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周景上门
而坐落于坡头山山巅的正心寺,因为从来也不注重香火是否繁盛,所以知之者更是稀少,且多数香客都是四周的乡民农户。
所以,当一辆看着就颇为气派的马车出现在坡头山的山脚下时,就让那些家资贫薄的香客们感觉十分的突兀和诧异。
也正是因此,当中年文士从马车中探出脑袋的时候,他就发觉四周零星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香客正诧异的看着自己。
虽身处乡野之地,可是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令中年文士很是受用,心头不由得便生出几分傲气,于是故作姿态的轻咳一声后,就在仆役的搀扶之下,挺胸阔肚的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只见他装模作样的抬头看了眼山巅的正心寺,故意面带不屑的大声哼道:“整日里不事生产,缩在寺中专靠着百姓的香火钱逍遥度日,还敢以高僧自居,真真不要脸皮!”
说罢,他也不看四周香客们的脸色,在仆役的附和拍马中,径自顺着石阶向山上昂首走去。
而待他走远,那些香客们才面色古怪的互相看看,一副活似看到了什么痴傻儿的模样。
“到正心寺上香,燃香不是不收钱么?”一名刚从山上下来不久的中年妇人实在忍不住,纳闷的看着随她同来的邻家妇人问道:“而且那功德箱已经被智深小师傅撤去许久,怎会有贪人香火钱逍遥度日的说法?”
“是啊。”邻家妇人也是不解的摇摇头,疑惑地看着缓缓向山巅走去的中年文士主仆,“这人一副精明打扮,怎么说得却是些没头没脑的话?”
而就在她们两人目送中年文士步入正心寺而准备离去之时,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名妇人诧异望去,就见两名男子乘骑着骏马狂奔而来,不过眨眼工夫就来到了山下。
而那两名男子中当先一人见中年妇人两人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便喝停马匹跳下地来,冲着她们拱手行礼后取出一角银子双手递上问道:“冒昧打搅,还请两位见谅。却不知此处是否坡头山?那山上的寺庙又是否正心寺?”
……
片刻之前,正心寺中。
已在后院中苦等许久的张世山闻听木听涛说庆州僧正来到了山下,不由厌烦的皱了皱眉头,眼看藤屋紧闭毫无开启的征兆,念头一转便决定再替左章搪塞一回。
可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就听藤屋中不曾断绝的嗡鸣之声骤然一停,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推门而出。
“左小哥哎,你可算是出来了。”张世山疾走两步来至左章面前。
左章见状笑呵呵的伸了个懒腰,扫量了一眼四周揶揄道:“未来嫂嫂哪里去了?怎不见她的影子?”
“听闻木听涛说阿黎姑娘近来心念不畅,她便与阿黎姑娘说体己话儿去了。”张世山答了一句,然后凑近左章低声说道:“那庆州僧正来了,正向山上来。”
“哦?倒是个守时的。”左章闻言稍作思忖,提升耳识静听刹那,估算了一下对方进入正心寺的时间后淡然问道:“张大哥,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会是这般行事做派?”
张世山闻言似是想起什么,不屑的哼笑一声后答道:“嗐,若说先前的僧正是个贪财的书袋酸丁,这人怕是连酸丁都算不上,顶多是一个贪吃好饮的酒囊饭袋。
“这人名唤周景,肚子里墨水不多,却一门心思的想做官。然而在咱们晋国,想入政途,便必须是文脉弟子。他一介白衣,便只能四处递帖子投拜,盼着能混一个文脉弟子的身份。
“一番尝试下来,帖子递了几十个地方,总算是被他寻到了一个愿意收留他的地方。
“于是他二话不说贴了上去,用大半家产换了个文脉弟子的身份和一套粗浅的修行法门,又出了些银子上下打点,买了个不入流的僧正。”
左章顿感诧异道:“竟真成了文脉弟子?却不知他师承何处?”
