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贫如洗
“噗——”小女孩翻了个白眼，“拜托，我这种脏兮兮的穷鬼，偶尔拿出一枚银月也就算了，还能狡辩说是某个贵族老爷赏我的。”
“我要是揣一大把金月去买东西，傻子都知道我是偷来的！所以，你那袋钱对我来说根本没用，不仅没用，还是要命的东西！我打开钱包的时候差点吓死，满大街找你，可算把你找到了。”
索兰黛尔被逗笑了：“你好聪明啊！”
“不聪明，怎么在这街上混？”小女孩颇有种老江湖的神情，她搓了一下鼻子，声音有些发虚，“喂，看在我把钱包还你的份上，你别去治安署报案行吗？”
索兰黛尔点头：“好，我不报案。”
小女孩偷偷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钱包，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犹豫，最后嘟囔着说：“那给点辛苦费不过分吧？我好歹跑了这么久”
索兰黛尔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银月递过去：“给～”
小女孩赶忙收下，很熟练地藏到衣服最深处，就像一只偷藏奶酪的小老鼠。
就这一枚银月，省吃俭用的话，能买小半年的口粮。
“我走了。”小女孩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等一下！”索兰黛尔追了上去。
“呜”小女孩突然瘫坐到地上，眼泪簌簌而下，娇怯怯地呜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你的钱包我妈妈生了重病，我想给她治病，这才呜你别去报案”
索兰黛尔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别哭别哭，我说了不会报案的。”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止住，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神情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她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灰，有些疑惑：“那你拦我干嘛？”
索兰黛尔很友好地说，“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朋友”小女孩的神情非常怪异，下意识护住银月所在的衣兜：“你一个王室公主，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
索兰黛尔背着手，鞋尖在地上画圈圈，甜甜地笑着：“交朋友这种事，不分身份呀~”
小女孩不知道索兰黛尔在想什么，一时间神色不定，干脆不说话。
“对了！”索兰黛尔突然想起什么，神情变得很担忧，“你刚才说妈妈生了重病，你才出来偷钱包。你需要多少钱？我们赶快带你妈妈去看病吧，钱我来出！”
小女孩啧了一声，摆手说：“我那是怕你去报案，故意卖可怜。”
索兰黛尔顿时哭笑不得，语气中带上些许责备：“你哭得那么惨，我都被吓到了你怎么能拿妈妈的健康编谎话呢？”
“我也没说谎啊，我妈确实得了病，不过3年前就已经死了。听医生说，她得的病叫感冒，反正就是因为太冷冻出的病。”小女孩说到妈妈的死，神情很淡漠，好像早就习惯了。
索兰黛尔不解地歪着头：“感冒不是什么重病吧，摘一些桂枝、香薷、牛蒡子、菊花之类的草药来煎，多吃橘子、葡萄这种酸酸的水果，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再不济吃一点医生调配的药丸，很容易就能好起来的，是不是医生弄错了？”
小女孩冷笑了一声：“那是你们贵族！你是王室公主，生病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各种奇珍异宝吃着，仆人招手就来，挥手就走，还有专门的医生看病。”
“我们有什么东西？家里一床破被子，屋顶漏雨，窗户漏风，随便生点小病就丢掉半条命。还橘子葡萄~呵，水果这种东西，我们平时根本吃不起，也就节日打折的时候舍得买一点。”
索兰黛尔顿时哑口无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有多肤浅。
