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想打瞌睡送上枕头
原来那条车辙就是他们留下来的，朱棣在后面听了个清楚。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门说不能开就是不能开。东直门城外有客栈，你们赶紧绕过去吧，再不走本官就把你们视为奸细了。”城门官秉公办事，并没有徇私。
“感谢指点，敢问军爷尊姓大名，小人是城里许氏粮铺的老板许飞，以后您来粮铺里买粮的话给您优惠。”
“吾乃城门官于墨，你等速速离去吧。后面那队人，你们又是做什么的？”
朱棣把令牌给侍卫，让他上前去交涉。
“燕王在此，速开城门放行。”
侍卫把令牌高举，但由于城墙太高，加上天黑，上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那么小小一块令牌。
“燕王？”
“正是。”
“稍等一下，本官派人下去。”
在确认身份之前，城门是不可能打开的，因此验证身份的人只能从城墙上坐吊篮下去。
“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都逮着自己守的这个门进来。”城门官有些烦躁：“若真是燕王来的话，这门还必须得给他开了。”
城门可不像家门一样好开，那大绞盘一个人可推不动。
“电梯”下来的速度很慢，在等待的过程中朱棣注意到前面那支商队为首的那个人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说起许氏粮铺，朱棣其实是有印象的，好像就在离自己王府不远的位置。
那个人看了一会后，主动上前，看起来是要跟朱棣打招呼，但是还没靠近就被朱棣侍卫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快退回去，莫要冲撞了王爷。”
许飞赶紧对着侍卫一阵陪笑，朱棣也有些好奇许飞想过来说什么，于是便示意侍卫放他过来。
“小人许飞，见过王爷。”
“你有何事要说？”
“小人经常在北平时报上瞻仰王爷的事迹，仰慕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心情属实激动。”
“莫要骗本王，你许氏粮铺离王府不远，又岂会没见过本王。”
朱棣觉得面前这个撒谎不打草稿的人挺有意思的，于是就有了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王爷您每次都是策马疾驰而过，小人只能看到个影子，那又岂能算是见过王爷？”
“哈哈哈，这是马车坏了？”
“是的，掉了个轮子，害得我们今天只能睡在城外了。”
“从这儿绕到东直门也没多远。”
“小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借用一下王爷的面子。”
想要与比自己地位高很多的人搭上线，在没法给对方留人情的情况下，欠对方人情也是一个可以选择的方法，至少这样下次就可以用还人情作为理由而再次攀谈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在人情往来中不断提升的。
“哦？你想让本王带你进去？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当然朱棣也不是傻子，他只是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但绝不会白白卖给他面子。
本来许飞只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没想到朱棣竟没有一口回绝，这就代表着这事有戏。于是当机立断，拿出了自己身上唯一有可能打动朱棣的东西。
“小人以后愿意用略高于市场的价格来收购王爷田里的收成。”
“高于市场的价格？你莫不是想打着本王的名号卖这批粮吧？”
许飞没想到被朱棣瞬间识破了心中的算盘，瞬间变得十分尴尬。不过朱棣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这个人的商业嗅觉十分灵敏，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利用品牌附加值进行溢价的这种操作。
见许飞没敢答话，朱棣便问道：“成本比市场价都高的话，那你准备把收上来的粮卖给谁去呢？就不怕都砸在手里？”
“王爷在北平声威日益高涨，城内的官员富户若是能用稍微高一点的价格就可以吃到与王爷一样的粮食的话，他们一定会欣然慷慨解囊的。”许飞把潜在消费者受众分析的十分清楚。
“你胆子可是不小，不过本王倒是挺欣赏你的。”
“小人受宠若惊。”
这一步算是许飞走对了，他敢于直接说出自己想法的依据是，他每一次看到朱棣从府上出来都是骑马，从来没坐过大多数达官显贵所乘坐的轿子，这就说明朱棣没有官僚做派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此外，如果报纸上的描述有七成以上是真的话，那朱棣就不是一个性情骄纵的人。这就是许飞敢于说出这些话的底气。
