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凶兆

  李长清此言一出,陈玉楼和张起灵也同时将目光放在了鹧鸪哨身上。
  “那段话”
  鹧鸪哨皱眉回忆了一会,缓缓点了点头,略有感慨地道:
  “虽然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此刻想来却犹如昨日啊”
  李长清闻言有些惊讶。
  他只不过随口一问,本来没报太大的希望,谁能想到鹧鸪哨看样子竟然还真记得!
  李长清正想着,却听鹧鸪哨沉声道:
  “当年封思北告诉我的那段话,是一首类似民谣的打油诗,我记得大概是”
  接着,他将当年封思北告诉他的那段话缓缓念出:
  “好个大王,有身无首;
  娘子不来,群山不开;
  烧柴起锅,煮了肝肺;
  凿井伐盐,问鬼讨钱;
  鸟道纵横,百步九回;
  欲访地仙,先找乌羊。”
  “欲访地仙,先找乌羊”
  陈玉楼皱眉低声念叨着,正听得入迷,鹧鸪哨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讲到一半戛然而止,老头急忙催促道:
  “怎么不念了?后面呢?”
  “没了,他当时就说了这么多。”
  鹧鸪哨摇了摇头。
  “没了?”
  陈玉楼一愣,而后沉默不语,低头思索起来。
  李长清也稍感意外。
  看来这封思北也不是十分信任鹧鸪哨嘛
  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是封家家传的秘密,若是轻易将全部的《观山指谜赋》告诉一个外人,虽然是救命恩人,但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流传出去,谁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那封师古建造的地仙村可以说是八部《鬼吹灯》里最难盗的大斗,其内危机重重,更有传说中的九死惊陵甲守护。
  整个华夏,除了有限的那几个人,旁人就算侥幸知道了全部的观山指谜赋,别说盗,能不能找到且进去还要两说。
  那封思北虽然告诉了鹧鸪哨观山指谜赋,却只说了一部分,恐怕也是包藏祸心。
  他很可能是自知手段不行,需要找一个身手了得切盗墓技艺高超的工具人来进入地仙村古墓,这才盯上了鹧鸪哨。
  不过,饶是如此,封思北也要比他的儿子封学武,也就是孙教授孙耀祖要好上不少,最起码,他并没有诓骗鹧鸪哨,也没有做局引后者入瓮,并编纂假的观山指谜赋,以完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也有可能是封思北知道鹧鸪哨的为人秉性,怕对方知道真相后杀了自己泄愤,因此不敢胡言乱语。
  毕竟鹧鸪哨可不是胡八一,一旦惹火了他,那是真敢动手宰人的!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连眼都不带眨的。
  鹧鸪哨说完,众人都低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陈玉楼忽然开口问道:
  “李兄,你刚才说,老孙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要是换做之前的常胜山陈总把头,听到川地有埋藏着无数财宝的大墓,那早就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点将遣兵,要亲自去走上一遭了。
  可时过境迁,现在的陈首长,对地仙村之类的古墓已没了兴趣,只是琢磨了一阵,便不再关注。
  相比封家的地仙村,他更在意李长清刚才说得关于孙教授的那番话。
  孙耀祖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也是现在他身边为数不多的老人,陈玉楼自然不想他出什么幺蛾子。
  “字面意思。”
  李长清咕嘟喝了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笑道:
  “陈兄,孙教授对地仙村古墓如此在意,没有任何证据,便笃定了里面埋着破解龙骨天书的秘文,虽然他口称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但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找到地仙村,恐怕不单是为了破解龙骨天书这么简单。”
  “”
  陈玉楼闻言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不定。
  李长清瞥了一眼老头的神色,又随口道:
  “如果贫道记得没错,孙教授好像是被领养的吧?”
  “李兄的意思是”
  陈玉楼听到这话,猛地一愣,继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呵呵,这不过贫道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当不得真。”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李长清摆了摆手,继续喝起了酒。
  陈玉楼见他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兄,你啊”
  喝了口酒,他心中的震惊缓缓冷却下来。
  管他究竟是姓孙还是姓封,到底还是自己的老部下,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没做出出格的举动,就随他去吧!
