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共奋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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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病了,哪儿不舒服?”
身后的床面凹陷下去,有人坐在了床边。
吴梦听见这个声音,困意一下子跑的精光,翻过身,麻溜的坐了起来。
“是你啊——”
“有哪儿不舒服?最近天气转变快,是不是感冒了?”
何令珍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吴梦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用手将披散的头发梳理了一下,提高被子盖在胸口,轻轻勾起嘴角。
“没事,就是雨天犯困,有些犯懒。”
“喔!”
何令珍应了一声,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各子看着一个方向,都不说话,偶尔视线碰撞,略显尴尬的笑一笑,然后迅速移开目光。
这种生疏的感觉是她们从未有过的,即便当年何令珍出国留学,两人分开了八九年,也不曾这样。
吴梦心里突然感觉难受,曾经她以为时间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数字,真正重要的人不会因为时间而生疏,但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你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鼻子酸酸的,吴梦主动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沙哑,听的何令珍心咯噔一下。
“回来这么久,我们都没好好说过话。”
何令珍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泪花,很不是滋味,想要摸她的脸,手掌犹豫了几次却没能抬起来。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吴梦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睑,掩去自己的动容和狼狈。
“还好,就是一个人很孤单,很想家……想大家。”
“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
何令珍为当初没能出现在婚礼上的事道歉,没有多做一句解释,吴梦却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我没有怪你,只怪天意如此,可能是我们没缘吧。”
她的声音那么无力,那么沮丧,又那么让人心疼。
触手可及的幸福转瞬即破,她的人生果然苦难多于幸福。
“你在美国专攻的药理研究,发表了很多有价值的论文,我在国内也一直有耳闻。我准备建一个药厂,需要邀请一些研究人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你一直在关注我?”
吴梦下意识地欢喜呢喃,怕他尴尬,又迅速转移了视线。
何令珍咳了一声,接着又道,“姑姑说你已经在上海研究室找到工作了,当然我们的药厂和上海的研究室没得比,工资给不高,生活、补贴等等方面也及不上,不过我可以给你最大的自由,你当主任,研究室全部你作主,我不插手你的研究。”
吴梦有些晃神,一直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着,时间长到何令珍以为她是在找借口拒绝,却听她突然沙哑的声音问道,“你……在挽留我?”
何令珍狼狈的无处躲藏。
如今局势紧张,外面到处都在打仗,药物奇缺,他修建药厂也是想为前方浴血奋战的战士们尽一份心力。
比起坐诊看病,生产药物能够保障更多人的健康,挽救更多受伤战士的生命。
建造药厂需要专业的研究人员,他主攻专业是临床医学,对研究并不擅长。
吴梦在药理研究上的成就有目共睹,她也是他最信任的人,所以研究室主任的责任交付于她最适合不过。
他不止是在挽留她,更是在邀请、央求她,但他知道她问的是‘挽留’里的另一层含义。
吴梦红着眼睛笑起来,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开口。我不在意你当初为什么丢下我,我也不想知道原因,我只想确认……你还在意我吗?”
何令珍犹豫的手臂终于抬了起来,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温热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她像只回归母亲怀抱的雏鸟,一下下蹭着他的掌心,感触着这份熟悉的温暖。
她就是这么真诚,容易知足,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如此。
何令珍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了一句‘我需要你’,她就心甘情愿的留在了这个有诸多牵绊的地方。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你身边,这就够了。
福民诊所重新打开了大门,门框上布满了蜘蛛网,大门一开,扑鼻的灰尘几乎把人呛晕过去。
有阿泉帮忙,吴梦花了五天时间把诊所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端了老鼠窝,以前遗留的过期药物全部扔掉,最后用消毒水从头擦拭一遍,这才心满意足。
吴梦把后院正屋整理出来,不再做病房,而是布置成了她的卧室。她从庄园搬出来,以后就住在诊所。
她与何令珍……已经不是那种关系,再住在庄园只会尴尬。
二太太再三挽留,吴梦态度坚决。
“只是搬个地方住而已,以后还是经常能看到,有空我就到庄园来蹭饭。”
二太太扑哧笑了一声,很是惋惜,还想帮何令珍说和,还没开口就被吴梦打住了。
“我和小珍现在很好,我很满足。”
何令珍忙着选址建厂的事,吴梦把福民诊所重新开始营业,重心从以前的坐诊治疗转为卖西药,她学的药理,对临床医学并没太多经验。
吴梦把赵根重新叫回了诊所,有他打下手,两人完全忙得过来了。
福民诊所开张引来不小的关注,重新见到护士小姐,让大家感觉格外亲切,翠大婶又炸了大盆酥肉送来,拉着吴梦怎么都看不够。
“漂亮,真漂亮,精神!裤腿那么细不勒得慌?”
