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个孩子我要了

  堂屋里一下子恢复了平静，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转着鸡心核桃，粗糙的摩擦声分外清晰。
  “爹，王婶会照顾那个孩子的，我们只要给口饭吃给张床睡就行了。这天寒地冻的把人赶走，就等于让她去死，只要有点人性的人都不忍心。”
  “老太爷放心，我会照顾她的，绝不给大家添麻烦。”
  王婶跟着再三保证。
  大太太心头气恼，嗤鼻冷笑，“就我是铁石心肠的女人，你们都是活菩萨。”
  气氛降到了冰点，大太太气呼呼的不再说话，都在等待着老太爷做决定。
  二爷看见父亲眼中的犹豫就知道那个孩子怕是留不住。
  老太爷最在意的是家宅安宁，一家人和和乐乐，大房二房今日却因为那个孩子有了嫌隙。
  修建庄园之事大房本就不满，今日更是争锋相对，为了家宅日后的安宁，为了安抚大房，老太爷是不会如他所愿的。
  “老大媳妇，你去打听一下愿意收养孩子的人家。我们何家也不是没有人情的地方，给人家点银子，让他们好好待孩子，也算是我们的心意。”
  大太太阴郁的脸色瞬间雨过天晴。
  老太爷今天终于偏着她，没有向着老二，看来修建庄园的事老太爷对大房还是有愧的。
  大太太心情大好，麻溜的应下，“爹放心，儿媳一定找个妥帖的人家，不给人指点议论的机会。”
  老太爷很顾脸面，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太太喜气洋洋的就准备去打听收养的人家，今儿最让她开心的就是看到老二吃瘪。
  以前从来只有大房不落好，风水轮流转，终于让老二也尝到了受挫的滋味，那脸色真是好看。
  心情愉悦，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嘴里低低吟起小调。
  刚出堂屋，就看到孙大夫站在院子里。
  大太太上前几步问道，“舅爷，来找老太爷？”
  孙大夫是大太太娘家的远亲，算辈分是她的舅爷，因为老来无儿无女，孤孤零零，便应老太爷的邀请住在东面的跨院。
  平日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找他，算是有个照应。
  孙大夫生的严肃，不爱笑，总是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便是大太太这个外甥孙女都觉得难以亲近，住在一起许多年却依然感觉生疏。
  “那个孩子我要了。”孙大夫道。
  大太太怔在那半天没反应过来。
  孙大夫又道，“既要找人家收留，不如交给我。”
  大太太惊了一下，脱口道，“舅爷，你别开玩笑了。”
  “这孩子你们不要，我要，我老头子膝下寂寞，正好养个孩子解闷。”
  大太太看他是认真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她刚说服老太爷将孩子送走，舅爷突然要把人留下，分明是落她的面子。
  “舅爷，老太爷已经决定把孩子送出去，我会找个好人家，不会亏待她的。”
  大太太想用老太爷压他，孙大夫根本不接她的茬，板着一张脸道，“我虽然寄住在何家，却不花何家一分一毫，一个孩子我老头子还是养得起的，这点面子想必老太爷也是会给的。”
  两人在院中僵持着，堂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出来。
  孙大夫开口道，“老太爷，我屋里那个孩子很合我的意，我膝下寂寞，想把那孩子养在身边，百年后归于黄土也有个人披麻戴孝，烧香祭拜。我想多借你家一间房，还请何老弟成全。”
  孙大夫双手抱拳躬了躬身，老太爷赶忙迈下屋前台阶朝他走去，将他的手抬起来。
  “孙老哥言重了，你住在这这些年替我们看病、抓药，谁有个不舒服都得麻烦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我本意邀请你来只是互相有个陪伴，一起喝喝茶说说话，不想却让你操了不少心。你能收养那个孩子是她的福气，一间屋子也轮得到个‘请’字，你真是生分了。”
  孙大夫感激的又拱了拱手，“多谢了，日后我就让她住在跨院，不会到主院来打扰。”
  老太爷热络的拍了拍孙大夫的手，满脸笑意，“我也正不忍心将那孩子送走，这下正好，两全其美，是好事。恭喜孙老哥了。”
  王婶忐忑的心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地。
  二爷看没什么事了，便默默回了西屋，唯有大太太尴尬的站在一边，像是被众人遗忘了般。
  孙大夫临走时看了大太太一眼，那一眼冷漠、平静，却在大太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臊的通红，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院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还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
  赵爱华扭着细腰一晃一晃的走来，戏虐的哼笑声让大太太狼狈不堪。
  她转身就想走，却被赵爱华一个侧身挡住了去路。
  “怪不得老太爷最疼老二，你看看刚才孙大夫要收养那孩子的时候老太爷多高兴，老太爷其实并不想将人赶走，还是老二懂老太爷的心。你争赢了又怎么样，面上赢了实际却输了，怎么比得过人家父子俩心有灵犀。”
  赵爱华轻摇着折扇，大冷的天故作风流，打扮的花枝招展。
  “老二一回来，这家里的风向就变了，以后都没你们大房什么事咯。”
  赵爱华最爱说风凉话，大太太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张大嘴一字一句道，
  “有空看笑话，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四弟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没孩子的寡妇，未来的日子想想都替你觉得难。”
  赵爱华的笑就如纸糊的窗户，一戳就破，一下露出凶恶的真面目，恶狠狠的瞪着大太太，咬牙切齿的样子像只被激怒的刺猬。
  大太太不屑的撞开她的肩膀，“我大房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没名没份的下人嘲笑。”
  东边跨院，王婶麻利的铺着床铺，嘴里喋喋不休的叮嘱着。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住在这，和孙大夫一起生活。孙大夫收养你算你好运，你要好好照顾他老人家，好好孝顺他，手脚利索勤快点，孙大夫最讨厌好吃懒做的人。”
  吴梦呆呆的站在一边，手里抱着一个包裹。
  这是王婶去鸣龙给她拿回来的行李，全是她的衣服鞋子，她爹娘的东西都被邻居们烧了，免得晦气。
  “孙大夫看着严厉，但是个好心肠，他既收留你便不会苛待你。我就住在隔壁主院，有什么事就让水福来找我，你别到主院那边去，免得碰到大太太惹她不高兴。”
  王婶铺好了被褥，将她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叠放入床头的柜子里。
  环顾房间，面积虽小，遮风避雨足以，现在她一个孤儿还能奢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