“哈哈……定平府的文鼎山。”张世山闻言哈哈一笑,显然很是看不上周景的师承。
“文鼎山……”而左章蓦然听到有几分熟悉感的地名,稍作思忖立即想起同样出身文鼎山的陈希和他娘子狼妖芸娘,不由挑眉道:“张大哥何故发笑?”
“哈哈哈……”笑的头脑直晃的张世山摆了摆手道:“那文鼎山原本还算有些名气,毕竟当年曾有文脉宗师隐居其中,参修文脉大道,引得不少人纷纷景从效仿,甚至还自发汇聚建了个名唤文鼎山的门派。
“可是自那文脉宗师离开文鼎山之后,就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什么分裂内斗,什么文武混修,甚至还出了几个私德污秽的文脉败类,彻底成了文脉之中的一个笑话。
“而这个周景能花钱从那里买来一个文脉弟子的名头,也足以说明文鼎山已经堕落不堪了。”
左章见张世山对文鼎山多有了解,便又问道:“那咱们若是收拾了这个周景,应当不至引来文鼎山的人吧?”
“这个……”张世山闻言迟疑了刹那道:“我倒是没听说文鼎山为了这种捐钱买身份的弟子出头,更何况定平府和广安府相隔颇远,谁会来多管闲事?
“不过他能成为庆州僧正,想来已经走通了府城都纲的门路。而府城僧纲司的都纲乃曾屡次因寺税惩治同宁寺的僧人,显是不怎么待见佛道僧众的。”
“我明白了。”左章闻言轻笑一声,摸了摸头顶僧帽后点头道:“这周景贪食硕鼠一般,抓着软肋便不难应对。而咱们正心寺不求发达只图平稳,没必要与他起什么龃龉。”
说罢,左章笑盈盈的看向正心寺前院方向,冲张世山伸出手道:“正好,辛苦三天也着实有些疲乏了,且找些乐子来耍耍。
“张大哥,你先给我三锭银子。”
张世山闻言二话不说取出三锭十两银,果断递到了左章面前。
而左章接过银两后,双手较力连连掰拧撕扯,顷刻间便将三锭银子弄成了大小不一的散碎银角子。
紧接着,他又将这些银角子丢在地上搓蹭几下,弄得沾了好些污渍,这才将之一一收起,统统放入袖袋。
而做完这一切,左章便神色一变,敛去面上云淡风轻的笑意,转而挂上一副担忧紧张的神情,开始在后院中来回踱起步子。
张世山见状哪还不知左章又要做戏,轻笑一声足履轻缓的钻进了一间厢房,躲在门缝后静静观瞧。
一旁的木听涛见状,也识趣的隐去身形,并借着遍布各处的桃枝,暗暗警告萌芽、沙陀和熊大力不要贸然出现,免得坏了左章好事。
片刻后,一阵虚浮沉闷的脚步声传进了后院,紧接着在五旬仆役陪侍之下的周景便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而他刚踏进后院的角门,就见一个头戴僧帽身穿僧袍的年轻僧人正局促不安的来回走着,显是心头紧张不已。
周景见状心头升起几分得意,咧嘴一笑轻咳一声,拿捏着语气仰头高声道:“兀那和尚,你是何人?”
“啊?”左章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颤声停了脚步,转头看向周景,瞪眼愣怔刹那后连忙快步上前合十行礼道:“小僧智深,担任正心寺主持一职,见过周僧正。”
周景见左章一副恭敬态度,满意的笑笑后问道:“嗯?你认得我?”
