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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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跳下了公交车,在公交车站的位置站了站,然后沿着街边往前走。
夜间公交擦着她继续往前行驶,街道两边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亮着灯,照亮了昏黄的路。
她以前成绩好的时候,最开始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可能还是会得到夸奖的,慢慢的,这好像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倒是季繁偶尔有哪一次考试及格了,季槿就会非常高兴。
没有人告诉过陶枝,只要努力过,就算没有得到成绩,也是可以值得得到奖励的。
对于她来说,现实里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她,始终都是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陶枝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江起淮这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这种事情,以这种方式,得到一点点小小的肯定。
心脏还在胸腔里乱窜,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像是在安抚着一只慌张的小怪兽。
江起淮只是顺着她“幼儿园的老师都会教导小朋友努力的重要性”那句话说下去了而已,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无措的。
只是在那一刻,那一瞬间,被他那双琉璃似的透彻眼睛看着的时候,心脏跳得非常快。
冷风袭来冷却了发热的头脑,陶枝深吸了一口凉气,抬手又揉了揉脸颊,唇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扬起。
她哼着歌,心情很好地蹦跶着往家里走。
进家门的时候,季繁正抱着手机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打110报警。
门锁叮铃一声响,陶枝拉开门走进来,就听见季繁的声音严肃而郑重:“对,对,十六岁,女孩子,从放学到现在,失踪了四五个小时了,我怀疑是被人暗杀了。”
“什么自己吓自己?绝对不是警察叔叔,她平时性格还挺招人烦的,树敌不少。”
陶枝踩上拖鞋,伸着脖子往客厅里看了一眼。
季繁声音一顿,直勾勾地看着她:“——不好意思警察叔叔,人回来了,误会一场,麻烦你们了,祝你们事业有成。”
季繁把电话挂了,手机丢到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陶枝。
陶枝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报警,”季繁说,“给警察叔叔打电话跟他们说我姐姐失踪了,四五个小时,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陶枝:“……?”
“期间微信不回QQ没反应,打电话过去电话还关机。”季繁继续说。
少年板着张脸看着她,声音倒是挺平静的。
“那我电话之前不是被王二没收了就一直关机的吗,”陶枝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把书包丢在另一边沙发上,抬手去够茶几上的椰奶喝,“而且我放学的时候跟顾叔说过了呀,我去跟同学学习去了,晚点自己回。”
“我知道,”季繁人砸到沙发里,“顾叔说是个男生。”
陶枝拉开易拉罐拉环的动作顿了顿。
季繁又爬起来凑过去,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又交新男朋友了?”
陶枝一口椰汁差点没从嘴里扑出来。
“什么叫又交新男朋友了?”陶枝抬指,戳着少年脑门儿往后一怼,又给他重新戳回沙发里了,“我真的去学习的,你以为我像你呢?正事不干身边花花草草一堆堆的。”
“我这不是转学了,也是啥都没了,”季繁挣扎着再一次爬起来,突然正经地看着她说,“枝枝,你别喜欢男人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陶枝:“……”
陶枝不知道她这个弟弟突然又发什么疯。
“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就是老陶同志了,不还是说分就跟妈妈分开了?”季繁漫不经心地说,“男人心里总是会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这是季繁头一回提起这件事。
他搬回来一个礼拜,没问过陶修平,陶枝也没提起过季槿。
双胞胎之间大概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灵感应的,虽然她跟季繁的默契度从小就低得令人发指,少年看了她一眼,说:“妈妈现在挺好的,她说她最近有点忙,过几天抽个时间来看看你。”
过几天来看看你。
就好像是对一个亲戚家的小孩儿说的客套话。
陶枝捏着椰汁罐子的手指缩了缩,然后椰汁放在了茶几上,垂眼起身,拽起书包袋子:“困了,今天起太早,”陶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早点睡吧你,别没事儿干折磨警察了,你这叫报假警,要被抓起来思想教育的。”
季繁趴在沙发上动作很大地朝她做鬼脸,陶枝假装没发现,上楼回卧室,关上了房门。
她把书包随意丢在地上,走到然后走到床尾的小沙发前,整个人大字型躺倒进去。
之前在外面折腾着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一个人安静地躺下来,她才觉得累。
陶枝觉得自己这一天实在是过得一波三折。
她抱着抱枕摸出手机,点开,欣赏了一下她重新到手的五十万欢乐豆,然后又点开微信,给江起淮发了个信息。
【枝枝葡萄】:滴滴。
【美少女扛把子江起淮】:1
陶枝双臂高高举起,看着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然后灭掉。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翻了个身,脑袋埋在柔软的沙发背里。
心情莫名其妙地,好像比刚刚好了一点儿-
陶枝是被闹铃声吵醒的。
柔和的音乐声从她身体下面隐约传出来,陶枝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摸了好半天,从屁股下头抽出手机,点掉了闹钟。
手机丢到一边,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周末的清晨一片静谧,陶枝嗓子睡得有些痛,浑身都发酸,她撑起手臂抬了抬身,才意识到自己在沙发上就这么没盖被子睡了一晚。
连衣服都没换。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缓了一会儿,光脚走进浴室。
理石的地面冰凉冲淡了睡意,她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居家服,有些头重脚轻地走下了楼。
张姨正在拿着吸尘器打扫卫生,她一般周末都是会睡懒觉的,早餐还没有弄,看见她下来,张姨有点惊讶:“枝枝起这么早。”
陶枝“嗯”了一声,声音哑得有些吓人,张姨赶紧走过来:“枝枝怎么了,感冒了?”
