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大爱无声
是的，杀意。
姜白雪从未想过，有一天唐朝也会对她流露出杀意，用这种看敌人般的目光看着她。
顿时，她的心就像被四分五裂的那样。
本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她，连唐朝都失去了。
喉咙滚动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李昊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心魔，现在好不容易确定了李昊就在魍魉里，她该怎么做？
她能怎么做？
如果非要说一个以后会反目成仇的人，那么这个人必定是她。
姜白雪！
心里一酸，姜白雪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是再看唐朝的眼神时，她又愣住了。
唐朝的眼神，依然凌厉，也依然有着杀意，但是除此之外，还交织一种淡淡的伤感在里面。
“那你呢？
你会吗？”
姜白雪眼睛红了，面带微笑的问道。
唐朝微微摇头：“我会和他们抗争到底。”
于是，姜白雪眼睛更加红了。
“他们很强。”
“从来没有天降正义这种说法，所有的仇，所有的怨，唯有用鲜血来冲刷。”
唐朝轻轻说道：“手断了还有脚，手脚都断了，我还有牙齿——宁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这是龙息精神。”
姜白雪眼泪掉了下来，但是，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咧嘴笑道：“我也一样。”
只有变强，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三年前，是他们不够强，才会出现生离死别。
听了姜白雪的话，唐朝眼里的杀意和阴沉，一下子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开心的笑意。
他拉起了姜白雪，姜白雪趁势轻轻拥抱了唐朝一下。
很纯洁，不参任何男女情感的拥抱。
傍晚时分，万家灯火通明。
唐朝回到了东城胡同。
“爸爸！”
正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的唐小鲤看到了唐朝，立刻激动地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抱了很久很久，都不愿意松手，好像很久没见到爸爸了一样。
唐朝也露出笑容，抱起了她：“这几天爸爸不在，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呀？”
“当然听了，妈妈说，爸爸去外地出差了，要几天才能回来，妈妈工作忙，小鲤一直都自己玩哦。”
唐小鲤炫耀似的说道：“还有爸爸交给我的功夫，我也没有落下哦。”
随后，给唐朝打了一套像模像样的奔雷拳法。
小小的身子，蕴含巨大的力道，唐朝惊讶得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唐小鲤的拳法打的越来越好了。
一拳挥出，已经隐隐有了劲风——要知道，这可是只有一般的武者，才能掌握的。
当然，也不是说小家伙的实力已经达到一般武者的水平了。
只是领悟得比较好。
“小鲤真厉害！”
唐朝夸奖了几句，小家伙立刻高兴得跟喝了蜜一样甜。
“小朝回来了？”
屋子里传来林镇宏的声音，林采薇和闻巧茹也手挽着手走了出来。
探望过周美云之后，林采薇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亲情了。
“爸，闻姨。”
唐朝笑着打招呼。
这时，林轻雪系着围裙走了出来，没有热情的拥抱，也没有几日不见的真情流露，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一句。
“饭好了，吃饭吧。”
热情和真情流露不是林轻雪表达情感的方式，平平淡淡，融进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里，才是她。
“好。”
唐朝笑着点头，很快上了桌。
“这个你爱吃。”
“还有这个。”
林轻雪不断不动声色地给唐朝夹着菜，很快，唐朝的饭碗堆积成了山。
弄得唐小鲤一脸的不满意，嘟囔一句：“妈妈从来没这么对我过。”
林轻雪看了她一眼：“吃你的饭。”
众人哈哈大笑，唐朝津津有味吃着，忽然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特意做了我喜欢吃的菜？”
林轻雪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吃着青菜。
林镇宏感叹了一声：“小朝啊，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可要好好珍惜啊，对她好点。”
闻巧茹也笑着说道：“是啊，小林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家吃饭，所以，每天晚饭，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
在林镇宏夫妇说完之后，饭桌上一下子没了声音，只有浓香的热汤汩汩的沸腾声。
唐朝脸色微变，目光动容，下意识看向了林轻雪。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轻雪的眼神仿佛受到惊吓的兔子，飞快的挪开，红到了耳根里。
“只是最近喜欢做菜而已。”
她轻声说道，解释却是那么的苍白。