  想到这,陈老头的脸上渐渐恢复了淡然,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
  李长清也看出陈玉楼的意思,什么也没说。
  他提起孙教授的事也不过是给陈玉楼提个醒,让他盯着前者别瞎搅和,免得胡八一三个愣头青和原著里那般被封学武那老小子耍得团团转,免费当了好几部的工具人。
  毕竟都是故人之后,还是陈玉楼看着长大的,胡八一和Shirley杨的长辈都和李长清交情匪浅。
  道人实是不忍心看着他们三个冒死忙活了一顿,最终却成全了别人。
  那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四人喝了一通宵。
  喝到最后,陈玉楼第一个支撑不住,告罪上床。
  然后是张起灵。
  这小子倒没喝醉,只是纯粹不想喝了,一声没吭地进了客房,不知是去睡觉还是干嘛了。
  只剩下李长清和鹧鸪哨,一直决战到了天亮。
  这两人毫不客气,你来我往间把陈老头多年的藏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也不知陈玉楼明天起来看到这满地狼藉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其中一个是靠“作弊”,酒精喝到体内就自动被真气降解。
  而另一个却是真海量,属于“青岛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飘我不飘”那种,真不愧是纵横酒场的真豪杰!
  最后一口酒液下肚,李长清打了个饱嗝,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面朝朝霞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李道长好酒量,在下佩服!”
  他身旁,鹧鸪哨面色红润,大马金刀地坐在马扎上,面前堆满了空酒瓶,颇有一种“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气魄。
  “哈哈,鹧鸪哨兄弟谬赞了!”
  李长清抱拳,“商业互吹”道:
  “昨夜这一场恶战,咱俩这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贫道闯荡江湖这些年,能与兄弟你匹敌者,寥寥无几,除去贫道,我愿称你为最强!”
  “哪里,哪里!”
  “诶,贫道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
  “”
  正当两人“挤眉弄眼”地互相谦虚之际,却见一个秃顶的老头,提着两个鸟笼,哼着小曲儿,从墙角拐了进来,看到两人和一地的酒瓶子后,明显一愣。
  “哟,老胡头,好久不见了!”
  李长清听到动静,扭头一看,顿时乐了。
  这老头不是胡八一的爷爷胡国华胡先生又是何人!
  鹧鸪哨仔细打量了老头一阵,也认出了来人,眼睛顿时一亮,露出笑容,招呼道:
  “老胡,好久不见!”
  “李道长!”
  胡先生见到李长清,脸上惊喜莫名,又听到另一个人叫他,目光放将过去,看了两眼,也认出了鹧鸪哨,顿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馒头,瞪着两眼,声音都变了。
  “鹧鹧鸪哨兄弟?!”
  啪嗒!
  老头将手里的两个鸟笼随手一抛,迈开小碎步就跑了过来,一把拉住鹧鸪哨上看下瞧,那表情万分精彩。
  “鹧鸪哨兄弟,你你何时回来的?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可把我和老陈都急死了!”
  “”
  鹧鸪哨对此苦笑不已。
  李长清见胡先生一副激动得要抽过去的样子,急忙将他扶住,笑道:
  “老胡同志,你先别激动,听贫道为你慢慢道来。”
  随后,他就在胡先生一脸震惊的表情下,将之前跟陈玉楼说的那一套重新讲了一遍,听得老头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
  一番话讲完,胡先生已经有些麻木了,好在他也是和陈玉楼、鹧鸪哨一起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接受能力很强,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对二人抱怨道:
  “你们喝酒为何不叫上我,难道是嫌我老了?哼,别看我年轻时长相儒雅,想当年,老夫也是城里出了名的海量,在喝酒这方面,老夫也是一生不弱于人”
  李长清和鹧鸪哨自然是一通安慰,才将胡先生心里的怨气抚平。
  三人又叙了一会旧,鹧鸪哨便起身告辞。
  他昨晚特意向陈玉楼问了李醉的住处,现在趁着天刚蒙蒙亮,正要启程去那小子家逮人了。
  鹧鸪哨走后不久,张起灵便抱刀从客房里走了出来,和李长清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地走到院子里开始打坐。
  胡先生方才听李长清提起过张起灵,见到他后也不惊讶,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青年的身量和面相。
  只看了一会,嘴里便啧啧称奇。
  李长清知道这老头曾跟他师傅阴阳眼孙国辅学过看相,心里也好奇,便问道:
  “怎样,老胡头,看出什么来没有?”
