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是想看她出丑吧?(一更)
她怕容静秋心软,这个傅宗是没救的了,这一次放过他,日后他还会再折腾出赌债来,这样一来将永无宁日,就算害不成容家的姑娘,也会害了别人。
但是人若是死了就那是一了百了,她爹不会因为一个傅宗而处置她们姐妹二人,她有这个自信,嫡母容金氏也不会允许的,所以她也不怕傅家事后大闹,反正她失宠于祖母已是定局,至于亲娘,只能自求多福了。
一想到亲娘,她眼里的光彩黯淡了许多,很多事情都是她搞出来的,她一再为她擦屁股,就是想生存环境能好点,怎么就这么难呢?
亲娘若能安安份份地当个姨娘该多好,她爹也不是那等不念旧情的人,只要她安份了,宠爱自然就会回来,跟嫡母争这个长短真有意思吗?
她是理解不了亲娘的心思的。
多年后,当她再回忆年轻时的这个想法时,只会觉得是造化弄人,情情爱爱往往都是人一生中的魔障,破不开,就会一直深陷其中,端看你对这人是不是真的在乎?
容静秋伸手轻拍了下她的手,眨了眨眼,“放心,我只是在想该让他怎么死去才更好。”
容静季这下子放心了,她是多一眼都不想看这傅宗的,遂转开了目光。
傅宗听着她们的对话,眼里的恐惧与憎恨无限的放大,他顿时又哭又求地道,“两位表妹,放过我吧,我下次真的不敢了,我……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会洗心革面,我……”说了一大串的保证。
容静秋垂眼看他,嘴角一勾道,“我只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傅宗,你踩了我的底线,我是留你不得的。”再抬头时,她已是看向冯得保,“冯公公,在这不远处有个沼泽地,就把他扔进沼泽里吧。”顿了顿,又看向已经哭得不成个人样的傅宗,“你看,我还给你留了个全尸,算来还是我比你善良得多。”
她原本就想引这群人进沼泽地的,只不过对方人多,她怕操作不当反害了自己,这才没有实施这个计划,那里是她早就为傅宗想好的丧身之地。
“呸,我呸!你们这蛇蝎心肠的人会不得好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做了鬼一定日日夜夜都缠着你们……啊——”
傅宗骂得太难听,赵裕不悦地看了眼冯得保,冯得保很快会意地扇了傅宗一巴掌,打断了他的骂骂咧咧,然后又拿破布去堵他的嘴,拖着人就往容静秋指的方向而去。
再听不见傅宗的骂声,容静季这才觉得耳朵清静了不少,她看向容静秋道,“三姐姐,我们接下来要回去吗?”
她不太想回去,如今无论是祖母容傅氏还是亲娘傅姨娘,她一个都不想见。
容静秋摇了摇头,现在就回去,是想让人来救这傅宗吗?看到她们平安回来,容傅氏一定会察觉到计划失败的,那她肯定要找傅宗问清楚的,所以她才不会给傅宗制造活命的机会。
她看向赵裕,“不知道殿下可否收留我们姐妹几个时辰?”
有这时间缓冲足够了,她们彻夜未归,容傅氏肯定心急找人,到那时候,傅宗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赵裕笑了笑,“容姑娘言重了,既然是本皇子救下你们的,那么自然送佛送到西。”
容静秋看他愿意合作,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
赵裕让下属让出其中一匹马给姐妹二人,容静秋就是容十七,所以他连问她会不会骑马的废物都给省了。
容静季看着这高头大马,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血色的脸又苍白起来,这马怎么上啊?