翠大婶围着吴梦转圈,吴梦失笑的拉她坐下,让她消停下来。
“穿习惯就好,细腿显线条,腿看起来比较长。”
翠大婶恍然大悟的哈哈大笑,满眼星光的盯着她的头发,又抓了把自己胡乱盘在脑后的头发。
“我看杂志上人家大城市的女人都烫头发,贼漂亮,哪天一狠心,我也去烫一个。”
“翠大婶烫出来肯定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哈哈哈——”
诊所里没什么人,翠大婶就一个劲拉着她摆龙门阵,突然提起周美兰,“你知道吗,周美兰嫁人了,连孩子都有了。”
听到这个名字,吴梦有半瞬的沉默,她还有笔恩怨没和她算。
“都这么多年了,她嫁人也正常。”
翠大婶嗤鼻道,“哼,当年她不要脸的勾搭何医生,结果弄得人尽皆知,名声尽毁,家里人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以前那么傲气,最后还不是嫁了个瘫子。”
吴梦不爱说人闲话,没有接这个茬,只是有些事她一定要讨回来。
旱灾后的槐树慢慢恢复生气,何令珍的药厂也万事就绪,地址选在了县城,药厂所需的机器也早就找好了来路。机器入场,工人到位,选了个良辰吉日开工后,迅速走上了正轨,动作之快,看来他计划良久。
吴梦的时间不是在药厂研究室就是在诊所,她在专业上的敏锐和天赋令人惊叹,却出乎意料的是个懒惰性子。
以前的她何其勤快,现在对比就有多强烈,一有空闲就在睡觉,懒懒散散的。
何令珍去接了壶热水,一回来吴梦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卷发别在耳后,脸侧别着一枚发夹,亮晶晶的很漂亮,衬的肌肤细嫩。
他情不自禁的倾下身子碰了碰她的脸,像触电一样,一下子又缩了回来,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吴梦在何令珍办公室睡了一下午,睡醒时还迷迷糊糊的擦了擦嘴角,幸好没流口水。
“你是哪儿不舒服吗,老是犯困。”
吴梦伸了个懒腰,搓了搓睡得通红的脸颊,“研究费脑子,很耗体力的。”
何令珍不和她辩,收拾好药箱,把外套递给她,结伴回宿舍。
天已经暗了,厂子里没什么人,有打更的更夫困倦的声音随着夜风从厂外飘进来,铛铛的响。
药厂里他们有专门的宿舍,县城离槐树不近,两人大多时隔几天才会回去。
冷风吹得头有些疼,吴梦把围巾拉高些,脸埋进围巾里,微耸着肩膀颠着脚尖小跑起来,这样身体能更暖和些。
“你去过大悲寺吗?”
“怎么了?”
何令珍侧头看了看她,快走一步挡住风口,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几年前大悲寺发生了枪战,我和几个同学刚好在那,我看见一个人有点像你,就想追上去问一问,差点被误伤。可能是我看错了。”
“是看错了。”
何令珍平静无波的望着前面的路,右手举着电筒,在黑夜中投下一个圆圆的光圈。
“明天药厂要来一个负责人,以后药厂的具体事务就交给她负责。我和她说过了,她不会干扰你的工作,你们相互配合。”
“我知道了,明天我也见见。直接让她总领药厂事务,看来是你很信任的人。”
何令珍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见到就知道了。”
“是我认识的人?”
