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脏东西

  何令冀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却不得不弯腰坐起来，新姨娘也紧着起来，伺候他穿戴。
  何令冀到了正院就看见等在院子里的人，正吊儿郎当的调戏小丫头，小丫头整张脸红成了大石榴，瞧见有人过来，埋着头就逃走了。
  “狗子，大早上什么事，扰我美梦。”
  “冀大爷，你看看日头，这都快中午了，还睡呢，莫不是昨晚累着了？”
  狗子色迷迷的打趣，跟着何令冀进了东屋，方才的丫头送了饭菜进来，被触不及防的捏了下屁股，脸一下红起来，悄悄看了狗子一眼，扭身跑了出去。
  何令冀大快朵颐的吃着早午饭，没把狗子的轻薄行为放在眼里。
  狗子从方才的调戏中转回注意力，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了包东西放到何令冀面前，扯开绳子，将外面抱着的纸打开。
  “冀大爷，您看看这是什么？”
  何令冀鼓起的脸颊不停动着，看轻纸包里的东西，眼睛瞬间一亮，用小指扣了小块凑到鼻间嗅了嗅。
  “品质不错，是好东西，哪儿来的？”
  狗子嘿嘿奸笑，“从一个朋友那搞来的，这不来求冀大爷帮忙找条路子嘛。”
  “你想卖？”
  狗子砸吧嘴巴，“看您这话多余的，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想大赚一笔。”
  何令冀大口往嘴里刨饭，夹了一块油滋滋的红烧肉塞进嘴里，脸颊两边都鼓了起来，边嚼边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闲大爷，空有个名头狐假虎威罢了，会里的事一样不管，你求错菩萨了。”
  狗子苦口婆心哀求道，“我刚入会，人微言轻，也没什么认识的人，除了您再没别的人可求了。您人脉广，可一定得帮帮小弟。这些就当小弟孝敬您的，以后只要您需要，保证管够！”
  狗子把纸包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说了一堆好话，何令冀正考虑着怎么处理，大太太突然掀帘子进来。
  “有客人，那我等会再来。”
  大太太看了狗子一眼就要出去，突然瞥见桌上摆着的东西，像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就炸了。
  “这是什么，这脏东西哪儿来的？”
  大太太激动的尖声喊起来，身形灵活的像只兔子，一下子冲过来，眼神像两把刀，猛地对准狗子，抓起桌上的东西就砸向他。
  “这东西是不是你带来的，你安的什么心，跑到我家撺掇我儿子吸大烟，你和他有仇是不是！”
  狗子惊慌失措的想要解释，“太太您误会了，我没有那么意思，我只是……”
  “误会什么误会，把这种脏东西带我家来，还敢狡辩。何令冀，你交的什么朋友！”
  东屋里吵了起来，动静大的吓人，下人们都避之不及，小胡氏却不知危险，没心没肺的蹦跳着闯进屋里，大喊着‘好玩’，又是鼓掌又是大笑。
  “馍馍——”
  小胡氏瞧见掉在地上的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捡起来就往嘴里送，幸好大太太发现的及时，一巴掌把她手里的大烟拍掉了。
  “不许吃，什么都往嘴里送，想死是不是！滚回去！”
  被大太太一吼，小胡氏委屈的一下子嚎啕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
  大太太也懒得管她，抓起鸡毛掸子就往狗子身上招呼，把他往外赶，连着他带来的大烟一股脑扔出了屋子。
  “拿着你的东西滚，再敢来祸害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狗子跳着脚躲避鸡毛掸子，看着在灰堆堆里滚来滚去的大烟，心里直发疼。
  “冀大爷……”
  狗子求助的看向何令珍，何令珍也是一脸无奈和头疼，他娘发起火来他也拦不住，只能朝狗子挥了挥手，“你先回去，改天再说。”
  “你还见他，这种人以后理都不要理。”
  大太太还不够安心，还想再狠狠警告狗子一顿，可惜狗子已经脚底抹油，抱着他的宝贝跑了。
  大太太转而对何令冀耳提面命，“大烟那东西绝对不能沾，多少人因为大烟家破人亡。这人摆明没安好心，你一定要提高警惕。”
  “行了娘，我心里有数，我又不是傻子，你别瞎操心了。”
  何令冀最不耐烦听训诫，胃口也没了，让丫头把碗筷收拾走，拉起被子就钻到床上睡回笼觉。
