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世界树的版图
“闭嘴，然后过来。”
沉闷而严厉的嗓音将库布里克脸上的惊喜尽数打散，瞥了眼图灵后悻悻地走到了他的哥哥贝尼托身旁。
事实上，除了点淤青和狼狈的外形外库布里克基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他之所以能从蒙拓城之乱活到现在，是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享受灵魂拷问机的待遇。
“你们长的有几分相似，但我想即便是兄弟，所受的教育水平也不尽相等。”图灵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库布里克。
“回去之后，你回森林游击队，我会在后勤处给你安排一个职位，远离前线和情报中心。”
“什么？这……”
“这没得商量。我让你来邦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们的事业并不是一场追逐声望的游戏，也不是你吹嘘的资本。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残酷而血腥的。在邦加呆的这段日子你还没明白么？”
库布里克没再多说什么，他的神情暴露了他对兄长的敬畏，低着脑袋走到了副官身后，被对方带出了市政厅。
“再次对库布里克冒犯到您表示歉意，千面先生。您的投资必将物超所值，它也必定只会被符合要求的少数人知晓。”
“我也很期待这些聚纯体能在你们手中爆发怎样的威力，伍德曼将军。”
两人短暂握手便分别，蝰蛇则安排了三人的晋升者警卫队把人送了出去。
“你好像很疑惑？”
图灵自然注意到蝰蛇欲言又止的模样。后者见老大直接出言询问，索性开口：
“为什么那个雷伊尔人刚开口，您就知道他们是来和我们合作的？而且……您好像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那个白痴弟弟明显不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伍德曼将军是个聪明人，随后他发现，我也不差。于是一切交流都变得简单了。”看蝰蛇依然一脸茫然，图灵继续说道：“你觉得我们需要担心雷伊尔的报复么？”
“我觉得那帮只会卖海矿石的蠢货和邦加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当然，他们是一整个国家，并不好对付。”蝰蛇简单分析。
“所以这件事值得被重视。我们清楚这一点，贝尼托·伍德曼也清楚。我对雷伊尔造成的破坏带来的除了报复，还有动荡。动荡削弱了雷伊尔，于是便成了机会，贝尼托抓住了这个机会。
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对付雷伊尔，他便大着胆子上门拜访了，而且是很有诚意地亲自拜访。虽然雷伊尔解放阵线在我们眼中不怎么样，但作为首领，他能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放下尊严和地位的包袱，这是一点。”
“原来如此……”蝰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点，便是他的开场白。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椰绿岛’已经准备对我们动手了，即便雷伊尔正在动荡。而他表露出自己对雷伊尔招安的背叛，则是在示好，是在告诉我们，他带着友谊而来，和我们之间有共同的目的，能帮我们做事。”
“但他全程都没有说需要我们的帮助？”蝰蛇挠头。
图灵点了点头：“他们组织的名字就已经可以给出信息：‘我们是和雷伊尔对着干的，能成为世界树的朋友’。而我们强盛但根基和规模未稳，可能无法分神对付雷伊尔。他知道这一点，再抓住机会，剩下的便顺理成章了。我们双方都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便无需废话。唯一需要谈判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贝尼托的能拿出什么筹码。这就是聪明人。”
“这就是聪明人……”蝰蛇感慨着，“所以他最后拿出的筹码是？”
图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离开么？”
蝰蛇顿时打住：“……抱歉，我的问题过多了。”
随后又拍了拍脑袋：“……下次这种助理活儿也许应该让游鱼来……诚然，我很愿意为您服务，千面先生。不过我还是更适合呆在军队里。”
“每个人都应该得到成长，蝰蛇。那样我才能足够放心，你应该也想成为一名将军，而不是永远做一个特种突击队长吧？”