“你这人怎么回事，连王爷的令牌都不认识？都跟你说了王爷就在后面呢。”
“不行，张大人让小人必须亲眼看到王爷才行。”
对话的声音从城门底下传到了朱棣的耳朵里，便提高了音量然后说道：“本王在这里呢。”
从城墙上下来的卫兵瞪了一直拦着自己的那个侍卫一眼，随后便朝朱棣走了过来，停到朱棣面前仔细看了两眼。
“见过王爷，小人这就回去复命。”
“慢着，这些人也都是本王的人，让他们跟着本王一起进去吧。”
“这恐怕有些”
“怎么？”朱棣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这小兵哪敢得罪朱棣，赶紧低头说道：“请王爷稍等。”随后便匆匆往回跑去。
许飞见朱棣愿意卖他这个人情，顿时大喜过望：“小人谢过王爷。”
“先别忙着谢，打着本王的旗号卖粮是绝对不可能的，本王另有用你的地方。”
“但凭王爷差遣。”
“嗯，你先去打理你的车队吧。”
许飞虽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是有一点忐忑不安。朱棣势大，他势微。与朱棣合作就宛如与虎谋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摔到悬崖下面。哪怕现在朱棣看起来态度很友善，但依旧得对此提高警惕才行。
过不多时，城门随着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朱棣策马走在了前面。
城门官就守在城门后面，见朱棣走在最前面，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然后他对着后面的人说道：“马上就宵禁了，你们动作快一点。”
虽然是有朱棣的面子，但该做的检查却不能省，士兵们把运粮的马车仔细查了一遍。
许飞在后面安排完自己车队的事之后，赶紧跑步追上了朱棣：
“王爷，您刚才说的要用到小人的地方是指什么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的，小人在这里先谢过王爷的赏识了。”
过了城门之后，朱棣便带着自己的人加速朝着王府去了，没一会便回到了府上。
翻身下马，福伯早已等在了那里，侍卫把马从朱棣手中牵了过去。
“王爷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绕道去了趟学府。对了福伯，你知道许氏粮铺的那个许飞是什么背景吗？”
“让老仆想想许飞是掌柜，那个粮铺是他带着他小舅子一块办的。一直以来都挺低调的，对周围的老百姓也挺客气，至于他们家是从哪来的，这事老仆就不知道了。”
“明天派人去把这件事摸清楚。”
“老仆明白。”
今天刚和姚广孝谈完往南京安排眼线这件事，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许飞。就宛如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通过今天短暂的交谈，朱棣发现许飞这个人头脑十分灵活，敢于试图贿赂城门官说明这个人做事情不墨守成规，及时地放弃又证明他很识时务。在朱棣面前，面对如此大的地位差距而不畏畏缩缩，有胆气。
至于他的身份问题，商人虽然地位低，但好处是不易引人注意。尤其是粮商，单靠卖粮食基本就挣不到什么钱，因此越是低调就越方便行事。
而且此前朱棣还和许飞没有任何交集，完全符合派往南京的标准。
综合各方面来看这个许飞都是很合适的一个人选，然而唯一的问题是，人越是聪明，就越不容易被控制。
做间谍，忠心绝对是放在第一位的，若是无法保证这一点，朱棣绝对不敢用这个人。
姚广孝算是特例，是因为朱棣提前看过剧本，所以比较放心，敢叫过来直接用。
“看来得想想办法刷刷好感度啊。”
朱棣认为自己没有那种王霸之气，类似什么虎躯一震，周围人纳头便拜的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刘备是怎么收人心的，发现好像没有一条能适用到自己身上。他要是照搬过来的话，没有刘备的那份演技，假仁假义的名头肯定是做定了的。
开诚布公的说？
好像也不行，万一他不愿意的话，自己还要杀人灭口不成？朱棣对此真的是毫无经验，“看来还是得去求助一下姚广孝啊”，朱棣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另一边，许飞回到家里之后也没安生，前前后后地分析了一遍今天与朱棣相遇之后的得失，并揣测着朱棣到底要用他干什么事。
“办报社是直接找的李家和赵家，这次又直接跟我说要用到我，从来都不直接用王府的人。看来是这个燕王不希望让自己的名号出现在这些事后头，这是为什么呢”
今晚北平城内又多了一个不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