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重回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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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冬末寒气依旧瘆人,清晨的凉风一吹,更失冷到了骨子里,根本不起作用。
周围看热闹的男人不少,大多揣着手旁观,也没人脱下外衣帮她。
二太太看云凤冻得脸发青,心疼的直哎哟,拽了一下何令行得袖子,何令行这才憨憨得把外衣脱下来给云凤披上。
两人视线交会都忍不住颤抖一下,云凤嘴唇发紫得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吐出一个字。
云凤被妇人们送回了家,何令行目送着她团缩的背影远去,心里有种追上去的冲动,但终究被理智控制了脚步。
她已经嫁人,他有什么资格……再纠缠。
孩子在河里淹了那么久,虽然救过来了,却发起了高热,母子俩烧成了一团,何令姗紧紧抱着孩子就是不松手。
“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当初跑走的时候多豪言壮阔,看不起我们这个家,现在被男人甩了,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才想到我们。你以前多能耐,专会教训我这个娘,现在倒是学那些没本事的女人抱着孩子跳河了,真是好本事。”
大太太嘴巴得吧得吧不停,又气又无力,可还得耐着性子去煎药。
终究是亲生女儿,总不能看着她去死。
“做了丢脸的事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别出去丢人现眼。你要那么想死就不该回来,死外头也免得我看着心烦。”
大太太忍着眼泪把药碗用力搁在床边的小几上,瞥了眼何令姗怀里的孩子,嫌恶的别开视线。
“不听父母言,吃亏在眼前,这就是你的教训。”
说完一甩手就出去了,却留了个小丫头在屋里看着,免得她再想不开,做出危险的事。
二太太来老宅看望何令姗,和她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却没得到半分回应,连个眼神都没给捞着,直到问起孩子的名字,何令姗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叫Martin,MartinBrown”
“马……马丁?他父亲姓马?”
何令姗掀起眼皮瞧过来,那双泛着水雾的眼睛空洞、悲伤,见者落泪。
“Brown是他的姓氏,Martin是他的名。”
二太太恍然,笑道,“原来是这样,洋人的姓名和我们中国人不同。”
解释完姓名,何令姗的目光又垂了下去,继续呆坐起来。
她也只是外表看着独立,实则一直生活在温室中,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挫折,柔弱易折。
二太太没有多留,没有见到大太太就回了庄园,大太太想必也不想见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想到何令姗方才那无神的眼睛,二太太禁不住唏嘘,以前的何令姗何其自信、阳光、光彩夺目,最后却败在感情之下。
二太太开始给何令行相看姑娘,赵爱华最爱凑这种热闹,每天闲着没事,就跟着一起挑挑选选,对相看的姑娘们品头论足、指点意见。
俩个人忙活的热火朝天,何令行却不配合,人也不见,话也不说,能躲就躲,以至于现在出门、回家都是偷偷摸摸。
二太太逮都逮不到他,气的不行,正和阿泉絮叨着何令行的罪状,门房带进了个人进来。
来人自称是县邮政局的人,说何令珍昨天给电话室打了电话。
“真的是小珍?”
二太太喜不自经的追问,职员回答道,“来电话的人说明天中午十二点还会打来,请二太太明天去一趟电话室。”
“好好好,我一定准时到。谢谢你跑一趟。”
二太太练练道谢,还给职员塞了两个银元当辛苦费。
二太太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天一亮就起来了,吃了早饭就往县里去。
刘安驾牛车载着二太太去了县邮政局的电话室,到的时候才刚过辰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中午十二点。
二太太坐在人来人往的邮政局里耐心等待,心情雀跃不已,听见电话声就循声张望,正正十二点,何令珍的电话如期而至。
二太太握着听筒,激动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准备了一晚上的话一句都问不出来,只不停唤着‘小珍’。
“娘,您别哭,我很好,您别担心。”
“小珍啊,你到底去哪儿啊?你走后不久小梦也走了,家里就娘和小行,娘想你们。”
“娘——”
何令珍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陷入沉默,二太太连忙接着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娘不逼你,娘不问了。你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过的很好,您照顾好自己。儿子没能陪在您身边,是儿子不孝。”
“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二太太和何令珍聊了许久家里发生的事,主要是何令行那段被欺骗的婚姻,最后说起了何令姗。
“令珊现在整天闷在屋里,你大伯大伯母也不喜欢那个孩子,他们母子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何令珍突然从电话里道,“娘,您去问问令珊,她愿不愿意来找我。”
二太太惊讶了一下,“你一个人在外头都没人照顾,有精力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吗?照顾孩子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娘,您就去问吧,我十天后再打电话来。人走到了绝路,总要有人拉一把。”
二太太回了村里没有直接回庄园,先去了老宅。
她把小珍的话一说,何令姗灰暗的眼睛立马绽放光彩,几乎没有犹豫,立马喜笑颜开的答应。
“我愿意,一千万个愿意,只要四哥愿意收留,我去哪儿都行。”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这个家让她憋得喘不过气,一刻钟都没法再多呆。
“你别着急,你先和大嫂商量一下,小珍说十天后再来电话,到时你和我一起去电话室。”
何令姗根本没有按二太太说的与大太太商量,自作主张的答应了何令珍,与何令珍商量好路程和目的地后,便收拾起行李。
大太太是她要走的头一天才知道的,当天夜里,老宅又闹腾了起来。
“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不是,说回来就回来,说走就走,一声招呼没有,不打一句商量。我是你娘,不是你仇人!”