蝰蛇耸了耸肩：“那当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谚语不就这么说的么？”
“贝尼托就是个很不错的人，也许，他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份子。所以……”图灵笑着拍了拍蝰蛇的肩膀，“多成长。”
看着千面走进了升起的硅基态虫洞，蝰蛇心中顿是升起一股危机感。
自己可谓是跟在千面身边已久的老将了，虽然游鱼更早，但加入前后相差也不到半个月。现在世界树逐渐壮大，每天都有新的外围雇佣兵通过审核成为新的晋升者。水螅虫统帅整个主力部队，游鱼则管理整个世界树，是名副其实的二当家。哈迈德·比安奇负责科研部门，就连那个加入没多久的小姑娘都管着整个世界树第二大的实验室区块……
等等！就连庞豹那废物都比老子权利大啊！
宛如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蝰蛇一阵恍然。
这庞豹一开始不就是二五仔小跟班，可有可无的那种么？
现在这货一个人管整个妖械军团。实验室后勤，武器开发，兽群，新型妖械……这些东西几乎都要经他下面的人过目，虽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但这管可谓是不小。
好像一帮元老走到现在，就他一个人一开始是个突击小队队长，现在变成了高级特种突击小队队长，后加入的不少人跟他的位置已经差不多了。如果那个看起来很聪明的贝尼托·伍德曼再加进来，日后的高层哪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顿时紧迫起来的蝰蛇立刻招了条虫洞把自己送到了游鱼的事务中心，准备取点经什么的。后者对他的要求感觉异常古怪：
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开始对政务上心了？
在得知图灵和贝尼托之间的会面后，这才了解了原委，并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不愧是千面。”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你真的觉得，千面仅仅是因为威尔逊小姐便在雷伊尔横冲直撞么？”
“难道不是么？”看着游鱼自以为是的神情，蝰蛇有点想给他一拳，“但我说实话，威尔逊小姐很完美，但为了女人，千面先生的做法还是有些不妥当了。这可是树敌……”
“不妥当？你那点脑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一层了。”游鱼顿时冷哼一声。
“额……？”
“你觉得对于雷伊尔的报复，千面会想不到么？我们可是在那之前就抓到过雷伊尔解放阵线的人了。再看看今天那个贝尼托·伍德曼的事情，如果就此成功，我们得到的可是一整个平稳的国家！有政权，有治安，有领土，有地产资源，国际关系……一整个国家！相比起来，那价值二十亿的聚纯体根本不重要。”
蝰蛇猛然一怔，宛如一语点醒梦中人：“你的意思是……千面先生早就算到贝尼托·伍德曼会帮我们搞定雷伊尔？”
游鱼脸上的神情略收，赞许地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笨。”
“表面上，千面先生是执行了一场冒险的救援行动，但你要清楚，作为一个注定会名垂青史的存在，他的行动绝非我们能够随意估量的。看看今天的结果，这才是隐藏在救援行动背后真正的目的！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等到贝尼托真正加入我们，这简简单单的救援行动背后真正的意图才会逐渐暴露出来。也许这根本不是明暗两面的谋划，而是一盘大棋！”
蝰蛇一阵恍惚，在游鱼为他拨开迷雾后才惊觉这背后庞大而复杂的计划。
但他是怎么想到的？这和我们之间的差距未免有些太大了？
“记住，千面先生的所有行动，其背后必定有他的用意，如果再让我听到你有这样质疑的言论，我会把你送到审判会。”
蝰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很抱歉，我犯了个错误。也谢谢你，朋友。现在我似乎有些知道‘聪明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等到心中的震撼逐渐平息，蝰蛇这才注意到游鱼刚才嘴里吐出的新词儿：
“等等，审判会是个什么东西？”
“事实上……我最近正在重新整合一些政务和结构上的问题。”坐在桌子后面的游鱼耸了耸肩，“所以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应该可以划到更多的职权。”
“政务和结构上的问题是指什么？”现在求知若渴的蝰蛇没有立刻拍手叫好，而是先问个清楚。
