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乾元七子

  东洲,南诏巅云山。
  乾元宫执法殿,偏厅。
  古朴典雅的厅堂,余音袅袅,焚香绕梁。
  三极浮阶,玉砌之上。灰衣褐发的老者微闭着双目,端坐绵云蒲团。身前阶梯之下静候伫立着一金七紫。为首的金袍人约莫弱冠有余,将近而立的年纪。其身后的七人年龄稍小,皆穿紫衣。
  玉砌之上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目,幽幽的开口:“都到了啊。”
  八人闻言,立即俯身叩拜。
  金袍中年人率先朗声回答:“师尊,尊您法旨。弟子瀛空,已经将七位师弟带到。”
  “嗯,不错。”
  “乾元七子,皆已达至半步虚境。瀛空你这个当师兄的,可不要被比下去了。身为上宗执法堂大弟子,仅仅虚境圆满还是远远不够的。须继续加倍修炼,早登天人之境才行。”
  无悲无喜的老者先是开口称赞台下紫衣七人,又鞭策勉励了金袍。随即话音一转,威严冷厉的说道:“秋辰之死,想必尔等也已听闻?”
  “是的!师尊,我们也是刚刚得知秋辰师弟,魂玉已碎。”
  “然,弟子心中甚是蹊跷。小小楚国之地,有何人胆敢对我乾元宫内门弟子痛下杀手!楚国的七玄榜,先天境上也不到两掌之数,且都是活了数百年的无门散修。但,弟子猜测应该不是这玄榜中人。”
  “嗯。瀛空猜的不错。”
  “半个时辰前,收到下院掌教司徒悬空的撰文符咒。叶秋辰身在楚北之地,带领影锋卫执行任务时遭强者偷袭。捏碎魂符传回下院之际,已然重伤弥留。秋辰临终口述八字特征:黑焰火拳,大剑虬髯。”
  金袍人口中复述:“黑焰火拳?”
  “百年前,秦岭山脉凭空出世一位异火强者,后有人给他起了名号:‘炎阳’。这炎阳秦殇就是使用火拳,而且此人也登顶过楚国玄榜。”
  “嘶!”
  “炎阳秦殇十二年前与司徒悬空在炎州天烛峰顶大战,这秦殇因身受百年的天人五衰,又遭雷罚轰杀,早已陨灭!”锦袍人口述着心中的疑惑对号入座,映照着一切可能。
  听闻,金袍人解析着种种的猜测。
  老者沉吟半刻,随即说道:“黑焰火拳,大剑虬髯。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我宗魂玉,可以破开空间传送至万里之外。如若不是天人境强者,是绝无可能撕裂空间壁障击杀秋辰的。”
  “师尊,弟子觉得此事定有玄虚,必须好好彻查!”金袍人义愤填膺的攥紧了拳头。
  “好,此事就商议到此。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赐你们‘御神命符’。”老者抬手一招,八道符咒落至台下众人手中。
  “三魂永久,应变无停。缚魔驱邪,保身立命。”
  “你们几个记住这四段持符口诀。性命危机的时刻使用此符,御神命符可以助尔等抵挡住天人境的全力一击。”
  交代完符咒功效与方法,玉砌上的老者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八人退去。
  金袍人刚迈步走出偏厅门槛之时,耳中老者传音已至:“瀛空,这次去楚国下院,且留意司徒悬空的动向。此人虽是我乾元宫核心弟子,但已数十年未曾回归上宗。为师,疑虑此人有异,你带七子务必多加小心。”
  “是,师尊!弟子谨遵教诲。”金袍瀛空,低头阔步走出殿外。
  八人皆都负剑腾空,施展身法,快速掠出山门。
  欲要横穿巍峨大山,万里莽荒,一路向北而驰。
  北魏南楚交界,两江口。
  落差极大的沧澜,黄莽两条大江在此处汇聚。奔涌着滔天怒浪,逆流的漩涡幽暗。往昔的渡口摆船,皆都撤回至对岸当阳。
  望着空荡碧绿的江水,滚滚向东而逝。
  静候站立于江边,良久不动的白衣少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闻,山林中一声震天虎啸,一头吊睛白额,跃涧而出。
  跳下高崖滞空的猛虎,嗅食着空中气味,觅寻猎物的怒晴,锁定着江岸的墨发白衣。快速前冲的虎躯,连续几次踏云追风,照着少年头顶扑击而来。
  “喵!”
  久违的家猫盼主心切,一声娇嗔的猫叫。
  咚咚!轻微的脑壳敲击声。
  活蹦乱跳的小花猫,轻灵的跃起,扑倒白衣少年怀里,绒球肉滚的仰躺鼓翻着肚皮。
  “呼噜呼噜”阵阵猫鼾。
  “嗯,病虎。这段时候没瞎吃东西吧,我可是告诫过你不许捕食凡人。要是不听话,那就割了你这虎鞭烤着吃。”
  花猫浑身发抖,连连摇晃着小脑袋,示意自己没有。
  “这还差不多,乖乖听话,才是好喵!”