容静秋不容分说翻身就利落上了马,一转头看到容静季错愕地睁大眼睛,她笑了笑,没有解释,让红裳和绿袖把她给扶上马背坐在她后面。
容静季吓得想要尖叫,但生生给忍住了,她紧紧地抱着容静秋的腰,眼里渐渐有了抹兴奋,这样的体验于她是十分惊奇的。
当马儿跑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好像跟着飞了起来,这种感觉是坐在马车里比不了的,她喜欢这种飞的感觉,铃铛般的笑声不断地从嫣红的嘴唇里冒出来。
红裳和绿袖两人同乘一匹马跟在两人的后面,怕容静季会摔下来,绿袖更是全身贯注地盯着,若是发生了意外,她还能第一时间施救。
容静秋却没有想那么多,听到容静季的笑声,她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很少笑的,尤其是这种大笑,所以上辈子她摸不清她的底,遂也不跟她深交。
这辈子若不是来往过几次,知道她只是外表高冷,其实内心深处甚为敏感,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无伤大雅,再说谁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她自己也有的,所以拿这些去苛责一个人实在没有必要。
回过头来时,她却一头撞进另一个人的双眼里,她微微怔了怔,刚才想东想西的,倒是没有留意到有人在看她,赵裕这眼神她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上辈子他就经常这样看她,她微微皱了皱眉,她是看不透赵裕的,只是这辈子再看这样的眼神,似亲近似疏离又似在克制着什么,她似乎多了些感想。
冯得保处理掉傅宗,很快就回转了,他向赵裕禀报的时候,赵裕这才没有再看向容静秋。
容静秋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去探究赵裕到底在想什么,毕竟她生出变数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一群人马进了寺庙里面,容静秋轻“吁”几声让马儿停下来,她轻轻一跃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容静季还有些恐惧地坐在马背上。
红裳和绿袖忙过来小心地扶着容静季从马背上下来。
当脚踩到实地时,容静季觉得脚都软了,几乎站都站不稳。
容静秋笑道,“六妹妹,你第一次骑马就会这样,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回头我让红裳给你搓一下大腿活血化淤,不然明天你肯定会酸得走不动路。”
这都是她的经验谈,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她疼得几天都走不了路,后来咬牙坚持了下来,这才学会了骑马。
这可是逃命的一大绝招,所以哪怕再苦再累她也要坚持学会。
“三姐姐,骑在马背上的感觉太好了,回头你教教我,我也学。”容静季没有被吓到,而是少有的开口求容静秋教她。
“那敢情好,等回府后禀明了父亲,我们到马厩处找匹小母马教你学骑马。”容静秋一口就应下了。
大安王朝的风气比起前朝是保守了许多,但还没有到禁止姑娘家学骑马的程度,当然骑马纵行街市那是别想了,很快就会被御史攻击有伤风化,但去猎场兜下风还是可以的,至于打马球这项运动现在已经没有女儿家玩了。
别看容马氏现在学会了贞静,容静秋知道长在边关的她骑射功夫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嫁到京城来收敛起来罢了,毕竟她那兄长并不喜欢妻子这一面,容马氏为讨丈夫欢心,遂学着京城女子的作派,但在她看来,似乎也不顶用。
她兄长对妻子的偏见不是三两下功夫就能改变的,这是长久以来的认知,说到底,还是两人不般配。
想这些就扯远了,容静秋收回自己的心思打量起这座寺庙。
这寺庙并不大,而且看来僧人也不是很多,但因为有高僧坐阵,在京城里口碑相当不错,遂香火也极旺盛。
如今赵裕暂住在这里,守卫就更森严了。
冯得保给安排好了禅房让姐妹二人住下,并且还拨了些小太监前来侍候,并有还拿来了两套新衣裳。
他是这么说的,“殿下吩咐人到附近的农家去买来的,不太新,但看着尚算干净,两位容姑娘委屈些暂且一用。”
容静秋示意红裳收下,朝冯得保客气地道,“冯公公有心了,在此谢过。”
冯得保忙摆了摆手表示他不领功,挥了下拂尘退了下去。
红裳和绿袖也可着劲使唤这些小太监,没一会儿洗澡水就安排好了。
姐妹二人分别去清洗了一番,再出来时穿着一身农衣,看起来不再那么形容狼狈。
红裳翻出药物给容静秋清理一下伤口,容静季见到眼圈红了红,上前道,“我来吧。”
容静秋示意红裳把这些活计交给容静季,然后朝她道,“你跟绿袖也去洗整一下,你们身上的伤口也处理一下,别耽搁了,省得小伤变大伤。”看出红裳还有话要说,她似不耐烦地摆摆手。
红裳和绿袖这才退了下去梳洗一番。
“痛不痛?”容静季很小心地给容静秋的伤口上药,还小孩子般地吹了吹。
容静秋只是略微皱了皱眉,没有逞强地说不痛,而是道,“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们对一下口供,省得回头傅家问起露了破绽。”
她要找傅家的麻烦也不会是现在,至于傅宗的尸体,估计傅家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
容静季一听是这事,她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三姐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她也不想真把事情闹大让父亲为难,再说事关自己的闺誉,她就更不想传出难听的名声从而影响自己的婚嫁,她是万万不会给人为妾的。
容静秋这才与她细细地详说起来,容静季是不停地点头表示她明白。
到底是受惊了,容静季精神很快变萎靡起来,没两下就倒在榻上睡着了,容静秋让绿袖留下守着她,自己却是往外面走去。
夏季的夜晚风凉如水,一弯新月挂在天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容静秋带着红裳走在这有些狭窄的回廊处,很快就看到赵裕的住处,毕竟他的住处守卫是最森严的。
冯得保眼尖看到了容静秋,于是赶紧迎了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行礼问好,“容三姑娘这个时辰来?”
