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灯灭

  李龙无助的叫喊着李平安，一遍又一遍，曾经的一幕幕闪现在李龙眼前。
  “李龙叔，阿娘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烤地瓜，你要来哦。”
  “李龙叔，我们为什么要为奴阿？人族是曾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被老天惩罚了吗？”
  “李龙叔，从小就你对我最好，最喜欢你了。”
  “李龙叔”
  李龙泪流满面，曾经追着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家伙，曾经以他为榜样的小家伙，曾经如同依赖父亲一般依赖他的小家伙，死了。
  李平安死了，被悄无声息靠近的怨灵瞬间撕扯意志，生命之火熄灭。怨灵撕扯意志之后正在吸食李平安的体内血液。
  没有人反应过来，也没人想到在通道死角还有一个怨灵潜伏。
  其实李平安是有机会示警的，但是李念的死，李明义的死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他惶恐紧张，应有的警惕因为他情绪的强烈起伏变得形同虚设，恰好死角有怨灵，恰好走过这边死角的是李平安。
  魔天转头，心中暗骂。死了就死了，叫喊这么大是想把所有怨灵都引来吗？这些人族的废物，活该一辈子为奴，没有脑子的东西。
  “赶紧走，一会儿其他怨灵就要来了，这个废奴，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魔天一边向前奔跑一边恶狠狠的看着李龙说道。
  李逵早在李龙叫喊的瞬间弹射到李龙身边，他也看到了李平安被怨灵吸食的画面，但是此刻容不得他戚戚然，他猛地拉住怔在原地的李龙，“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李逵急促道。
  李龙不回头地对他说，“逵哥，你走吧，我答应过平安他阿娘，要带他回去的，我没做到阿，我没做到阿，是我没有看好他，都是我的错，我要替他报仇，转告平安他娘，是我李龙对不起她”。说罢李龙提着大锤冲向正在吸食李平安血液的怨灵。
  “李龙”，李逵大喊，可是李龙哪里听的进去，拎着大锤横扫怨灵，大锤从怨灵身体穿过，怨灵一动不动，连盯着李平安的漩涡双眼都未曾有一丝变化。
  李逵大急，刚想过去拉走李龙，队伍后方黑暗翻滚，三个怨灵飘荡而来。
  林天回身奔至李逵身边，“李叔，必须得走了。”李逵不为所动，“李叔，还有十五个族人指望着你，你想他们都死在这里吗？”，李逵清醒，复杂的看了一眼李龙，声音嘶哑，“走！”
  李氏林天与魔天一行迅速逃离，后方传来李龙一遍又一遍用大锤扫过怨灵带起的破风声，众人刚过通道拐角，后方传来一阵悲壮的古歌，“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余之浩气兮，化为风霆，风萧萧兮我欲归，亲不在兮仍不悔！”
  人族皆哭！
  通道内，魔天边跑边斜睨林天等人，看见众人脸上的泪痕时，更是嗤笑一声，“真是奇特的感情阿，明明那么弱小，却还要飞蛾扑火，最可笑的是你们还会觉得悲伤。世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我们魔族强，所以我们君临天下，你们人族弱，所以只能为奴，明明看见同伴去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去悲伤，”魔天说着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你们人族这点最有意思了，就是因为那些情感，所谓的牵绊，你们居然会去送死，蝼蚁的世界让我无法理解。”魔天满脸鄙夷。
  林天怒视，这魔哪里明白人族的牺牲精神才是人族之所以万年还能坚强延续的根本所在，如果人族人人为己，那人族早就因互相残杀而灭种。父亲讲过，万年的岁月里，是有一些人忘记了“人”的精神，忘却了曾经的荣耀，即便那些他认定的历史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但他坚信人族在久远之前是辉煌的，人族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认输，永远坚韧，永远向前，哪怕打断了脊梁也要直起灵魂，这样的种族怎么会为奴？一定有原因导致了现在的这一切。
  而现在，这靠着父辈余荫作威作福的二世祖居然职责人族的情感，他凭什么？他知道生来只是为了生存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他知道咬碎了牙也要不顾背后的伤痛爬起来，只是为了给孩子遮风挡雨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他知道人族万年深深刻在血脉传承中的坚强是多么的伟大吗？
