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脊背发凉

  对于罗南来说,键盘和吉他并不是难事,这是他所擅长的东西。
  但重点并不在于到底是哪种乐器、也不在于罗南是否擅长,关键在于罗南知道应该如何通过演奏来传达情感,一呼一吸、一停一顿都能够在指尖的触碰里感受到情绪的涌动,这是能够赋予音符生命的钥匙。
  也许,克里夫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范例,然后就能够找到灵感,这才是罗南答应“挑战”上前示范的原因。
  “……罗南?你真的准备示范吗?”奥利惊讶得不行,看着走进录音间的罗南,说话都不由大舌头起来。
  马克西姆和克里夫也都看向罗南,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话,只有奥利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涌动。
  罗南眉尾轻轻一扬,没有说话,只是望了克里夫一眼,克里夫站立起来,然后他就径直坐在了键盘面前,没有立刻就开始演奏“追逐光芒”,而是稍稍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在黑白琴键之上行云流水地跳跃着,简单两个来回之后就完成了热身。
  稍稍停顿,调整呼吸,其实也是示意克里夫和队友们,准备已经完成,然后指尖就悬在琴键之上。
  深呼吸!
  吐气!落指!两个动作同时完成,就这样融为一体,指尖的力量就这样重重地传递在黑白琴键之上,磅礴而恢弘的力量瞬间迸发,宛若漫天星辰碎裂一般,宇宙的恢弘与苍茫瞬间就这样宣泄而下。
  噔!
  如同轰鸣。
  收。
  紧接着,指尖就离开了琴键,悬浮在那片混沌的黑白光泽之上,似乎指纹的表面依旧能够感受到琴键传来的冰冷质感,与琴键之上倒影的手指残影形成对应,但发丝般的空间却确保没有任何力量注入其中,翻滚的空气刹那间汹涌进来,在指尖与琴键之间的微弱空间里流动着,隐隐能够捕捉到琴键音残留在空气里的回应。
  不是一个休止符。
  甚至不是八分之一音符、十六分之一音符的间隙,就是一个短促到转瞬即逝的一念,思绪流光溢彩地快速闪过,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停滞下来,空间凝结、时间停顿,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到念头的尾巴,然后——
  放!
  指尖就再次落在了琴键之上,不是物理层面的停顿,而是精神层面的凝滞,但这小小的凝滞却让脑海里的情绪稍稍抽离,朝着琴键释放的力量宛若潮水一般缓缓退落,从汪洋大海的咆哮演变成为滔滔江水的流淌,情绪就这样行云流水地宣泄而下,那种一气呵成的释放感立刻就让心情变得轻盈起来。
  然后,再一次——
  “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
  第一个音节的力量,缓缓消退;后续音节的轻盈,缓缓拖长,似乎能够感受到指尖停留在琴键之上稍稍拖拽些许力量,然后就这样将音符的飘渺感延续,那种乘风翱翔拥抱苍穹的肆意自由感就慢慢轻盈起来。
  从厚重到轻快,从沉重到流畅,一个四拍、两个四拍地延续下去,情绪的明亮就这样绽放出玫瑰色光芒。
  心旷神怡!
  两个八拍,罗南就这样完成了示范,停顿下来,却没有立刻转头交流,而是坐在原地细细地思索了片刻,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什么地解释到,“等等,感觉还是欠缺一点,后半部分的连绵感需要轻盈一些,不是缠绵悱恻的拖拽,而是泉水流淌的清澈,需要展现出溪水潺潺流动的感觉,流动感与轻盈感兼具。”
  说完,罗南就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指尖再次落在键盘上。
  两个八拍过后,罗南细细琢磨了一下,这才转头看向克里夫,“嗯,按照第二个版本的感觉走就可以了。但是我只演奏了两个八拍,情绪的连绵感并不完整,你需要寻找到自己循序渐进推动的感觉来进行演奏。”
  停顿片刻,罗南没有等到克里夫的回答,瞪大眼睛,直视克里夫,追问了一句,“还需要再示范一次吗?”
  克里夫沐浴在路南的视线之中,冰冷而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威胁,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询问意见,却在无形之中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力层层叠叠地倾轧下来,膝盖莫名有些发软,就好像被猎豹盯紧的兔子结果却跑到了一条死胡同里,无处可逃地看着猎豹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迫近。
  “咕嘟”,克里夫吞咽了一口唾沫,他自己都被吞咽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就要直接跳起来,慌里慌张地说道,“不用,不用不用。我……呃,我已经理解了。”
  罗南却是非常耐心,“克里夫,如果还有疑问的话,现在提出来,我们进行讨论和商议,寻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不懂装懂的结果是浪费时间而且让自己更加狼狈。”
  温柔的话语,没有让克里夫的情绪得到安抚,而是后背冒出了一片冷汗,“咳咳”,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不用,我是认真的,我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罗南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打量克里夫的表情,就在克里夫即将窒息的时候,罗南轻轻颌首表示了了解,“那么我们就再次试试看吧。”而后,罗南就起身离开了。
  目送着罗南离开录音间,克里夫抓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咕嘟咕嘟地往喉咙里灌水,明明是在一个封闭空间里,他却觉得后背冷风凉飕飕,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又一片,整个人显得狼狈非常。
  克里夫有些窘迫地转头看向马克西姆和奥利,他还是不习惯自己在罗南面前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奥利憋笑憋得很辛苦,幸灾乐祸的表情根本无法掩饰;马克西姆也有种想笑的冲动,转移开了视线。
  “损友!”克里夫忿忿地吐槽起来,“等会看看你们就知道了!”
  但克里夫也没有敢多说什么,因为视线余光已经可以看到罗南重新坐到了音控台前,他马上就闭紧嘴巴,快速在键盘前坐下来,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罗南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目睹这一切的奥利用右手遮挡住了嘴巴,毫不留情地吐槽到,“社会生活技能满分。”
  克里夫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不等克里夫说话反驳,罗南的声音就在录音间里响了起来,“奥利,我也希望你的社会生活技能满分就好了。”
  噗。
  马克西姆整个人都弯腰埋头了下去,用尽全力才憋住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