“殿下在吗?”
听到她是来找自家主子的,他的眉尖微微一皱,在他的眼里容静秋就像是红颜祸水,他是万般不希望自家主子跟她扯上关系的,但偏偏事与愿违,主子到这不起眼的寺庙里参禅,也都能碰到她,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
“冯公公,殿下在吗?”
容静秋加重语气又再问了一遍,这会儿她的俏脸含霜,似乎有发作的前兆,眼前这一幕跟上辈子的一些情景重合了,她上辈子有时候想见赵裕是见不着的,因为冯得保会拦下她。
这人老阉人对她有很大的偏见,当然活了两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着了冯得保?
“容咱家进去禀告。”冯得保开口道。
容静秋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正等着,哪知冯得保刚转身,里面就传出赵裕的声音,“请容三姑娘进来说话。”
冯得保这才又转回身看向容静秋,“容三姑娘,里面请。”
容静秋不跟他客气,抬脚就走了进去,红裳紧跟其后。
冯得保的眸子黯了黯,立即跟了上去。
这处禅房比她与容静季暂时栖身那间要大得多,而且屋里点了不少油灯,看起来亮堂得如白昼一般,而有还有淡淡的香气从香炉里冒出来。
赵裕披散着微湿的头发坐在罗汉床上下棋,看那样子显然也是沐浴过后的,他抬头看向容静秋,眸子落在那套粗鄙的农家衣裳上面,哪怕明珠蒙尘,她也还是光彩照人,把这一切都掩藏在眼底,他轻语一声,“来得正好,与本皇子手语一局。”
容静秋看他那样子脸色微微红了红,赵裕的头发发质很好,上辈子她就很喜欢给他熏干头发,然后再用手去轻轻梳理,次次都会惹来他轻轻的一瞥。
此时再见到这熟悉的一幕,她的手不由得有些痒痒的,打住,她不能任由上辈子的情绪牵动这辈子的动作,赵裕的头发干不干关她什么事?她才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呸呸呸,她才不是狗。
真是越想越偏差,带着几分自厌的情绪,她坐到赵裕的对面,“殿下执白子还是黑子?”
赵裕笑道,“你先选。”
容静秋直接就选了白棋,然后直接下到棋盘上。
两人默不作声地下了一会儿棋,容静秋这才把来意说明,“那个什么水月庵,殿下能否找人把它给查封了?”
她对水月庵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庵堂极为厌恶,她们能为了钱帮容傅氏做这些勾当,自然也能为了钱做另外的勾当,也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人命,真要查它,只怕是不经查的。
赵裕一边下棋一边道,“你不说,本皇子也有此意,那些人冯得保审了,都是京城堵坊的打手,那家赌坊的背景倒也不强硬,一并查封了便是。”随后抬头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要不要本皇子也帮你教训一下傅家?”
