟王妃早已仙去了。
如今这九皇子妃是给她指一条新路吗?
不过这话有挑拨的嫌疑,可她不敢直接表达出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其实这话是没有错的,大千岁对几个女儿都颇为宠爱,尤其是这长女,平日见到连严肃的表情都和蔼了起来。
投靠大千岁就会得罪新王妃,但是,不管她怎么做,新王妃只怕也不会看她顺眼,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就向大千岁禀告大郡主遇到的难事?反正父亲还是那个父亲,这个是不会变的,至于会不会有了后母就有后父,在她看来,这事发生在大千岁的身上微乎其微。
就算真有这么转变的一天,但也得等新王妃生下孩子才能彻底把男人的心给笼络了去,但有这个时间差,自家小主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早点出阁也就完事了,毕竟婚事在王妃在世时就订好了的。
顿时心里清明一片,她知道怎么做才能保住小主子的利益了。
容静秋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个下人思想斗争了好一番,但显然是想明白了,她这才莞尔一笑。
她希望甘氏留下的女儿能过得好,也不枉上辈子跟她相交一场,况且大千岁与甘氏是有真感情的,只怕严意柳一时之间想要完全取代旧人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尤其是活人与死人争,那是无论如何都争不赢的。
回到去时,宴席早已开席了,容静秋轻拍了下大郡主的手,这才放她随她奶娘到另一边的席上,与清澜郡主说了几句私密话,也这才端起皇家儿媳的架子当一个好妯娌,开始招待客人。
四王妃吴氏趁机拉她到一边去,“刚去了哪里?我们几个找你找了个半天。”
听出这试探意味的话,显然是看到她与大郡主一块进来产生的联想,于是道,“这屋里闷得慌,四嫂是知道我的,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才刚好了些,受不住,遂到外面透了透气,没想到遇到了大丫头,小姑娘心里不得劲,我这当婶子的怎好撇下她独自回来,万一真想不开那就糟了,四嫂,你说是不是?”
至于什么不得劲,该明白的人都明白,吴氏也没有装听不明白,叹气道,“小姑娘敏感,倒是情有可原,就这严家,啧啧。”
虽然没说什么,但同样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两人说话也没有完全避开人,自然有人听了去,这种继母糟践继女的戏码最是有人关注,遂在席上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尤其是严家这作派众人都看在眼里,再一对比憋屈的甘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遂流言就像滚雪球时越滚越大,严家受到不少人指责,说她们鹊巢鸠占,甘氏这才死了多久,就不把前人看在眼里云云。
等到严家送嫁的妇人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那都不知道演绎出多少个版本了,想要追溯源头都难,更何况她们更多的精力都在辟谣上,说她们家没有这意思,那都是瞎编的。
最后严家妇人还是顶着压力,把甘家奉为上座,这才让一群贵妇人稍稍闭了嘴,但流言这种东西除非出现新的热点,要不然想要杜绝只怕就难了。
大郡主看到外祖家坐在上座,这心里才舒服了些许,不过还是恨极了这严家人,无论她们谁人上前向她示好,她都不答理,而且还甩着新得到的马鞭,这让严家人不由得暗暗头皮发麻,之前一句委屈话都受不得的小姑娘似乎变了个人。
两个年纪小的也紧紧地跟在大姐姐的身边,显然姐妹仨成了统一阵线,一致对外。
这边事情的发展传到了还在新房的严意柳的耳里,她当即气得眼珠子发红,握紧自己的拳头,气愤地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喜娘不敢劝,忙朝严意柳的奶娘看了一眼,示意她上前去安抚新娘子的情绪。
那奶娘凑上前与严意柳耳语了几句,这才堪堪地止住了严意柳的火气,来日方长,以后她总有机会收拾那几个讨人厌的继女,等着瞧。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这几个臭丫头,如今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教训她们,她们就不知道何谓天高地厚?
等这场风波过去了,这婚宴也到了尾声,容静秋陪着送走了好几拨客人,然后看到冯得保找来,她忙上前问道,“可是殿下喝醉了?”
冯得保一听还有什么不懂的,遂装出一脸的急相,“皇子妃,您快去看看,殿下醉得厉害。”
容静秋这才与那几个年长的妯娌打了个招呼,不待她们回应,就随冯得保赶去看赵裕了。
二王妃路氏冷脸看了看,得,这又是个偷懒的主。
三王妃邹氏笑眯眯地叹了一句,“年轻就是好啊,二嫂,你说是不是?”
路氏没有回应这话,倒是四王妃吴氏笑着道,“三嫂,我们也得多体谅年轻人才是,毕竟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邹氏抚了抚鬓边长了几根白发的秀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一转眼就老了。
一旁的六皇子妃卫氏见状,没有参与她们的话题,而是看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朝三个妯娌打了个招呼,也施施然地走人了。
“这就是个不通人情的主。”路氏吐槽了一句,若问她最不喜欢的妯娌是哪个,肯定轮不到容静秋,得是平日里不起眼低调的卫氏。
邹氏瞥了眼,“跟她计较这些做甚?反倒气坏了自己。”反正这人跟她们说不到一块去,比贺氏和容静秋还难相处。
坐在马车里,容静秋把提前熬好的醒酒汤灌了赵裕好几碗,赵裕的酒劲这才堪堪过去了,不过仍旧有些脸红地挨着她,双手抱紧她。
容静秋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还以为你是装醉呢,原来是真喝醉了。”
赵裕靠着她闭着眼睛道,“这场合得替人挡酒,哪能轻易做假?”
容静秋听明白了,最近与大千岁有诸多摩擦,正好借这场合表明兄弟之间没有嫌隙,所以这酒就得喝,半点假也不能做。
两人絮叨了些琐事,赵裕听了容静秋说起那个大侄女的事情,遂道,“反正与严家的关系好不了,怎么说都行。”意思就是不怕得罪人,还事还有他担着。
容静秋也是这个意思,更何况之前是严家先挑事的,所以她这只是以牙还牙而已,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只是没想到后续来得这么快,翌日,赵裕也醉酒为由在府里歇着,陪着“身体不适”的容静秋消磨这夏日时光时,就听到了大千岁昨日连新房都未入的消息,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容静秋更是忘了手里的笔,由着那一滴墨滴到纸上。
看到这滴墨水,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抢救,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只能扯一张新纸重新书写。
“看来这严氏是丢人了。”她摇了摇头道。
赵裕半点也不同情,“自找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