何令珍笑而不答,吴梦越发好奇,第二天到了药厂就听研究室的人说新来新的负责人。
吴梦正准备去看,对方就率先找上了门,两人对上眼后都沉默了片刻,然后惊喜的笑出声。
“令珊,居然是你。”
何令姗扭着窈窕的腰肢走来,长及脚踝的旗袍摆动着迷人的韵律,旗袍两侧开衩至大腿,性感至极。高耸的元宝领使得脊背挺直,下巴微扬,描绘出优美而傲然的颈线。
脸上画着一丝不苟的妆容,头发盘在脑后,只留有一缕细碎的卷发,冷傲间增添一丝慵懒的风情。
她更加美丽、成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行过之处无人不为她驻足、侧目、惊艳。
“你藏得够好的,现在才现身,你是在故意躲我?”
何令姗责怪的语气里带些埋怨和思念,掐了一把吴梦的手臂,“你这妮子,真是要气死我。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跑,我没把你照顾好?”
“哎哟喂五小姐,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没消气呢,你就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吴梦笑盈盈的圈住她的胳膊,姐妹两亲昵的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叙旧,何令姗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质问。
“你在上海无亲无故的,就认识我一个,让你跟我一起住,你居然半夜给我溜了。你要被人拐走怎么办,我怎么和四哥交代!这可一点不像你会干出来的事。”
何令姗想起就是气,端起咖啡大喝了一口,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你嫁了人,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能一直打扰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就我们一起长大的交情还说这些,也太让我伤心了。”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面前各搁了一杯散发着苦味的咖啡,突然有种时间恍然的感觉,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和无情。
曾几何时她们住在同一处围墙之内,爬树摘桃、欢笑嬉闹、天真无邪,现在却都变得沧桑,心底深埋着难以言说的伤楚和故事。
“我从小怎么长大的你还不知道,自强自立就是我的代名词。”
何令姗撇了撇嘴角,“这倒也是。行了,以前的事懒得和你计较,今晚上到我家去吃饭,我要好好和你聊聊天。”
“没问题。”
何令姗住在一栋半洋不洋的花园楼房里,许是修建的人想要仿造外国人的洋房,结果领悟不充分,设计的不伦不类。
不过楼房里布置的很温馨很舒适,到处可见男孩子的玩具,更添活力。
Martin听见脚步声从屋里跑出来,一下撞进何令姗怀里,“mom,welcomehome.”
“Mydaring.”
母子俩深情的拥抱,Martin抱着何令姗的肩膀看向吴梦,问道,“mom,WhoisthisAunt?”
“这是小梦嬢嬢,daring,快打招呼。”
Martin一双湛蓝的眼睛上下转动着,像两片纯净的天空,干净无瑕,让人不忍玷污。
Martin把吴梦看了许久,才用中文认真的打招呼,“小梦嬢醸好,我是martin.”
声音软软的,字正腔圆,正宗的普通话。
“hellomartin,ianCara,nicetomeetyou.”
Martin满脸惊喜,显然没想到她也会英文,瞬间变得亲近起来。
“在家的时候我都让他说英文,免得他忘记。”
何令姗怜爱的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让他自己去玩,带着吴梦到客厅里坐下休息。
“你喜欢吃红烧排骨对吧,晚上我给你露一手。”
何令姗回屋里换了家居衣裳,一下子就从方才高傲不可进的万人迷变成居家贤母。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五小姐都学会做羹汤了。”
吴梦端着瓜子盘靠在厨房边玩笑,看她熟练的处理着排骨,理菜、切菜,有条不紊,显然是做惯了的,和以前真是大变样。
何令姗不由苦笑,“没办法,生活给了我重重一拳,咬碎牙也要笑着站起来。身后还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