  “怪啊,怪啊”
  胡先生砸了砸嘴,边盯着张起灵的脸,边摇头道:
  “这位张小哥,面如满月非凡相,鼻若悬胆有规模。隐隐后发之骨,堂堂梁柱之躯,那绝非是常人能比!只不过”
  他迟疑片刻,奇道:
  “只不过,这位小哥虽然骨相非凡脱俗,印堂之上三寸却隐隐有一股黑气盘旋,徘徊不散,乃是早夭之兆啊!”
  “按理说,犹如次面相之人,一生贵不可言、气运滔天,无疾而终,怎会染上如此凶兆?依老夫愚见,其中必有蹊跷”
  “黑气?”
  李长清眉头一皱,盯着张起灵头顶瞧了半天,哪见有什么黑气,只有一头浓密的黑发。
  “老胡头,在古代,妖言惑众,那可是要按律问斩的!”
  “哎呀,李道长,莫要开玩笑,老夫学艺时开过天眼,那是不会看错的!”
  胡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什么天眼竟如此神奇?”
  李长清闻言,心里愈发觉得老头不靠谱。
  他乃先天之体,一对眼睛能勘破世间一切虚妄妖佞,哪里是老头口中的“天眼”能比!
  但他在张起灵浑身上下瞅了又瞅,却始终什么也看不到。
  “唉”
  胡先生见道人不信,无奈地叹了口气,闭口不再多言。
  李长清见他这幅模样,虽然依旧不信,心里却不由谨慎起来,心想:
  直到把张起灵送回盗墓笔记世界之前,还是别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免得出现无妄之灾。
  “咦!”
  这时,胡先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李长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落在张起灵放在两膝之间的右手上,准确的说,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那两根手指比其他的肉眼可见地长出了一大截,且骨节坚硬有力,看上去稳如泰山,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那是,探穴指!”
  胡先生瞪大了双眼,愕然扭头看向李长清,促声问道:
  “李道长,您能否告知在下,这位张小哥到底是何来历?!”
  李长清见他说这话时眼底竟浮现出一抹隐隐的惊喜,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他没看过《盗墓笔记》,对张起灵的了解大多来自网友,只知道对方长生不老,来自一个极为神秘的张家,身手了得,是盗墓笔记世界的武力天花板,其他的便所知甚少。
  于是便直言相告:
  “他是贫道和鹧鸪哨兄弟,不久前在青铜门后认识的朋友,了解的并不多。”
  “了解不多?”
  胡先生皱起了眉,狐疑地望着道人。
  “那这位小哥刚刚为何会称呼您为师傅?”
  “啊这”
  李长清一时语塞。
  心里翻了个白眼,道这我怎么知道!
  他喜欢叫,贫道还能堵住他的嘴吗?
  “此事说来话长”
  李长清忽觉心累,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敷衍地摆手,叹道:
  “贫道一夜没合眼,有些倦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吧”
  说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等老头反应,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
  胡先生只觉眼前一花,一阵清风拂面,再回头时,便不见了道人的身影,愣了几秒,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办法,老头只能整理了一下仪表,露出和善的笑容,缓缓走到打坐的青年面前。
  近距离观看对方的右手,他心中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咽了口唾沫,正想要开口询问,刚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淡漠如水的黑眸。
  “有事么?”
  “咳”
  胡先生被青年平静的眼眸看得心里有些发慌,表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冲他抱了抱拳,笑眯眯地道:
  “呵呵,这位张小哥,老夫胡国华,是李道长多年的好友,方才有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