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击败我吧”

  浩瀚的星海背景下，黑白格子交错。
  似乎有数不尽的星光在四周闪烁，而后渐渐消散于一片沉寂。
  红蓝双方的国王，执着象征至高命令的皇者之剑，以身边人的信仰与性命为棋，于亿万生灵眼中展开致命的交锋。
  世界棋盘，世界舞台。
  在亿万人类的注视下，着红蓝皇袍青年和少年的视线于空中一瞬交汇。
  分身持起了剑，身上的铠甲发出金属的碰撞之声，它启步，朝着敌方区域迈出一段距离。
  面对着苏明安的眼神，艾尼的眼神渐渐凝重下来。
  ——他似乎，很离谱地，错估了对方的战斗力。
  还是偏移很大的那种。
  “塔楼。”艾尼下令：“直接进攻敌方国王。”
  【塔楼】棋子，唯一可在原地就能攻击到对方的存在，不需要任何移动。
  艾尼也是明白了规则限制所在——只要杀死对方的国王即可获胜。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用管这个战斗力很离谱的分身。
  塔楼赛尔特身上闪过一道蓝光，接下来，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柄法杖。
  湛蓝的光晕在法杖尖端聚集，赛尔特伸出手，光晕一瞬大盛，蓝色的闪光在空中飞出一道绚烂的光线。
  苏明安注视着那光跳到自己眼前。
  【——HP-120！（法术抵抗！）】
  高达16点的精神，使得这一击的伤害没有想象中高。
  不过艾尼眼神却是一亮，他看到了对面国王血条的减少——苏明安没有加过体质点，他真正的血量，可能就五百左右，也没有主教棋子能够回血，艾尼只需五个回合就能拿下。
  艾尼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卫兵，前进。”苏明安继续发出相同的命令，卫兵行进距离短，距离对方还有一段距离，无法直接发出攻击。
  “——塔楼，进攻敌方国王！”艾尼振臂一呼。
  闪亮的蓝色光晕，一闪而过。
  【——HP-120！（法术抵抗！）】
  剩余两百六的血量。
  “卫兵，前进。”苏明安依旧发着命令，像是看不到自己危险的血量一般。
  分身迈出脚步，跨过那道界限，进入敌方之土。
  “塔楼，进攻敌方国王！”艾尼依旧看到胜利在向他招手。
  赛尔特的手中亮起蓝光，而后毫无抵挡地再度落到苏明安身上。
  这一次，飞出去的蓝光光泽格外迤逦，拖出的长尾就如流星一般，一看就是一道暴击。
  苏明安的唇角溢出鲜血。
  【——HP-130！（法术抵抗！暴击！）】
  暴击的几率不大，但一出就会有额外伤害效果，好巧不巧这一击就出了暴击。
  苏明安的血量仅剩130点。
  只要对方再度攻击，一旦再出暴击，就可一击制胜。
  数据化的血量让苏明安大概知道自己现在受伤多重，法术攻击没有物理攻击那么露骨，让身上不至于全是鲜血，但他似乎听见自己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管都在悲鸣，只需要一下就能彻底崩溃。
  他的直播间已经乱成一片，有支持的，也有艾尼队伍的粉过来骂街的:
  【明安哥加油！！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支持你！】
  【血量只剩130了，好像只能挡住一两下了，而对面还有一整队的人……】
  【没希望了，凉了。】
  【我还当是什么多强的挑战者，果然只是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
  【挺搞笑的，就这也配成为艾尼殿下的对手？】
  【你们够了啊！匹配机制的问题，干嘛揪着人不放啊！】
  【还不是因为这个苏明安表现得一副很牛的样子，现在呢？呵呵。】
  【我倒要看看这种人还能怎么翻盘。】
  【……】
  苏明安的目光从自己危险的血条上移开，而后，那眸光渐渐虚起。
  “卫兵。”他看着那已经接近敌方主教的分身，发出命令：“前进。”
  卫兵再度前进，终于走到了敌方棋子身前，只等下一回合的攻击。
  蓝方，着神圣教袍的休伯特抬起头，看见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苏明安分身，刚于自己身前驻步。
  这一回合，对方已经距离如此之近。
  下一回合，苏明安指挥攻击的命令，就会让分身斩下自己的头颅。
  休伯特一向冷静的面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紧张。
  那面前持着大剑的分身，明明是学生模样，此时在他眼前看起来却格外恐怖。
  似乎那手中的剑一抖，就能干脆利落地斩下他的头颅，溅起大片血花。
  休伯特没有剑，他格挡不下对方的攻击，在苏明安下达攻击命令的环节，他必然会死。
  “塔楼，攻……”艾尼的唇动了动，而后对上了苏明安平淡无波的目光。
  苏明安的血量明明白白只有那么点，130点，只要再受塔楼的一击暴击就会真正死亡。
  但……塔楼的下一击，真的能出暴击，能完全杀死他吗？
  一旦杀不死，对方就会下令，彻底斩下主教休伯特的头颅。
  自己……有必要为了这点快捷，而拿休伯特的命冒险吗？
  艾尼原本激动的心情迟疑了。