  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一个魔罢了。人与异族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林天，你是想用眼神杀死我吗？哈哈哈，当真有趣，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这种眼神了，那种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的眼神真是让我愉悦阿。”魔天看着林天，语调里充斥着满足。
  林天咬牙，转过头不吭声。没用的，再多的话语又能如何？他跟魔天不在一个层级上甚至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即便自己一直想以拼命的方式拉魔天赴死，他也知道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单单是明卫的实力就让他高山仰止，没有了对抗的欲望，更别说被明卫和那暗卫保护起来的魔天。
  众人向前急掠，魔天好似也失去了跟众人说话的乐趣，队伍一下子静谧起来，通道内除了众人赶路的破风声，再无一点声响
  黑暗是死人坑通道永远的主题。众人向通道内不断深入，温度也急剧降低，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郁起来。经过李氏四人的死亡后再往后的路程里在没有出现新的变故，所有人都更加警惕，三人一组，林天在最中间被众人护住，这是李逵的意思。
  时间慢慢流逝，正在众人闷头赶路间，魔天身侧明卫突然站住身，对魔天道：“少主，有流水声。”
  魔天猛的停顿，侧耳听去，随即脸色狂喜，“怨气池快到了，所有人打起精神，怨灵在怨气池附近游荡的最多，谁要是影响了我的晋升，我就在这把他剥皮抽筋，走！”说罢也不等林天等人反应，自己带着一明卫向前走去，另一明卫在队伍后方紧跟。
  林天他们默不作声，继续赶路。随着众人不断向前，通道的空间变得宽广起来，通道两侧不断地向两边扩张，不一会儿，众人面前的通道到头，在通道前方的下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
  圆形空地上空四周有数量不少的通道口，有些通道地上有细细的尸水混着血液流淌，尸水在空中截断掉落下来，在圆形空地不断聚集，最终在圆形空地中央更低处形成了一片池塘。此刻，池塘周边有七道怨灵正在不断地飘荡，其中有一道怨灵身影凝实，明显与周围怨灵不同。
  魔天急忙俯身下来，躲在通道暗影下，对身边明卫说道：“糟了，居然有凝实怨灵，除非脱凡境，不然很麻烦，这里未到下层通道，怎么会出现凝实怨灵？”魔天皱着眉头。
  魔天身边明卫小声回道：“少爷，怨灵没有智慧可言，可能在飘荡的过程中不小心闯入了上层通道，只是这凝实怨灵对意志力的冲击十分强烈，没有脱凡强者掣肘，只能用人奴的血液吸引怨灵离开这里，为少爷您争取突破开元的时间了。”
  魔天转身来到林天等人面前，喊出李逵，两人移步角落，魔天微红双眼不断地扫过众人，微微思量，对李逵说道：“你挑出十人放血向着空地四周的通道跑，不许回头，回头我就让你们所有人死。”
  李逵深深看着魔天，语气平淡，“魔天少爷，我带族人来此，十九人就剩十五了，这十人一去生死难料，请让我对他们最后交代一些话。”
  魔天听完嘴角一咧，“可以，不过李逵，如果想在我的眼皮下耍什么小聪明，你最好想想在魔宅的族人。”说完对李逵挥挥手，让他离去。
  李逵转身来到众人身边，看了看队伍后方的明卫，对众人小声说道：“魔天让我挑选十人放着血向空地四周的通道跑，这是想利用我们吸引走怨灵，为他争取时间，兄弟们，今日我等难以离开这死人坑了，但是即便是死，也不能让魔天这魔崽子得逞。李念、李明义，李平安，李龙，他们死之前的音容现在还在我的眼前，李念和明义死时我为了剩下的人我吞着泪水忍了，平安和李龙死时我只能眼睁睁的做个逃兵，现在魔天想让你们死！我忍不了了，听我说，一会儿放完血你们就向着四周的通道跑，跑进去后立刻藏起来处理好伤口，一定不能让怨灵发现，等魔天下去之后，你们原路折回，我们今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所有人都死，也不再沉默！”
  众人眼神发光，内心激动，但也知道现在有明卫看着，只能将情绪敛下，纷纷点头，随即有十人自发走出，对李逵道：“我等愿放血引怨灵，望族长成全。”随后对着李逵深深鞠躬。
  李逵嘴唇蠕喏，万千话语最后化作了一声“好”。
  对面十人抽刀放血，沿着所在通道向四周通道口跑去，李逵深吸口气，食指与拇指伸出，将油灯按灭。
  人死如灯灭，既然都不一定能活着，那还亮着这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