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安静时刻

  “嗯嗯嗯……嗯嗯嗯……”
  没有歌词,只是哼唱,但是眉宇之间流淌出来的温柔却令人沉醉,宛若夏日傍晚杨柳风之中送来的口哨声,孔雀蓝的苍穹泛着浅浅的玫瑰色,整个世界就这样安静下来,不是跌宕起伏的喜怒哀乐,只是娓娓道来的记忆潮水。
  蹭。
  李容夏修长有力的手指摁住琴弦,没有了伴奏,只是清唱着,婉转淡然的歌声却透露出一抹内敛的力量,不仅没有跟着伴奏的消失而变得平静,反而是在安静的空气之中爆发出了更加蓬勃的张力。
  “不是命运的话那么就偶然地,我们再次如同往昔,能够相遇的话……”
  高音,到来。
  不是撕心裂肺的高音,而是轻盈柔顺的高音,仿佛能够看到黑夜如同绸缎一般被利刃撕开,金色阳光就这样洒落下来,伴随着高音的推高而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灿烂,潮水般退开的黑夜逐渐浮现出一抹泛着嫣红色的孔雀蓝来——
  美轮美奂。惊心动魄。
  然后,吉他弦音再次响起,并且再次提升一个八度,情绪的力量就这样瞬间释放出来。
  “我有一句话想要对你说:再也不会错过你……”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刹那间泄漏的璀璨天光让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然后鸡皮疙瘩就窜满全身。
  但李容夏却没有肆无忌惮地飙高音,反而是点到为止,一个呼吸的调整就将高音稍稍回收一点并且延续下去,清亮的歌声似乎冲破水面的束缚一般,从溺水窒息的痛苦到重见光明的畅快,瞬间就让人大口大口呼吸起来,蜷缩到极致的心脏就这样炸裂开来。
  “很久以前一起倾听过的歌曲,就像在街上偶然传来的旋律。”
  “就像在生活里偶然地再次相遇,曾经相爱过的模样依旧。”
  收放自如,张弛有度,轻盈的释放、轻盈的延续、轻盈的演绎,明明是不断往内收的情感却具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一锤、一锤地,重重地撞击着胸膛,然后,所有面具、所有防备、所有理智全部瓦解。
  高潮,宛若惊涛骇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地侵袭而至,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心神激荡。
  然而,这依旧不是结束。
  旋律,逐渐平复;潮涌,逐渐平息,李容夏的指尖轻轻勾勒着琴弦,重新回到最简单最基础的和弦,然后轻声哼唱着曲调,“嗯嗯嗯……嗯嗯嗯……”如同母亲的摇篮曲,轻柔而美好,让满天星光都沉睡。
  如此温柔,如此轻盈,却又如此浓郁。
  刹那间,最后一丝防线也彻底分崩离析——没有在高/潮部分释放的情绪,此时终于再也无法维持,然后泪水就冲垮了眼眶。
  孙韩珠狼狈不堪地将脸颊埋在自己的双颊里,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泪水提前一步肆意地流淌下来。
  她真的已经记不清楚了,上一次这样毫无保留也毫无遮掩地在公众场合失声痛哭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我们总是直接的简单的粗暴的,无论什么场合都能够肆意表达自己的情绪;但长大之后,我们成熟了、我们懂事了、我们事故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脆弱和柔软隐藏起来,无论什么场合都绝对不会轻易暴露。
  可是,久而久之,我们也就忘记了脆弱的模样,似乎带着面具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独处的时候也忘记摘下来,最后就再也摘不下来,然后看着肆意表达自己情绪的孩子,充满了不理解,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孩子,而且现在依旧住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
  然后,孙韩珠就再也没有保留,就好像孩子一般,坐在原地号啕大哭。
  她不在乎别人的视线,也不在乎公众场合的丢脸,她只是想要任性一回,因为面具真的带着太久太久,几乎就要无法呼吸,她需要呼吸、她想要呼吸,她……想要重新体验活着的感觉。
  泪水,就这样彻底决堤。
  李恩静被吓到了,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好友——虽然她也很感动,完全沉浸在李容夏动人的歌声之中,鼻头微微有些发酸,但也不至于痛哭流涕、分崩离析,孙韩珠的模样着实太狼狈,甚至有些吓人。
  “韩珠……”李恩静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
  但孙韩珠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她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拥抱,只是需要大哭一场,把所有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李恩静隐隐地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不由想起自己当初观看“冰爱”直播演出时候的模样,比孙韩珠现在的模样好不到哪里去,也许,她们都在李容夏的歌声里寻找到了自己的故事;也许,她们都被李容夏真正触动到了心房,但不管是什么,她都能够理解,也能够感同身受。
  这也是李恩静喜欢李容夏的原因——
  他是真正热爱唱歌,始终坚定地纯粹地专注地歌唱着,他的歌声,总是能够唤醒内心深处的情感。
  李容夏,不仅仅是一个偶像而已,他只是一个怀抱着赤子之心勇敢追逐内心热爱坚定实现玫瑰梦想的普通人,有高潮有低谷、有伤痛有笑容、有幸福有悲伤,却始终不曾放弃,源自灵魂深处的热情与癫狂,全部都浸透在歌声之中,轻而易举就能够打动听众,让人忍不住静下心来,安静地倾听。
  这属于是听众的幸福。
  于是,李恩静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递了纸巾过去,然后依偎着孙韩珠安静地坐着,视线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放松下来,纷杂的心绪缓缓沉淀下来,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手机屏幕里,李容夏的演唱已经结束了,但他也没有立刻开口,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吉他,安静地坐着,放任那些嘈杂的情绪和音符缓缓沉淀,让听众们和他一起享受那种纯粹的安静,倾听心声。
  李恩静喜欢这样的时刻,哪怕李容夏没有说话,她也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灵完成沟通,注视着李容夏的侧颜,不由就这样缓缓沉坠,如同坠入一片温柔轻盈的汪洋大海,被暖暖的海浪包围,望着星空。
  繁星!
  繁星!
  繁星!
  手机屏幕之上依旧是大片大片的璀璨繁星,他们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呼应着李容夏,比言语更加富有力量,漫天漫地,繁星点点。
  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