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8 轰鸣而下

  一个高音,再一个高音,情绪的全面释放,但是对罗南来说,却信手拈来,似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再一个高音的爆发与收尾,罗南稍稍往后拉开些许距离,然后双手放在面前的键盘之上,其他所有伴奏全部消失,修长的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清澈而冷冽的琴键音弥漫全场地响动起来,宛若湍急的清涧一般,在苔藓与鹅卵石之间飞速奔流着,却依旧干净透亮,仿佛能够映照出阳光流淌的痕迹。
  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
  清澈的琴键音飞流直下三千尺地席卷全场,纯粹而干净的音符一点一点洗涤伤口的鲜血,丝丝寒意渗透进入皮肤,如此细腻又如此贴切,似乎能够清晰感受到罗南指尖在黑白琴键之间翻飞的力量,一深一浅、一轻一重,拉扯着情绪深深浅浅地撞击而来,整个世界的嘈杂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噌噌噌噌!
  噌噌噌噌!
  大提琴的低沉弦音从背景旋律之中潺潺流淌出来,缠绕着钢琴的音符一点一点渗透,醇厚包裹着清冷,温柔包裹着哀伤,一层又一层,情绪的错杂与细腻就在旋律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言语所无法道尽的那些错杂却全部渗透在音符之中,让人无处可逃。
  咚。
  咚咚。
  咚。
  鼓点,响起。
  如同深渊回音一般,轻盈而悠远,轻盈地在大提琴和钢琴之间穿行,并不明显,但轻轻的一声鼓点却传递出太多太多错杂,那些伤又那些真,那些轻又那些重,宛若晨钟般撞击在心灵之上。
  嗡。
  留下一片回响。
  刘易斯不由就抬起视线,穿过罗南的身影,朝着舞台后方望去,然后就看到一束微弱的聚光灯洒落下来,勾勒出奥利那宽厚魁梧的身躯。
  因为距离的关系而看不清楚具体表情,只能从前后摇摆的动作捕捉到奥利的沉浸与投入,半睁半闭的眼睛看不到眼神的光芒,却能够捕捉到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一点点悲伤、一点点痛苦和一点点释然,浑然忘我的姿态透过指尖和小臂传递到鼓点之上,一轻一重之间就已经道尽沧桑。
  今晚,奥利确实如有神助,鼓点似乎都具有了生命力,信手拈来的每一次碰触每一次击打都变得鲜活真实起来。
  咚!
  悠远而深沉,宛若山谷之间回荡的晨钟暮鼓,恢弘与磅礴之中却透露出沧桑。
  然后,大提琴和钢琴的演奏全部消失,只有奥利的鼓点依旧有章有节地推动着。
  噌噌。
  万籁俱静之间,小提琴的弦音悠然响起,更加清亮更加轻盈,拥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洒脱,在奥利浑厚的鼓点之间上下翻飞,隐隐约约能够捕捉到弦音之外的猎猎狂风和缭绕云雾,云起云落的恢弘在眼前铺陈开来,小提琴的弦音在漫天朦胧之中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般。
  鼓点,隐藏在云雾深处,宛若灵魂深处的激荡,一波,再一波。
  全场目光,哀切而渴望地凝聚在罗南身上,没有人能够例外,不由就屏住呼吸,唯恐一次眨眼就可能再也看不见。
  聚光灯,温柔地勾勒出罗南的脸部轮廓,眼睑微微低垂下来,靠近话筒,轻声哼唱。
  “所有残破的灵魂,它们永远无法使我完整;它们不懂,它们不懂我的心之所向,它们对我一无所知。”
  浅吟低唱之后——
  旋律,奏响。
  天光,四溢。
  “所有残酷的灵魂,每个碎片如此光彩夺目……”高音,炸裂!“它们不懂,它们不懂我的心之所向……”高音,恢弘!“它们对我一无所知!”高音,释放!
  一步,再一步,罗南的高音将情绪持续不断朝着巅峰推送,全场轰鸣的旋律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却依旧无法掩盖罗南歌声之中释放出来的能量,反而沦为陪衬,演变为罗南歌声的背景,勾勒出眼前的恢弘壮阔。
  “我会倾尽所有心力,触碰更美丽的新世界……”高音,狂飙,却在酣畅淋漓的释放之中品尝到些许苦涩。
  “但它们不懂……它们不懂我的心之所向……”高音,狂野,迷茫与困惑背后的挣扎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那里是至暗领域!”高音,巅峰!
  一层一层释放出来的能量,不可思议地节节攀升,一次又一次地穿透天花板,刹那间宛若天光四溢般照耀全场,头皮发麻的震撼席卷全身,让人沐浴在全场灯火通明的光彩之中,瞠目结舌地顶礼膜拜。
  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沉浸在浩浩荡荡的震撼之中无法自拔,以失重状态遁入音乐的世界,彻底迷失。
  但是,高音依旧没有结束。
  “你我本一心同体,如飞蛾扑火般绽放生命;你徘徊于我的字里行间,如今它们却拒之门外。”
  撕裂,绽放。
  爆发,轰鸣。
  源源不断的高音在嘶吼咆哮之中全面盛开,似乎每个音符都在罗南的嗓音之中炸开,宛若一朵烟花,然后漫天漫地的绚烂烟花就将整个诺基亚剧场点亮,绚烂夺目的光芒刹那间就令人失魂,忘记呼吸。
  “你我正灰飞烟灭,独自品味你留下的苦辣酸辛;我为你剖出整颗心脏,却撞上你筑起的高墙。”
  释放,宣泄。
  巅峰,翱翔。
  连绵不绝的高音让火力全开的旋律彻底沦为配角,无与伦比的能量将罗南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青筋暴突、大汗淋漓之中感受到的灵魂激荡,具有一种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能量,根本无法反抗。
  然后——
  “火星四溅……”
  高音!
  再高音!
  更高音!
  酣畅淋漓的高音浩浩荡荡地在诺基亚剧院里汹涌激荡,一日国王乐队的演奏已经达到一个无法触碰的极致,但罗南清澈透亮的高音依旧能够统治全场,就这样势不可挡地冲破天际,仿佛直接撞开头顶之上厚厚的乌云和阴霾,强行捕捉到一缕曙光,浓烈到滚烫的嘶吼在惊艳的高音之中宣泄而下。
  全场,轰鸣。
  横扫千军的力量在灵魂深处激荡出一层又一层的颤栗,根本停不下来,微微张开嘴巴,丧失所有语言能力,就这样,为之臣服。
  然后,慢慢地,就这样慢慢地将话筒拉远,声音渐渐消失,只是留下袅袅余韵,表演就这样宣告结束,但氤氲在空气里的滚烫与癫狂依旧在震动着,心神激荡。
  这,就是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