“好像有点儿。”陶枝带着鼻音说。
“那等会儿阿姨给你煮个粥,吃完了你吃点儿药。
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进玻璃杯里塞进微波炉。
等牛奶的功夫,季繁晃晃悠悠地下了楼。
少年带着青黑的眼圈儿进厨房倒水,看起来挺精神:“你怎么起这么早?”
陶枝看了他一眼,嗓子疼得不想说话。
季繁有些稀奇地看着她:“精神这么差,你也通宵打游戏了?”
微波炉“叮咚”一声转好,陶枝回身,端着牛奶上了楼。
季繁被彻底无视,打了个哈欠看向旁边走进厨房里的张阿姨:“她怎么回事儿?”
“有点儿感冒,”张阿姨洗着锅子说,“我等会儿煲个粥再冲个冲剂给她送上去,这几天咱们吃点清淡的。”
季繁点点头,举起手来:“我给她送。”
陶枝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
本来以为只是因为换季又一晚上没盖被子着了凉,结果第二天晚上还发起了高烧。
顾叔连夜接人去医院,又找了家庭医生挂了吊瓶,热度才褪下去。
她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季繁就给她当了几天的狗。
卧室里,陶枝蔫巴巴地缩进被子,嫌弃地看着小托盘上的一碗白粥:“太烫了。”
季繁舀起一勺来,给她吹了吹。
“都冷了,”陶枝嫌弃地说,“你怎么不放冰箱里拿出来再给我喝?”
季繁:“……”
“我现在脑子里就八个字——忍辱负重,以德报怨。”季繁把勺子放下说,“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陶枝哑着嗓子:“我细心地照顾你?”
“你怕我传染你给我戴了五个口罩。”季繁一边舀着粥一边说,“差点没他妈把小爷给憋死。”
“……”
陶枝有些想笑:“那那时候我不是小吗,你学校里帮我请假了没?”
“请了,”季繁说,“王褶子还不相信我,给老陶打了个电话确认的,这学校也太变态了,怎么连不学习的也管啊,王二现在抓不着你开始来折磨我了,天天让我上黑板做题。”
季繁哀怨地叹了口气:“你这两天能好吗,快点回来帮我分担一下火力。”
陶枝没说话,看着他。
少年一边说屁话一边小心地用勺子搅着粥,热腾腾的雾气后眼睫低垂,看起来难得地安静。
“季繁。”陶枝忽然叫了他一声。
季繁没抬头:“嗯?”