  他在想，只要让休伯特后退，躲过这一击后，自己再让塔楼攻击，似乎也来得及。
  ……反正就一次攻击的事。
  艾尼抬起眼皮，对上苏明安沉静的目光。
  对方国王面无表情，手中的皇者剑垂在身侧，似乎有些支撑不住那重量了一般，但那明明白白的，似是沉浸到这片以生命为棋的游戏中的，那眼神却在告诉他：
  ——我敢赌，你下一击不会出暴击。
  苏明安在用自己、休伯特的性命，还有艾尼的骄傲对赌。
  艾尼的嘴中发出“啧”的不满声。
  ——他避开了那道黑沉的目光。
  而后，他皱着眉，感觉心里涌荡起一片奇异的惧感。
  他挨过那种奇怪的，令他感到有些沉甸甸的恐惧感，挥手下达命令：“主教——后退！”
  在命令出口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在这场对赌中输了。
  ……他不敢拿休伯特的性命作赌注，去和对方国王的性命对赌。
  对方真是个疯子。他想。
  “——卫兵，前进。”
  苏明安继续平静地说着。由于主教已经退了，卫兵还需要继续前进才能到达攻击距离。
  分身身上的铠甲发出碰撞声响，在下一步时，他走到了王后乔丽娅的身侧。
  “乔丽娅……”这次艾尼下决心的速度比之前快得多：“王后——后退！”
  乔丽娅后退几步，后背被冷汗浸湿。
  在少年的分身走到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死神，正挥舞着镰刀在贴近自己。
  “卫兵。”苏明安的语声顿了顿，下一刻，他的眼中骤然燃烧起火焰：“……前进。”
  分身迈开步伐。
  下一个接近的人，是蓝方国王，艾尼。
  艾尼的身周微微缭绕起火焰，火焰烧成一片纱衣，轻巧地包裹上他。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分身，望见那一面锋利的剑，剑面反射着他的模样。
  ……现在是他的回合，苏明安在等着他下令。
  如果自己让塔楼攻击，就会面临和之前相同的状况——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否挡住对方破千的攻击。
  一直给苏明安唱衰的弹幕渐渐变动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点点翻盘的希望？】
  【不可能，艾尼殿下绝对能挡下这一击！！】
  【艾尼殿下，不要退！给龙国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苏明安加油！！！】
  【啊啊啊啊啊要是吕树哥哥在就好了，说不定真有机会……】
  在看到一丁点的希望后，那股从泥沼里被拉出来的求生欲太过明显。
  观众们似乎看到了一点转机。
  艾尼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坦白说，他没有把握挡下苏明安分身的一击。
  可如果，让自己后退的话……
  艾尼一想到这个选项，看到疯狂支持自己的那些人，就感到一股炸感在头皮上升起。
  ——自己凭什么要退！
  汉斯退了，休伯特退了，乔丽娅退了，自己已经忍让到了极点，要是下一步再退……对方的分身依旧会跟上来——难道自己要一直重复着这落水狗一样的行为吗？
  艾尼天生完美，宛若上天所赐，他生来站在光下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切。骄傲早已化作了他人格与灵魂的一部分，彻底流淌在了他的血液里。即使对方国王的表现已经让他不敢再轻视对面，但这也不意味着他要一退再退。
  ……这是一场世界棋盘，这里凝聚了近乎一个世界观众的目光。而随着战局的进行，越来越多的人们进入了艾尼和苏明安的直播间，甚至有论坛在实时转播。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亿万人类都在注视着他。
  ……和他之前在翟星的景象如此相似。但不同的是，这里汇聚的目光和重量，太重太重，重到他后退的步伐到了迟钝的地步。
  ——他是要成为第一玩家的人！
  怎么可能在一个预选榜上的人面前退步！
  艾尼抬起头，对上对面国王的目光。
  对方的眼神不再沉静，似乎也燃烧起了好战和疯狂的火焰，对方依旧在赌——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之上。
  对方只是在赌塔楼不出暴击，就将完完整整的性命压了上去，不留一丝余地。
  那么……为了回应这个对手。
  艾尼的唇角，微微扬起。
  他身上的火焰，似乎更加热烈了。光与色，混成一起，渐渐成了这片棋盘最沉的亮色。
  “你似乎找错了对赌的对象。”艾尼遥遥朝着那边说着：“我绝对，绝对有自信，接下你分身的一击。而你在这之前……绝对就会死在塔楼的下一道攻击下。”
  他看见，苏明安的眼神，微微沉凝了。
  “那就……”苏明安笑着看着他，遥遥对他一指剑，剑锋一闪，他的笑容无比狂热：
  “……出个暴击，让我瞧瞧吧——如果上天都想让你成为替代我的【灯塔】的话。”
  艾尼眼神瞬间冷了。
  他带着无比期望地看着塔楼赛尔特手中的蓝光，而后发出指令：
  “——塔楼，进攻敌方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