“不用。”容静秋摇了摇头,这个是她的私人恩怨,她不想跟赵裕牵扯得这么深。
水月庵却不同,这等不属于私人恩怨,毕竟这是个害人的存在,越早拔除越好。
赵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嘴唇抿得有些紧,神色间有些淡漠。
容静秋暗暗看他一眼,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可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去想了,她一向都是这样处理想不明白的事情。
一转眼就看到他尚有水珠在滴的头发,虽然是夏季了,但头发湿湿的对身体并不好,她很想提醒一句,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棋越下越闷,容静秋觉得夏夜闷得让人有点难受,没有心思再下棋的她很快就输给了赵裕,这下子她起身道,“殿下,舍妹还在禅房里,小女子有些不放心,这就先行告辞。”
她想着还是赶紧离开为妙,遂行了行礼转身就走。
赵裕也不阻止她,而是眼神幽幽地看了下她离去的背影。
突然,容静秋转身看向赵裕,“殿下,你的头发不熏干吗?”
赵裕这才留意到身后的头发还是湿的,他粗鲁地摸了一把,浅浅笑道,“你管本皇子的头发做甚?”
容静秋很想咬舌,让它多管闲事,本来都打定主意不管的,结果还是管不了这张嘴,她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怕殿下受凉了。”
“哦?”赵裕的声音尾调微微上扬,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起身没有穿鞋赤脚走向容静秋,容静秋感觉到危险往后退了退,哪知后面是根柱子,一下子她的后路就给断了,只能看着他越靠越近。
她神色间略有些不悦,怪自己胡乱说话去招惹他做甚?他就是死了也跟自己没关系。
“殿下,你……小女子……”
她伸手阻止他再靠近,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已经与薄景然谈妥了婚事,就不应该与别的男子这般靠近,这样在私心里她觉得对不住薄景然这个准未婚夫。
在赵裕的手撑到她身后的柱子时,她的眼睛都睁大了,赵裕这是想干什么?
情急之下,她猛地往下一缩,在赵裕错愕之时,从他的臂弯缝隙钻了出去,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赵裕都来不及拉住她。
想到她那滑稽的动作,赵裕忍不住靠在柱子上笑了,自从她以容静秋的身份再出现之后,一直是端庄的,符合当下大家闺秀的规范,仿佛容十七时的狡黠都消失了,可刚刚她那样子,像极了初次在皇庄后面的那座山上时见到她的样子。
容静秋听到那笑声,就知道自己被他给取笑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眼赵裕,这人就是想看她出丑是吧?
“殿下这下可满意了?”
“容三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皇子看你头上有根落叶,想帮你拿下来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根不大起眼的落叶把玩着,仿佛他没有说假话。
容静秋伸手摸了摸头顶,什么也没有摸到,但赵裕的手中确实有根落叶,怎么看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她再选择发作就是她的不是了,于是只能咬牙吞下他所谓的好意,“那小女子谢过殿下了。”
她谢得心不甘情不愿,总有一种被他耍了的错觉。
“好说。”赵裕拿着那根落叶神色间有些落莫,随后把这根落叶顺手丢掉,他转身淡漠地道,“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谢,本皇子不稀罕。”朝外面大喊一声,“冯得保,送容三姑娘回去。”
容静秋愣在当下,看到赵裕这个样子,她似乎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份了,不管如何,赵裕没有害过她,反而帮过她好几次忙。
难得反省了一下,她屈膝福了福,“殿下,都是小女子的错,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赵裕不看她,继续摆棋盘,顺手摆了摆,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冯得保躬身站在一旁,看到容静秋转身走了,他赶紧跟出去送人。
一路把人送了回去,他这才转身欲走,哪知容静秋叫住了他。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容三姑娘还有什么吩咐?”说是这么说,但他看了眼容静秋,示意她不要得寸进尺,毕竟他冯得保不是她随意就能驱使的。
容静秋冷笑一声,对这老阉人的感官更差了,“九殿下的头发还未干,你回去帮他弄干吧。”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屋子里面,不再看冯得保错愕的眼神。
冯得保怔了怔,很快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回去向赵裕禀告了之后,他这才过去准备帮自家主子熏干头发。
赵裕不悦地转头看向他,明显是拒绝他的举动。
哪知冯得保居然说,“是容三姑娘吩咐老奴的。”
赵裕愣然了,是她吩咐的?
想到她之前让他把头发熏干的话语,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没有再阻止冯得保的举动。
深夜时分,水月庵乱成了一团,容傅氏急着派人到处找容静秋和容静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