“曾听张僧会提及。”左章弯膝躬身做谦卑状,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答道:“张僧会言说周僧正乃文脉俊杰,胸怀天下勤恳忠勇,实乃我辈楷模。
“方才我初见周僧正,一时间被僧正的浩然正气所慑,心神震荡怠慢了礼数,还望僧正莫要见怪。”
刹那间,几句马屁入耳的周景只觉浑身舒泰飘然畅快,嘴角不由自主的便咧开老大,显然被左章奉承的很是痛快。
而一旁的仆役见状,心头却顿生警兆,不是因为察觉到了左章这番马屁背后的算计,而是下意识的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于是他眉头一挑就要开口呵斥几句,以警告面前马屁工夫不凡的年轻和尚。
可是不等他开口,就见左章面带热情笑容的走到近前,伸手从袖袋中掏抓了一把,径直摁在自己手中道:“天光这般早,想来周僧正与贵仆尚不及用饭。
“些许小礼,不成敬意,只望周僧正莫要因为公务而懈怠了饮食,所以还望周僧正莫要推辞。”
说罢,左章松开手掌,任由碎银子落在那仆役手中。
而那仆役只觉手中满满当当的颇为压手,低头一看却发觉是满满一把碎银子,稍稍一掂量顿时发觉这些碎银子加起来足有十两!
“好说。”周景眼见左章满脸堆笑的奉承自己,又见他主动送上银钱,一时间却有些不愿对正心寺下手了,毕竟识趣的人难找,找个识趣的和尚更是难上加难。
而左章只看周景的神情便知道他心中想法如何,暗笑一声谦卑道:“周僧正此次来正心寺中,却不知有何事?贫僧是否出得上力?”
周景见左章始终一副谦卑模样,先前想好的敲打警告的说辞顿时再说不出口,便假作打量四周的同时作势问道:“你这寺中的香火……不大旺盛啊。”
“周僧正慧眼无双!”左章一记马屁送上后摇头叹道:“此处偏远,周遭信众稀少,正心寺又仅有方寸大小,名声不显,自然没什么香火。
“贫僧只怕有朝一日寺庙不存之时,也没几个人知道,这里曾有一处名为正心寺的小庙存在过啊。”
周景看着不算大的院落点头道:“确是如此,若不是我翻阅籍册,恐还不知这里有个正心寺。”
左章见周景神色倨傲如旧,显然没听明白自己话语中的暗示,不由暗骂一声愚笨,换了个直白些许的说法说道:“谁说不是呢。
“想这庆州上下寺庙数间,就属正心寺最是不起眼,就连那是游手好闲的无赖和偷鸡摸狗的贼偷,心中惦记的都是其他几间声名显著的寺庙。
“而贫僧下山行医之时,听闻的也是其他寺庙的事迹,委实有些无奈啊。”
周景闻言哼笑一声,旋即又感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瞥着左章确认道:“你是说,庆州乡民只知别家寺庙,却不知有正心寺?”
总算意识到了……
左章心中叹了一声,面露无奈道:“是啊!其他寺庙但凡出点什么事情,乡民便茶余饭后议论个没完。
“而前些年正心寺先写起了大火被一焚而空,却仅有寥寥几名香客知晓,且根本没人谈论过。
“贫僧有时都会想,怕是其他几间僧众广多的寺庙,都不知道庆州地界内还有正心寺啊。”
“这个……”周景闻言不由皱起了眉毛,摇头咧嘴嘀咕道:“失策了啊……”
左章见周景终于醒悟过来,心中又道了一声愚钝后假作诧异问道:“周僧正,什么失策了?”
“呃……哦,没事没事。”周景摆了摆手,目光游移道:“想起了僧正司中的些许杂事而已。”
左章见状心中不屑一笑,面上却顺势赞道:“周僧正贵人事忙,外出之际又不忘职责,真真称得上勤勉二字啊。”
“我家老爷自是勤勉的,还用你说?”周景身旁的仆役见左章马屁不断,深感地位受到威胁之下急急开口反驳了一句,却没发觉自家老爷此时眉头锁起,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
不过周景显然被心中难题难住了,思索片刻后转向左章询问道:“智深,庆州地界之内,有哪一间寺庙名声较大,僧众却不算多的?”
左章一听便知道周景已然落进了自己挖好的坑中,故作思忖状迟疑了刹那,语气肯定道
“”
纷纷太阳眨眼之间,小半个时辰悄然而过,就在张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