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西医大夫

  吴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对上大宝懵懂纯真的眼睛,愣了一下,仓皇的避开了视线,棉线缠成了一团捏在掌心里。
  小宝不开心的掰开她的手指,理着线团自己玩起来。
  “梦嬢嬢,大外婆说外公会死是真的吗?他会和妈妈一样消失吗?大宝和小宝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吴梦躲避着他努力征求答案的目光,鼻尖有些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宝,外公只是病了,只要好好休息一定会好的,不要害怕。”
  “大外婆说外公熬不到过年,可是过年的时候我和妹妹准备了节目,想表演给外公看。外婆说梦嬢嬢很厉害,你可不可以让外公看完我和妹妹的表演?”
  吴梦握着他柔软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当然了,梦嬢嬢会法术,一定会让外公看到你们的表演。”
  吴梦陪他们玩了一下午,两个孩子吃了晚饭就累的睡着了。
  吴梦把两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何令行刚好找来了。
  何令行看两个小外甥睡得正熟,有些不忍心吵醒他们。
  吴梦说,“今晚就让他们在我这睡吧,我来照顾。”
  何令行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小梦姐。”
  “和我就不用客气了,你去照顾二太太吧,现在二爷正需要人,二太太可不能再累倒了。”
  吴梦把何令行送到角门,看着他走远后,将角门关上,转过身正要回屋,突然瞧见前面的墙角好像有人影闪动,漆黑的院子里传来细微脚步声。
  吴梦一下子汗毛倒立,慌乱的顺手抓起旁边的扫帚,双腿站开微躬着腰,呈防备的姿势。
  “什么人,出来!”
  吴梦紧张的喉咙发紧,声音都在颤抖,死死盯着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呼吸都快憋停了。
  眼下接近年关,盗匪横行,他们村子不少人家被小偷光顾过。
  只是没想到会偷到自己家里来,或者是准备从这溜到主院去偷东西。
  时间突然变得慢了下来,空气流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似乎要撕破她的耳膜。
  吴梦在考虑是该放过他避免危险,还是立马喊人把这个小偷抓住。
  夜猫子在远处咕咪咕咪的叫着,卷着风传入耳中,像鬼哭狼嚎般。
  就在她犹豫的几个眨眼间,同时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插了进来,轻缓悦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喜。
  “你能说话了?”
  吴梦愣了一下,那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使她降低了警惕,眯了眯眼想要看清那个人是谁。
  黑暗中的人影一点点靠近,就着淡薄的月光,聚焦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美猴王的面具。
  吴梦彻底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张面具正是白天救她的那个人。
  “你……到底是谁?”
  吴梦的声音带着三分惊诧,三分好奇,还有四分期待和紧张。
  男人摘下礼帽,拉出面具后的松紧绳,从那张活泼的面具后缓缓露出脸来。
  咣当——
  吴梦手中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冯团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疑惑的看着月光下互相对视的两个人,眉心微锁,乌黑的瞳孔渐渐暗沉。
  月挂中天,应该静谧入眠的何家宅院却突然沸腾了起来,下人们全都跑到了正院里,只为看一眼离家求学多年的四少爷如今长成了什么样。
  吴梦感觉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没有真实感。
  到现在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四少爷真的回来了吗?那个人真的是四少爷吗?
  街上的时候是四少爷救了自己!
  吴梦就在这样又惊喜又恍惚的状态下轻手轻脚走进了二爷的屋子。
  屋里灯火晃晃,人头紧密,二爷还躺在床上沉睡着,二太太和何令行站在床边,绯红的脸上满是欣喜,丝毫不见之前的疲惫和低沉。
  大爷和大太太都在,花姨娘和儿子儿媳也站在靠门的位置安静的旁观着。
  没有人说话,屋里悄然无声,只有二爷堵塞的鼻息声循环回荡着。
  何令冀坐在一边圈椅上充满探究的打量着床边那个白衣侧影。
  四少爷何令珍正在给二爷听诊,耳朵上挂着两根金属管样的东西,金属管下端连着长长的软管,软管上坠着一个圆形的金属砣。
  身上的白西装还未脱,欣长的身体坐在窄窄的床沿上,却丝毫不显窘迫。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沉静,跳动的烛火在身后的墙壁上投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拿着金属砣在二爷身体上不时移动着位置,像是在认真倾听什么,虔诚而庄重。
  吴梦探着脑袋想要看清他挂在耳朵上的东西是什么,她从来没见过,她也从没想到何令珍会成为大夫。
  一个西医大夫。
  许久后,何令珍直起了身子,将耳朵上的东西取下来挂在脖子上,给二爷掖了掖被角,走到二太太面前安慰的朝她微笑着。
  “娘,没事的,爹只是睡着了。我给爹带了美国最新的哮喘药,难受的时候吸一口,可以减轻痛苦,让呼吸快速通畅。”
  何令珍打开自己的皮箱,将一个小瓶子交给二太太,教她如何使用。
  何令行凑近脸来跟着学,瞧着药瓶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亮。
  屋里的人都看直了眼,那瓶子的形状从来没见过,上面贴着一大串洋文,和那挂在耳朵上的东西一样新奇。
  “小珍真是出息了,瞧这身行头和派头,当初二弟留学回来的时候都没这么神气。”
  大太太酸溜溜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嫉妒,嘴角眼梢都是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二太太沉浸在儿子回来的喜悦中,根本没听到大太太的酸言酸语,抓着何令珍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生怕他突然不见了似的,湿润的眼角淌下欢喜的泪水。
  “小珍,娘的小珍,以后别再走了。”
  何令珍替她擦了擦眼角,轻轻拥着她,像哄小孩子一样顺抚着她的脊背,满眼温柔。
  屋里的人都看的一脸感动,大太太抱着手臂斜瞥着视线,不以为然的勾着嘴角,心里的嫉妒却已经翻江倒海。
  这个弟媳真是好命,丈夫儿子不仅都是体面的文化人,儿子还这么贴心。
  想到自己的儿子整天好吃懒做,和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真是越比较越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