经历了‘假死’之后，两人之间的隔阂消除了。
或许是唐朝回来，饭后洗碗工作由林镇宏闻巧茹夫妇包揽，唐朝和林轻雪就在客厅陪唐小鲤看着动画片。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甜言蜜语，因为他们已经过了需要甜言蜜语来维持感情的阶段，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相爱相知，爱情的最终阶段，就是变成一家人。
“下午我洗了澡。”
林轻雪忽然看向唐朝，说道。
唐朝微微错愕，随后忘其面色红润，便笑了笑说道：“那你等我一下。”
林采薇恰合时宜的走过来：“小鲤，小姨给你讲童话故事啦。”
唐小鲤很快就被林采薇抱走了，唐朝只身一人去了楼上。
一个时辰后，林轻雪香汗淋漓、筋疲力竭躺在床上，唐朝则是点了一根烟，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的繁星点点出神。
“在想什么？”
林轻雪披了一件还算厚的衣服，和唐朝并肩而立，一同看着天上的月亮星星。
唐朝看着站在旁边，眼眸明亮的林轻雪，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笑容：“我在想，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们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小鲤会慢慢长大，她继承了你的智商，你的漂亮——武力方面得随我，不然以后被男孩子欺负哭鼻子怎么办？
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会从你肚子里爬出来，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男是女，名字我都想好了，不随我姓，选一个随母性，男的就叫林朝阳，女的就叫林清儿——”
“唐朝。”
唐朝绘声绘色描述着对未来的憧憬，林轻雪却忽然打断了他。
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十分明亮，直勾勾看着唐朝：“今天我给小鲤讲了一个故事，现在我想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
“从前有一个庶民，他爱上了一个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很多人都不看好这场婚姻，为了逃脱世俗的眼光，他们选择离开，大小姐为了那男的，抛下了一切，男的却为了能配得上他，毅然参了军，如愿以偿当上了朝上大将军。”
“然后呢？”
唐朝咧嘴笑了笑。
这个故事和他挺像，却和他不尽相同。
“正当他以为可以他的爱人幸福的时候，正值战乱，需要他上场杀敌，他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
唐朝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
他笑着问道。
“因为悲剧更能深入人心。”
林轻雪正色说道：“主人公参军的初衷是为了他的爱人，最后牵绊他的，却是国家情怀，舍小家，取大义，你觉得他做的对吗？”
林轻雪目光再一次变得清冷，看着唐朝的眼睛问道。
唐朝沉默，转过视线，说道：“对和错，不是我说了算。”
林轻雪笑了笑，说道：“反正我很反感，我只是个小女人，不懂国仇家恨，只求一世平安。”
“……”
唐朝陷入深深地沉默中，第一次的，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愧疚。
他明白林轻雪的意思，上一次，他为了引蝙蝠出来，假死了一场，事实却是差一点和死神擦肩而过。
最伤心欲绝的是谁？
那时候，唐朝承认，确实没有想过林轻雪的感受。
这样再多来几次，她一定会崩溃的吧？
可是他是龙主，国难当头，他必将站到最前面，负重前行。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呢？”
唐朝喉咙滚动了一下，出声问道。
生死难料，谁也不知道，明天和子弹哪一个先到来。
林轻雪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我能怎么做？”
“倘若以后发生战乱，你不幸战死，我就可以改嫁？”
林轻雪凝眉低语，一双眼眸，却是明亮得可以照亮天上的黑暗：“错了，我不是那种女人。”
“人活着，就是顺从心意，我不会阻止你有一天为大义精忠报国——再不济，像五年前那样默念等你卸甲归来，五年都等过来了，差这一战时吗？”
“我只希望考虑大义时想到我们，我们不能没有你。”
林轻雪轻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就独自一人将小鲤抚养长大，等到可以抛弃一切时，找到杀你的凶手，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你报仇。”
她语气不重，但是却如金石落地，铿锵有力。
生而为人，性情冰冷，隐藏在皮囊之下的，是足以将人融化的爱意。
明明林轻雪不会说情话，可是此刻说出来的话，却让唐朝感动的一塌糊涂。
头一次的，唐朝觉得活着，比死了更加辛苦。
因为死了很简单，活着，却要守护八方。
唐朝抬头，看着明亮的月亮，心里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意。
“蝙蝠，明天就该做个了断了……希望你不要自寻死路。”
他不想杀生，不代表不会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