陶枝问他:“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季繁愣了愣,抬起头来,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谁知道,我说得算吗。”
“你别走了,”陶枝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小声地说,“姐姐想看着我们阿繁长大。”
她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少年的耳尖瞬间通红一片,他手里的粥碗往托盘上一放,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只比我大几十分钟的人就别装大人了,快点喝你的粥!不然我就真给你放冰箱里了啊!”-
陶枝又在家里躺了几天才好利索,周五跟季繁一起去了学校。
实验一中的第一次月考在十一长假前的最后两天,陶枝缺了一周的课,再去学校的时候月考座位表已经出来了。
考场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来分,一班的学生基本都在前面几个考场,陶枝上学期的考试差不多都是睡过去的,在最后一个考场,江起淮和季繁是转学来的,没有成绩,跟她在同一个考场。
整个班里就三个人在最后一考场,跟这个好学生扎堆的大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厉双江一见她就直接张开了双臂:“老大!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陶枝抬手,在他背上猛拍了一下。
厉双江被拍得整个人往前窜了一步,捂着胸口咳嗽:“我们老大还是那么的元气十足,我放心了,你不知道你没在这一个礼拜繁哥被王氏双煞折磨成什么样。”
季繁坐在后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老子他妈在学校被折磨完还要回家被这个病号折磨,我们家枝枝发个烧就是公主,她要星星小爷都得上天给她摘下来。”
厉双江闻言又跑到最后一排去要拥抱季繁,给他一个贴心的来自好兄弟的安慰。
厉双江:“繁哥,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季繁:“老厉,还是你懂我。”
两个男生在那里深情地抱成一团,旁边坐着个天然大冰柜,连看都没看一眼,不受到任何影响地释放着冷气。
陶枝看了他一眼。
她跟江起淮最后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那个言简意赅的“1”上,她人在家的时候也没闲着,在美少女正义联盟和厉双江付惜灵他们俩聊得热热闹闹,也没见这人在里面说过一句话。
厉双江跟季繁抱在一起对着恶心了好一会儿,终于撒开了手,问江起淮:“对了,淮哥,你明天月考是不是不来?”
江起淮应了一声:“嗯。”
陶枝愣了愣:“还能这么光明正大的逃考试?”
“淮哥要去那个竞赛吧,时间冲突了,王褶子说让他晚上来学校单独把上午的考试补上,好像。”厉双江说。
陶枝有些难以置信。
竟然会有人明明能逃掉考试却偏偏不,非得晚上来把考试补上。
就是一定得装这个逼。
这也是学霸的一种修养。
季繁因为几百年前打架没打过江起淮,在遇到他的事情的时候心眼儿就会变得特别的小,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找茬的机会,在旁边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能考三百分就不考三百一,人学霸可是一分都得争取,懂吗?”
陶枝翻了个白眼:“换你能光明正大旷了考试,你逃不逃?”
“一码归一码,”季繁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逃。”
陶枝:“……”-
分了文理科以后月考只占一天时间,上午是语文和英语,下午考数学理综,考试时间比平时的到校时间要晚一点儿,八点钟开始。
陶枝和季繁早早到了教室,最后一个考场的氛围在哪个学校都差不多,季繁在一班艰苦的环境下被折磨了半个月,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终于如鱼得水,跟他前后左右的差生们聊得热火朝天。
陶枝按照座位号找了一圈儿,她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靠中间的地方,后面隔着几个人是季繁,季繁再后面的桌子空着,应该是江起淮的位置。
没到考试时间,教室里空着一半的位置,好多人还没来。
监考老师一个坐在前面玩手机,另一个也还没到,陶枝从空空的书包里掏出中性笔和涂卡笔,又抽了张白纸。
监考老师抬头看了一眼,拖着声说:“到了的同学不要大声喧哗,手机该交的交上来啊,后面那个男生,别唠了,一早上就看你上蹿下跳的到处唠,你是交际花啊?”
陶枝从校服口袋里抽出手机划开,刚要关机,想了想,先点开了微信,打算给奖励过她的某人送去一点宝贵的祝福。
【枝枝葡萄】:我怕昨天的祝福太早,又怕上课铃响起的鼓励太晚,因为监考会没收手机,所以在那个时刻即将来临之际,给您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祝您的竞赛成绩金鸡独立,鹤立鸡群。
江起淮那边应该也还没开始,没两分钟,陶枝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美少女扛把子江起淮】:看看你用的成语,然后担心一下你自己的语文考试。
还是那么的刻薄。
陶枝撇了撇嘴,继续打字。
【枝枝葡萄】:担心担心自己吧殿下,本宫当然是早有准备。
她一行字打完发出去,想起了之前这个称呼导致的乌龙,脑袋一空,也不知是在心虚些什么,赶紧飞快地解释。
【枝枝葡萄】:我这个本宫是公主大人的意思,公主也都是这么自称的!希望你的想法不要那么肤浅。
她刚想顺便帮他科普一下,其实殿下这个称呼也是公主殿下的意思。她之前关于李淑妃的事情只是发散了一下思维。
其实咱俩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
我是绝对没有包藏其它非分之想的。
嗯,合情合理。
陶枝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点亮,刚想继续打字,手机在她手里又轻轻震了一下,打断了她的动作。
陶枝目光往上移了移,看上去。
【美少女扛把子江起淮】:嗯,那考好点儿,公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