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6 唏嘘不已

  人类似乎总是如此,置身于当下,往往很难注意到那些变化,一直到时过境迁再回首之际,才能够意识到,其实导致改变的关键早早就已经埋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为时已晚,早就错过了时机。
  就好像奥利这样。
  当他们意识到事情偏离轨道的时候,奥利已经泥足深陷。
  罗南想要责怪奥菲莉亚,如果不是奥菲莉亚开始新篇章的话,奥利也就不会迷失自己,但他知道自己不行。
  奥菲莉亚已经和奥利说清楚了,她有权利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且,从时间线来看,奥菲莉亚也经历了挣扎。
  责怪奥菲莉亚,这不公平。
  那么,应该责怪谁呢?
  “……奥利,抱歉。”
  罗南的话语有些艰难,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奥利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向罗南,眉宇微蹙,眼睛里流露出困惑。
  罗南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下,“如果当初不是我建议你给奥菲莉亚发送消息,也许,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所以,事情的开端,是罗南。
  奥利微微愣了愣,不由就笑了起来,不是皮笑肉不笑的勉强,而是开怀的大笑,整张脸孔都灿烂起来。
  “罗南,这是我的故事,你就没有必要抢走我的风采了,这不是你的错,你知道的,你没有必要自责。”
  奥利的话语让罗南也跟着浮现出一抹笑容,却依旧有些唏嘘无奈。
  奥利用肩膀轻轻撞了撞罗南,视线朝着落地窗外的后花园望过去,“如果要这样追究的话,事情也不应该是这样。”
  “还记得斯蒂芬妮呢?你创作’陌生人’的灵感来源之一,如果不是她的话,你也就不会建议我重新联系奥菲莉亚了。”
  “如果我们没有通过科切拉音乐节取得成功,斯蒂芬妮也就不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那么我也就不会受伤。”
  “如果我没有对奥菲莉亚恋恋不忘,即使你给我建议,我也不会重新联系她,不信的话,你现在去建议马克西姆联系朱丽叶,看看他是否愿意。”
  一个如果,两个如果,三个如果……
  如果我们试图寻找生活困境的根本原因,然后试图推卸责任,寻找到一个可以责备的对象,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够证明自己值得拥有更多更好,那么我们可以找到无数个理由无数个借口,生活里的每一个对象都可以成为自己转嫁怒火的对象。
  但渐渐地,我们就会发现,一个原因背后还有一个原因,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事情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而错综复杂的状况之中,处处都能够找到一个相同的影子,那就是自己。
  归根结底,做出每个选择的,都是自己。
  没有人逼迫奥利接受斯蒂芬妮,没有人逼迫奥利必须联系奥菲莉亚,同样也没有人逼迫奥利醉生梦死……如果奥利想要推卸责任,他可以狠狠地咒骂奥菲莉亚,甚至是罗南,但内心深处的真相却无法说谎——
  是他,全部都是他,是他自己一步一步作茧自缚地陷入如此困境,无法自拔。
  奥利转头,看向罗南,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试图掩饰自己舌尖的苦涩。
  看着眼前嘻嘻哈哈自我吐槽的奥利,罗南却感到一阵淡淡的悲伤。
  以前的奥利,虽然内心有着诸多心事,但整体来说,依旧是一个粗线条的大男孩,似乎怎么也长不大。
  但是,现在奥利却已经看透太多太多冷暖,拨开云雾看到事情的本质。
  这份成熟,背后却是无数细细的伤口,醉生梦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又到底经历了多少梦魇的纠缠?
  “……怎么了?”奥利没有能够听到罗南的回应,抬起眼睛就看到注视自己的罗南,眼睛有些失焦地出神。
  罗南的视线重新聚焦,没有露出破绽,自然地说道,“你不要那么笃定,你现在喊马克西姆给朱丽叶打电话的话,也许他真的会打。”
  奥利瞪大眼睛,流露出不敢置信的光彩,“我怎么不知道?”
  马克西姆在情感上栽跟头?而且对象还是朱丽叶?
  这新闻如此劲爆!以至于奥利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苦涩,抑制不住亢奋和激动,用力扒拉着罗南的肩膀。
  罗南又是荒谬又是好笑,哧哧地笑了起来,“没有人能够像朱丽叶那样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地爱着马克西姆,至少目前为止没有,马克西姆现在不懂得珍惜,但是等到朱丽叶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就会后悔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罗南看来,马克西姆会后悔的,其实他已经心动却不自知,但罗南终究不是马克西姆,他也不知道马克西姆会如何选择。
  “哦,上帝!没有想到,马克西姆居然也有栽跟头的一天。”
  奥利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哧哧地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眉宇之间涌动的神情就缓缓落寞下来。
  “但是,朱丽叶呢?朱丽叶能够忘记吗?朱丽叶能够坚持到马克西姆后悔的时候吗?就算能,那又如何?”
  作为队友,奥利也很想看马克西姆栽跟头;但内心深处感同身受的,却依旧是朱丽叶。即使马克西姆真的后悔了,然而留在朱丽叶身上的那些伤口却不会消失,依旧鲜血淋漓,依旧深可见骨。
  爱得多深,就痛得多狠。
  寥寥数语,根本不足以表达奥利内心汹涌错杂的情绪,他完完全全带入朱丽叶的立场,话语也跟着支离破碎起来,但三言两语透露出来的苦涩,对罗南来说就已经足够。
  看着满脸落寞的奥利,罗南也是一阵唏嘘,错杂的思绪在胸口涌动着,他又应该怎么办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仅仅一个“情”字,就难倒了多少人,注定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奥利和朱丽叶是如此,奥菲莉亚和马克西姆也是如此,他自己,也同样无法超然,他们都是普通人,被困在情感与理智之间的普通人。
  “……奥利,但你知道,你的坠落和沉寂,奥菲莉亚都不会知道,对吧?如果她知道了,她会伤心吗?”
  罗南的话语让奥利微微愣住了,抬起视线茫然地看向罗南,瞳孔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分崩离析的痛苦。
  不是因为奥菲莉亚不会在乎不会伤心,而恰恰是因为,罗南和奥利都知道,奥菲莉亚会因为奥利的堕落而伤心,甚至可能会自责;然而,即使自责也不能改变奥菲莉亚不爱奥利的事实,爱情不是感动。
  这样的事实,狠狠撞向奥利的胸口,刹那间丢盔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