“哦，你也知道现在组织的规模正在变得庞大。以前那种晋升者带领妖械小队的作战方式已经完全不适用了，我们需要更加精准的兵种划分，还有政务机构上的划分，威尔逊公司的人给了我们很多意见和帮助。”
游鱼张开后面的全息屏幕，那是一副树状图，正是正在起草的新型世界树成员结构分布。
“审判会是类似于监察委员会和猎治科那样的东西，像是烟加特这种家伙，就是他们的主要针对对象。当然，他们也要负责一部分内部审查和管制。
以后更多的权利将被下放到我们之中。庞豹目前的权利过大，需要分担到更多的人身上。探索和调查动物群系的任务我们准备包出去交给雇佣兵和本地人。除了这些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兵种结构上的划分……像是主要负责侦查工作的嗅探者，专注多功能作战的普通晋升者，负责控制活性波动以及妖械军团作战的‘放牧人’，还有你这样的‘刑官’……”
“刑官？”
“对，刑官。”游鱼扒拉着后面的全息影像，“从‘处刑人’里分出来的称呼，当然主要是从‘电刑’里分出来的。比安奇博士认为这个名称很好，负责这部分的人喜欢称呼为‘深红刑官’。现在技术基础都已经整合完成，大家都是晋升者发散出去的改造体系了，所以每一种改造都有全新的称呼。比如我和水螅虫，之前有个被剿灭的组织叫我们‘深红刽子手’，负责这部分的人直接就用上了。”
“至于别的，还有‘放牧人’，‘渗透师’，‘猎头者’，‘寄生清道夫’之类的东西……总之，目前还是草案。等到彻底成型，水螅虫会下放部分职权交给你，还有一支全员由刑官组成的部队，以及相适配的妖械军团。”
“听起来不错……我已经迫不及待它们实装了。”蝰蛇很是高兴，不过他突然抬手指向游鱼刚刚划拉过去的屏幕，“等一下，那个是什么？【邦加解放计划】？”
“这个……”游鱼目光一闪，“是目前正在进行的最优先级事项……”
……
……
……
在和蝰蛇分开后，图灵并没有离开蒙拓城市政厅，而是在市政厅另一面等来了一波客人——
拉顿哈迪和吉吉特。
当列车世界从相对无害可重复尝试的“死亡回忆”过渡到一个似是而非的真实世界后，那些在列车上消耗的时间反馈到了现实世界，图灵就知道，自己的每一次离开，必定是需要做好一切准备的。
而邦加的局势并非那般美妙，所以他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来应对自己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世界树能够正常运转。
现在雷伊尔的事情已经解决，而且还布下了更加广阔的未来版图，不知不觉中世界树已经成长到足以扶持其他小型势力的程度，这让图灵又看到了一个未来发展的突破点，而现在他正是在处理这离开前的最后一件事——
邦加解放计划。
在攻陷黄龙要塞后，图灵并没有接受那些从帝尔特劳教营中解放出来的邦加人的赞颂，而是将这些邦加人的崇敬转移到了世界树教派和如今的邦加临时大总统吉吉特的身上。
他的确有一盘棋要下。
“千面先生，感谢您的亲自迎接！”
拉顿哈迪不卑不亢地向图灵行礼，行的是世界树教派的礼仪。
此时的吉吉特和拉顿哈迪和初见时已经判若两人。前者西装革履，耳孔中穿着来自邦加人民肯定的象征信物，一枚镶嵌着古朴宝石的金色耳环。只是神色动作间还带着一股紧张的味道，明显对他目前的身份很是不适应。
而拉顿哈迪相对一开始小屁孩的模样则显得威武了许多，剃了个干净利落的寸头，身上穿着独属于他的银色猎人装甲。
“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么？”
“当然，千面先生。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也不会辜负邦加人民的期望！我会好好治理整个蒙拓高地的！”
拉顿哈迪和吉吉特相视一笑，在图灵和晋升者的带领下进入了市政厅。
片刻后，外面人头云集，在遍布整个城市广播的吸引下纷纷聚拢到了市政厅。而拉顿哈迪和吉吉特则在一众特殊晋升者护卫的保护下走上了市政厅的巨大露台。
那是世界树构筑的演讲台。
一天前，在图灵的推动下，吉吉特正式宣布就任邦加临时大总统，并设立临时首都为黄龙沙城。
而那些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晋升者则是一种独特的新型兵种——【猎头者】。
现在，他们将成为这座城市未来的总督——拉顿哈迪的直属军队。同样，也会逐渐扩张为一张世界树的“保护伞”，现在只是一个薄弱的开端。
看着拉顿哈迪走到了中央，在两排猎头者的簇拥下开始了他稚嫩的演讲，听上去还算慷慨激昂，不过那都是游鱼手底下的人写的稿子，他只需要上去背一遍就可以了。
随着长达七分钟的漫长演讲结束，图灵在邦加人民震天的欢呼声中退入了阴影之中。
邦加政府重新建立了，有血统在身的吉吉特会得到来自国际的承认，这需要一点时间。一切都在世界树的安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