她小声问：“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小女孩耸耸肩，淡定地说：“没了，从小没见过我爸，听说我妈怀孕的时候他跑了，我妈死后就我一个人。哦对了，我家还要一条狗，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把搜来的剩饭拿回去喂它，不然它该挨饿了。”
索兰黛尔赶紧跟上小女孩的步伐：“我我，我能一起去你家看看吗？”
“哎呀，你干嘛非得去我家啊，肯定没你家大，有什么好看的”小女孩无奈地扶额，叹声说，“算了，腿长在你身上，你要来就来吧。”
“嗯嗯！”索兰黛尔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两人一前一后向更北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因为年龄相仿，倒也慢慢熟络了起来。
不多时，小女孩带索兰黛尔来到了自己的“家”。
索兰黛尔本以为，这个“家”是一栋小宅子，再不济也是有卧室客厅的套间。
但事实证明，富裕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小女孩的家在北城的一处废弃工地，勉强在里面找了处三面墙围堵的隔间，门都没有，拿商铺里偷来的布料一遮，就算是门了，堪堪得以遮风避雨。
“屋”内很小，唯二的家具就是从垃圾场捡来的桌子和床，满是腐朽的痕迹，破烂不堪。
桌上堆满装粮食的布袋，却都是空的，几只苍蝇嗡嗡嗡地飞着，硬是一粒麦子都找不到。
床上的被褥是小女孩拿工厂弃棉和布料缝制的大棉被，又厚又重，因为长时间没拿出去晒，散发着一股霉味。
索兰黛尔出生在飘满月桂花香的王宫，此时被霉味环绕，她顿时下意识掩住鼻子。
小女孩满脸无所谓地说：“喏，这就是我的家，跟你说了没东西看的。”
索兰黛尔呆呆地问：“你平时就住在这种地方？”
小女孩耸耸肩：“我还算好的，勉强有个住的地方，至少睡觉的时候不会被雨淋到，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索兰黛尔担忧地环顾四周：“你这里连门都没有，不怕有坏人进来吗？”
“没事，我打架厉害！以前有个乞丐偷偷进我屋，想对我图谋不轨，被我拿叉子直接戳爆了眼睛，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来了！”小女孩把脏兮兮的小手放入口中，用力吹出哨音，兴致也高了起来，“更何况，还有‘太阳王’保护我！”
“汪汪——”哨音落下没多久，随着由远及近的犬吠，一条大黄狗从外面钻了进来，这条狗和小女孩一样瘦，肋骨分明，但眼睛却很有精气神，一看就很有灵性。
它一看到索兰黛尔这个生人，顿时警惕地竖起耳朵。
“太阳王，没事，这是姐姐的新朋友~”小女孩拍拍手，“去，跟她玩。”
“汪~”大黄狗很通人性，顿时没了戒心，扑住索兰黛尔的腰，鼻子往她身上凑，还不停舔她的脸。
“别别别，好痒！”狗狗舔人并不会被判定为攻击，所以线牵没有起作用，索兰黛尔又躲不开，一时间被舔得手足无措。
小女孩被这一幕逗笑了，大大咧咧说：“别躲，你越躲它越高兴，越要扑你。”
索兰黛尔欲哭无泪：“那怎么办呀！”
“咻~”小女孩再吹一声哨，“太阳王，听这个姐姐的话。”
大黄狗：“汪！”
小女孩笑着说，“好了，你摸摸它的头，叫它坐下。”
索兰黛尔伸出手去摸狗头，谁知不慎摸到狗鼻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手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往大黄狗的头摸去：“坐下！”
“汪！”大黄狗坐到地上，乖乖摇着尾巴。
“哇，好聪明！”索兰黛尔其实并不怕狗，刚才只是被大黄狗的热情吓到了，现在眼看对方这么乖，她直接蹲下身揉搓它的狗头，越揉越开心。
大黄狗也很配合，任搓任揉。
索兰黛尔揉着揉着，突然感觉不太对，睁大眼睛惊呼道：“等等，你刚才叫它什么？你叫它太阳王？？？”
小女孩眨眨眼：“对啊，它叫太阳王，怎么了？”
“你这是渎神！”索兰黛尔吓坏了。
小女孩一脸莫名奇妙：“渎什么神？只是个名字罢了。”
索兰黛尔先是小声念叨了几句祷告语，祈求神明的原谅，随即忧心忡忡地说：“太阳王神魂在上，如果他知道自己和一条狗同名，肯定会生气的”