  大太太还在他耳边不碟不休，不依不饶的样子似乎非要他指天发誓才能安心。
  “你答应娘，绝不会碰大烟，你答应娘——”
  何令珍不耐烦的踢开被子弯身做起来，直接把她推出去，一下砸上了门。
  之后的日子，大太太每次见到何令冀都要再三提醒，何令冀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都不想回家，整天在外逗留，和兄弟们喝酒。
  吴梦去冯团家的路上，必经何令冀常去的酒楼，每次都会看见他，然后被他公然调戏一番。
  吴梦次次装作没带耳朵出门，充耳不闻，一个眼神都不施舍，径直走自己的路。
  无视的次数多了，他也渐觉无趣，被人公然甩脸子面子也挂不住，自己就换了家酒楼。
  吴梦和冯团约好，晚上去他家吃饭，今天是崔秀容的生日，刚好庆祝一下。
  赵根锁好门，两人一齐离开诊所，半路各自分道，之后吴梦便在路上遇到了阿莲。
  阿莲一个人在街上走，路上行人很少，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纤弱的背影上，形单影只，吴梦便喊住了她，“你这是去哪儿，天都黑了，一个姑娘家单独在外面不安全。”
  “我去给奶奶打酒，家里不够了。”
  赵爱华嗜酒，每天必喝，想来是喝迷糊了才会让疼爱的孙女大晚上出来打酒。
  阿莲手里拿着酒壶，寡言含笑的样子很娴静，举止言行也很有礼貌，但从大宝小宝嘴里听说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傲慢不吃亏，和外表截然不同。
  “我陪你去，打完酒早点回家，不然你奶奶该担心了。”
  吴梦好意，阿莲自然不会拒绝，到了打酒的地方，不想还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有着恩怨纠葛的老熟人。
  周美兰看见吴梦的一瞬间像被人点了穴道，定在了原地，脸色煞白，第一时间表现出来的不是惊讶而是惊慌，藏也藏不住的心虚和害怕。
  吴梦自然知道她在心虚什么，只是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好久不见，周助理，听说你嫁了人，没想到嫁的是钱家。”
  吴梦抬眼瞧了瞧这个点心铺，当初她和何令珍还给这家的儿子钱喜春出过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阿莲打酒的铺子就在隔壁，赵爱华只喝那家的酒，平常打了酒都会顺便来这家点心铺买点心，所以祖孙俩和周美兰都挺熟。
  “小梦姐姐和钱嫂子认识？”
  吴梦笑道，“何止是认识，周助理以前在诊所当助理，我们一起工作了好几年。”
  阿莲惊讶的连连点头，没想到钱嫂子还在诊所工作过。
  “之前我听人说你疯了，被父母关在家里。看你现在红光满面，目光清明，疯病应该是好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吴梦想要逗逗她怀里的小孩，手臂越过摆放点心的桌面，却被周美兰避瘟疫一样避开了，表情有些失控的防备着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孩子有些感冒，小心传染给你。”
  吴梦并不在意她的失礼，从容的收回手笑道，“最近换季，确实容易感冒。孩子病了就不该带到铺子里来，毕竟做的吃食生意，要更注意些才对，这也是对客人负责。”
  吴梦的话让周美兰心里瞬间冒起一股火，像是回到了当年在诊所的情景，被孤立、被训诫，最后还落得个声名聚毁的下场。
  苍白的脸色僵硬起来，变得有些扭曲，冷冷的压着眸子，嗤声笑道，“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呢，大婚之日被新郎抛弃，这要换成我都没脸活下去，你居然还敢回来。”
  吴梦早有心理准备，她会用这件事攻击她，云淡风轻的整理着大衣扣子，不慌不恼的道，“你不是我，自然和我不一样。我把人生所遇的冲击都当作是考验，这些经历都会成为我的动力，促使我更加坚强更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阿莲虽然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却能清楚感受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周美兰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狼狈至极。