大太太恨不得一巴掌招呼在她脸上,但看她憔悴的没什么血色的脸,又实在下不去手。
大太太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疼爱,但这女儿一点不贴心,越长大想法也越来越不同,使得母女俩渐渐生疏,现在更是到了生分、仇敌的地步。
“反正你们也嫌弃我,觉得我丢脸,我走了你们岂不松快。”
何令姗这话一说出口,大爷抬手就是一巴掌,声音清脆干裂,看来是用了大力。
“我怎么有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女儿,被男人甩了还有脸了,是我们让你嫁给个洋人的?带回那么个怪物,我们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就知道在家里横,有本事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滚,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想滚哪儿去滚哪儿去。”
何令姗紧咬着牙齿,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倔强的仰着头,脸颊憋得发紫。
“我不会留在家碍你们的眼,你们放心。”
第二天何令姗头也不回的走了,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决绝,痛苦。
何令珍和二太太约定好,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打电话来,二太太欢喜不已,原本每月十五去窦禅寺拜佛的行程改成了与儿子的通话,日日翘首以盼。
二太太还没放过何令行相看的事,他故意比二太太早起一刻钟,悄咪咪从南门溜出去,二太太也学聪明了,比他起的更早,直接抓了个正着。
“你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我还有急事要处理,晚上回来再说。”
先走为上,脚底抹油就要溜,却被二太太一嗓子吓得停住了脚。
“还不快过来,难道让我来抓你。”
二太太向来动口不动手,声音温柔却不怒自威,何令行硬着头皮乖乖跟进了屋里。
“娘,我说了不想成亲……”
“你之前在学校交的女朋友是不是叫云凤?”
何令行刚要先发制人,就被二太太打断了,然后人就愣了一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还想着她吗?”
何令行端端正正的站在屋中央,二太太坐在上头的太师椅上,严肃的看着他,目光透着探究和慈悲。
何令行抿了下嘴,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怅然若失,“她……已经嫁人了,是我辜负了她。”
“你要还喜欢她,我就去替你提亲。她还没嫁人。”
何令行有三个眨眼时间的沉默,然后惊讶的跳起来,“什么?她怎么会……我亲耳听她爷爷说的,她要嫁人了,对方是个教书先生。她为什么……”
“她悔婚了,应该是还想着你。”
何令行是冲出庄园的,他从没跑这么快过,两条腿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朝着云凤家的村子,不知疲累的交替迈动。
云凤的脸印在他的脑子里,最后一面时她凄凉、逃跑的背影,让他愧疚不已。
坑洼的土路无法阻碍他的步伐,两侧的苍绿夹道注目,似在欢迎他的到来,又似在指责他迟到,护送着他到了云凤家。
云凤爷爷开了门,他顾不及打招呼就闯进了云凤的屋子。
云凤坐在窗前盯着天上的飞鸟发呆,被门板撞击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瞧见来人,眼睛瞬间就湿润了,泪水像短线的珍珠滚下来。
何令行大喘着气,双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你……没有嫁人?”
像是在寻求最后的答案,心紧张的跳动着,满头的汗水随着他激烈的呼吸浮动、滚落。
云凤委屈的憋着哭声,许久才颤抖着张开嘴,“都是你,你耽误了我。”
她在哭,他却笑了,笑得灿烂、开怀、心满意足。
何令行对云凤的愧疚化为一个隆重的婚礼,唢呐声劈里啪啦,轰轰烈烈的将她迎娶进门。
兜兜转转,她还在身边,真好!
所有人都在议论新娘的好福气,也有不知情的人议论何令行的花心薄情,刚休了一个,这么快又娶一个,还这么大张旗鼓,前一个也太可怜了。
何令行将那些议论全部隔绝在外,充耳不闻,这是他欠云凤的,怎么弥补都不算过。
何令行与云凤感情深厚,加上三年的分离,让他们更加珍视如今的幸福,如胶似漆,三年就得了两个孩子。
生第二个孩子时,云凤难产,何令行大雨天跑了十几里路才把最有名的接生婆带来,顺利的生下小儿子。
“云凤这次遭了大罪,要好好调养,你去顺心药铺买些滋补的药材,多上上心。”
“我知道,您别操心了。云凤奶不足,听说水福哥老婆昨儿也生了,我去探望一下,看能不能要些奶水。”
二太太双手合十敬了敬菩萨,欢喜的道,“好事好事,接连两件好事。生的女儿还是儿子?”
“听说是女儿,凑了一个好字。”
二太太笑盈盈的去了屋里,不一会拿了个小盒交给何令行,“水福是个有福气的,王婶一家都是好人,这是他们的福报。你去探望不能空手,这对金镯给孩子当贺礼。”
“好,我走了。”
王婶家三代同堂,现在又添了个小姑娘,更加热闹了,喜气洋洋的,有不少人来祝贺,大多都是妇女,看了产妇和孩子就没有久留。
何令行一个男人独自来探望倒是有些尴尬,王水福把他带去王婶屋里说话。
王婶坐在一张椅子上,现在已经能拄着拐棍晃晃悠悠地走路了,但大多时候还是在屋里呆着,偶尔走去院里活动一下。
王婶看着那对金镯根本不敢接,这实在太贵重了。
“我娘给孩子的,她说水福哥是个有福气的,你们一家都是好人,这是她的心意。”
王婶还是不敢接,何令行直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笑道,“您就拿着吧,不然我回去交不了差,而且我还有事想请您帮帮忙呢。”
“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是了,哪儿当的一个请字。”
何令行都有些说不出口,尴尬的摸了下脑袋,“我媳妇没奶了,嫂子要是有多的,方不方便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