“嘁。”小女孩短促地笑了一声，走过来漫不经心揉着狗头：“他都已经位列九神、被奉为众神之长了，如果还要去跟一条狗计较，那也太小气了吧？”
索兰黛尔一时语塞，摸了摸后脑勺，泛起嘀咕：“额好像有道理但总觉得怪怪的。”
小女孩抱起大黄狗，把它推到索兰黛尔怀里：“好啦，别说这些没劲的事，来来来，陪太阳王玩玩。”
虽然撸狗很好玩，但这里的味道实在令人吃不消，索兰黛尔赶紧找了个开溜的借口：“我肚子饿了，我请你去吃饭吧！”
“哎好好好，走！”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女孩，吃这个字无疑充满了诱惑力。
临走前，小女孩从兜里掏出一块偷来的燕麦面包，丢到太阳王爪子下，随即掀开帘布蹦到外面，对它挥挥手：“乖乖看家哦，你先吃点面包填肚子，等晚上姐姐回来，再给你带好吃的。”
“汪！”太阳王其实早就闻到香味，馋得流口水了，它叼着面包趴到门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竖起耳朵环伺四周，宛若虔诚的卫兵。
索兰黛尔本想把洛娜也一起叫上，认识认识新朋友。
但洛娜显然是路痴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知跑到了哪个偏僻的角落，实在找不到她。
无奈之下，索兰黛尔就只能自己和小女孩玩了。
北城是贫民区，干净卫生的餐馆很少，索兰黛尔就雇了辆马车，跟小女孩一起去往最繁华的南城，也是薄暮城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抵达目的地，眼看索兰黛尔给了车夫1枚银月，小女孩人都傻了：“喂，这马车这么贵？！不就坐了半小时吗？要1枚银月？？？”
索兰黛尔牵起小女孩的手下车，笑着说：“本来5枚铜月就够，但我没零钱，就直接给银月了。”
小女孩直接人傻了：“那你让他找零啊，我记得1枚银月可以换100枚铜月吧？你让他找你95枚。”
“算了啦，那么多铜月，带在身上多重啊。”索兰黛尔完全没有拿零钱的意思。
“不行！哪有你这样败家的？！”小女孩挡到马车前，气冲冲地对车夫伸出手，“95枚铜月，找零！”
这种跟乞丐一样脏兮兮的小女孩，车夫当然不放在眼里，但另一个女孩衣着光鲜，肤白貌美，随手就能拿出银月，多半是哪个贵族的女儿，他可不敢招惹。
很快，车夫当着小女孩的面，一枚一枚数出95枚铜月，老老实实把零钱装在袋子里，递给了过来。
小女孩转手把钱袋塞到索兰黛尔怀里，嗔道：“喏，拿着，我不管你家有多少钱，我最看不惯糟蹋钱的行为！95枚铜月，这都够我省吃俭用小半年了！”
看着神情认真的小女孩，索兰黛尔心中涌过温柔的怜悯，不假思索说：“以后我每个月给你寄钱吧。你存好，慢慢用，哦对了！还有太阳王的份，我也一起”
“不要。”小女孩想也不想就拒绝。
索兰黛尔以为小女孩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拿，便补充道：“没事的，我们是朋友，我理应帮助”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小女孩直接打断了她，摆手说，“我不是乞丐，不拿别人施舍的钱。”
索兰黛尔神色古怪：“你都去当小偷了，怎么还纠结这个？”
“那不一样！一个是自己劳动所得，一个是别人施舍给你的，区别大着呢！我从你身上偷到钱，那叫凭本事拿的！可如果我整天拿你寄的钱，被你养着，那跟宠物狗有什么区别？”小女孩说到这里，神色居然还有些自豪。
索兰黛尔则是无言以对，她第一次听说“偷”也算“劳动”。
“啊啾——”走着走着，索兰黛尔用手帕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小女孩问。
索兰黛尔用手帕擦了擦鼻子，可怜兮兮地说：“我对气味比较敏感，如果在臭如果在不熟悉的气味里待太久，就会像现在这样打喷嚏。”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故意用讥讽的语气说：“这是你们有钱人的富贵病吧！我在北城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病。我们这些穷人，生一次病等于过去几年白干，所以根本不敢生病。我们要是跟你一样，随便闻点什么就打喷嚏，那还要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