  吴梦扫了一眼打包好的点心，对阿莲道，“点心买好了？那我们走吧。”
  说着又转向周美兰，“春捂秋冻，衣服多穿点，好好保重身体，改天我们再聊。”
  吴梦和阿莲已经走远，黑夜里早已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周美兰像是背后支撑的棍子突然被拿走，整个人软倒下来跌坐进凳子上，惊魂未定的长长泄了一口气，胸口震若擂鼓，久久无法平静。
  吴梦就是她的灾星，一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灾星！
  ……
  二太太包了包子，出门前让何令珍顺道送一些到诊所去，吴梦又在床上没起来，赵根已经开了诊所门，正在打扫卫生。
  “有三种味道，一半是给你的，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尝一尝。”
  赵根把食盒提过来，笑盈盈的道谢，瞧见他另一只手提着的皮制药箱，不由笑道，“何医生，您现在都不出诊了，还随时提着药箱。”
  “习惯了，当公文包在用。”
  走的时候又叮嘱一句，“小梦吃的时候给她热一下，她现在懒兮兮的肯定嫌麻烦，热都不热就吃，容易伤胃。”
  “我记着了。何医生真细心，对吴护士真好。”
  赵根抛给他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忙活去了。
  何令珍在诊所里站了一会，清冷的早上一个买药的也没有，直到阳光从门口射进来，晃了他的眼睛，这才提着药箱走了。
  ……
  百花盛开，春意盎然得时节，迎来了二太太五十整岁生日，何令行操办着想要请大客，四邻八舍都邀请来热闹一下，被二太太严令禁止了。
  人过半百知天命，她早不在意这些表面的热闹，费时费财罢了，她只想家里人在一起吃顿饭就够了。
  何令行只得灭了心思，把蒲家舅舅请来，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席面。
  何令行本来要去叫吴梦，却被二太太制止了，“小梦今天要和相看的男人见面，别叫她了。”
  叠着双腿坐在一边藤椅上悠哉看书的何令珍闻言身体僵了一下，微不可见的朝二太太两人看过来，耳朵灵敏的竖了起来。
  何令行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自己娘的口，娘居然不想办法阻止，反而不打扰，娘这是……放弃了？不准备撮合四哥和小梦了？
  何令行心里诧异，不自觉也问出了口，二太太云淡风轻的道，“姻缘天定，强求不得。我们已经尽了力，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我也不执着了。做不成婆媳也可以做母女，过两天找机会，我就把小梦收做干女儿，这样也是一家人。”
  何令行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手肘突然被人撞了撞，不满的看了云凤一眼，却发现云凤不停朝他使眼色，顺着她目光看去，就瞧见何令珍正悄悄偷听着这里的情况，书举在面前挡着脸，耳朵不时抽动一下。
  何令行一下了然，再去看娘，这才发现自己娘也在时不时暗暗观察何令珍的神情，看来方才的话都是烟雾弹，是她故意说给何令珍听，刺激他的。
  二太太发了话，就没有人去叫吴梦，吴梦却不请自来，她一直记着二太太的生日。
  吴梦还准备了一串檀香佛珠，二太太很欢喜，爱不释手的当即套在了腕子上。
  何令珍很想问她从哪里来，犹豫了好几次却都没能问出口。
  这顿生日宴吃的很热闹，自吴梦回来，还没见过蒲家的人，蒲夫人唠唠叨叨问了许多她离开这些年发生的事，气氛其乐融融。
  云凤在饭桌上有些插不进话，悄声的嘟囔，“你舅舅舅妈很喜欢吴梦。”
  何令行脱口回答，“小梦姐从小就讨人喜欢。”
  云凤咬着筷子，低下头默默吃饭。
  二太太说了要收吴梦做干女儿的事，除了早已知晓的何家人，蒲家人都是一脸猝不及防的神情，目光复杂的在吴梦和何令珍身上转来转去，都没多问。
  吴梦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没做任何表示。
  天黑后蒲家人离开时邀请吴梦有时间去蒲家大院玩，何令珍则一直心不在焉的想着认女儿的事，在他想通之前，槐树开始征兵，送往前沿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