  将花猫置于肩头,双臂朝着虚空探出,低语:“墨阳”
  少年肩头的花猫突然弓腰站立,浑身毛发根根炸起,尾巴直冲天际。
  花猫一声惨嚎,欲要作势逃跑。白衣少年闻听,嘴角上扬摇头苦笑。伸手将花猫揽入怀中,轻轻安抚。
  身前,一把漆黑如墨的大剑静立虚空。
  此白衣少年,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是何人。这悬剑撸猫的自在,终于不用再饰演邋遢脏兮的虬髯大汉,真是浑身轻松,安逸至极。
  低头打量着滔滔江水,顺着水流的方向深深望去,林雨生心有所感:“沿江水顺流而下八百里,应该就是吴越国的江都城了。嗯,这梁王的地盘。还是要走上一走。”
  心有所想,那就行动。
  转身迈步,登上高坡。横扫了一眼密林深处,寻找着合适的巨木。抬手缓缓将花猫放于地面,一把握住空中的巨剑,林雨生腾空而起朝着深山密林中的一株千年古树激射而去。
  “呼!”迅疾剑气扫过,连续斩出两剑。
  “咔嚓!”巨木倾倒,树杈折断。
  “扑通!”万钧巨木沉闷的落地。
  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千年古树,应声而倒。掐头去尾,削去树梢,巨大的树干残枝也被抹平。林雨生双手持着黑剑,快速切削着巨木。很快面平尖底的艘简易的小船,呈现在眼前。
  望着三丈长的船身,六尺宽的船板。林雨生心中苦笑:“算了,要啥船帆呢!只要它能浮在江面即可。至于江水浪急涌宽,漩涡暗流对普通人来说是个麻烦,对自己则没什么影响。”
  说罢,将黑剑负于身后,伸手按在木船前端,施展真元操控御物。
  源源不断的气劲渗入船体之中,林雨生轻喝一声:“给我起。”
  “哗啦啦!”伴随着碎屑杂质落地的声响。
  粗糙简易的小木船,缓缓腾空离地而起,悬浮于林雨生的身旁。迈步下山,挥剑斩去碍事挡道的岩石树木,约莫刻钟的时间,御空的小船慢慢来到江边。林雨生单掌按在船尾,向前用力一推。
  噗通!三丈长的木船跌入水中,震得浪花四溅。
  探手示意,花狸入怀。飘然而落,白衣踏船。
  一人一猫,一舟一剑。浪花荡漾,顺江而下。
  吴越地界,傍晚的江都,人潮涌动渔舟唱晚热闹非凡。
  江面平缓,摇摆的舢板小船一叶叶顺着江水漂流而下。一艘艘颜色各异且富丽堂皇的多层楼船,则静静泊停谧于松江之中。
  楼船上,有歌姬抚琴弹唱,也有相貌艳丽的佳人闻歌起舞。这处唱罢暂且闭足,那边继续云霓声起,莺歌燕舞。
  突然远处江面,另一艘楼船,声喧嘈杂地吆五喝六,与这轻歌曼舞显得极为不谐。
  “来来,把酒满上!对对,快给公子斟酒!”
  玲珑玉阁的楼船,顶层甲板之上,油脂照灯遍布荧火通明。佳肴宴席摆满方桌,周围落座几位青年锦袍。正中首位一名银袍少年甚是惹眼,众人纷纷持着酒盏递敬此人。少年面露含笑回执纷纷,两颊的红晕说明此时已推杯换盏不少。
  “快!小曲奏起!”
  “啧啧!腰肢给爷扭起来!”
  “对对!鹏爷我啊,就好这一口!”
  只见一名身穿灰色锦袍华服的青年,大声的吆喝,阑珊不稳的双足,游走于轻纱红罗当中,环抱搂袭着佳人燕尔好不快活。
  方桌正中,上首位置的银袍少年,离席而起。举着酒盏来到一群歌姬近前,揽手搂过一名青纱女子,将酒盏抵至丽人唇边,柔声说道:“来抿一口,这吴越极品女儿红。嗯,不错,姑娘真是好酒量!”
  随即找处空位摊倒,银袍少年有模有样的在歌姬身上揉搓腻歪了一阵。醉意稍转,只觉得这镜中花月夜甚是荒唐,顿生不耐觉得无趣。晃了晃头,稍作清醒。迈着凌乱的步子走至船帮,屈膝单足点地依靠着船舷。
  仰望夜空那一轮皎洁,繁星点点,银袍少年不禁兴趣使然,随即朗声:“还真是,松江浪如镜。沧月秋水情……。”
  哇!一声干呕的恶淤之声。
  在船舷对面一位身材中等,穿着锦袍头戴金冠的青年因酒力不敌,呕吐不止。污秽之物瘫了一地,阵阵污浊酒气弥漫顶层甲板。
  银袍少年见这人如此不堪,发号施令大声喊道:“来人,将这吴府二公子给我乱棍打死,丢至松江喂鱼。”
  “诺!”楼船下层,呼啦啦!上来一群黑衣武士。架起呕吐不止的金冠青年,抬了下去。几名麻衣仆从连忙跪地收拾着甲板上的污秽残留,事了,拂袖挥洒幽香花瓣轻雨以作遮蔽。
  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数息过后,哭喊戛然而止。
  重物落入江水,激起片片白色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