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轮回归来
死而复生。
青莲感应自身，已非仙灵之体，而是香火功德凝聚。
由于香火之力稀薄，仅仅凝聚出躯体，丝毫神力都难以施展。
青莲打量自己的新躯体，脸上尽是欣喜与惊骇。
“此等神通，闻所未闻！”
周易说道：“香火功德是后天之物，远远比不过先天仙灵之体，徒儿莫要怪师尊。”
“弟子怎么会怪师尊，一切都是贼老天的错，容不得世间再有先天神灵。”
青莲躬身说道：“弟子所求就是长生，落入后天反而少了诸多麻烦，不用天天被惦记着吞了嚼了。”
仙藕历经百万年，期间有数十位主人，仙佛神魔或邪魔外道，早已经逆来顺受惯了。否则也不会一出世，毫无仙灵傲骨，自愿拜周易为师……
“甚善！”
周易不去推算探查弟子所说真假，他从来论迹不论心。
更何况真灵登上封神榜，纵使心思不单纯，也有的是法子管束教训。
说话之间，周易眼前画面终于流转结束。
饕餮妖神记忆可以追溯至上古，期间诸多天地奥秘让人大开眼界，堪称一部真实的上古史诗。
此时周易大可以装作大能转世，与上古神圣谈玄论道，也不会有丝毫破绽。
“可惜混沌对这厮也有所保留，并未告知它无需倚仗妖庭，身合洞天已然长生不死！”
周易翻阅饕餮妖神记忆碎片，距离最近的是与混沌妖神密谈。
混沌妖神早已知晓，白泽受金乌拉拢，非但没有将它吞了，反而顺水推舟迅速建立了妖庭。
白泽自诩传承羲帝先天卜算之术，谋算无双，以寻常妖神的实力得封妖师，地位与十大妖圣相当，却不知自己也在混沌妖神局中！
此番饕餮妖神愿意以身为饵，就是受混沌妖神指点。
先以妖神分身将周易钓出来，本尊在一旁窥伺时机，将先天仙灵吞噬炼化。
妖庭早已做了完全准备，遮掩天机变化。
周易先前并未卜算出是陷阱，然而他以不变应万变，笃定饕餮忍不住吞噬青莲。
非是饕餮贪嘴，而是大道求索，注定有此一劫！
妖魔图鉴迅速翻动，在一百七十三页出现饕餮妖神图鉴,羊身人面的凶兽,腋下双目绽放凶光。
获得奖励：绝仙剑！
“当真如猜测一般！”
周易手中凭空出现古朴长剑,绽放耀目灵光，随手舞动便天花乱坠，好不玄妙。
诛仙四剑中,诛仙最利，戮仙最凶,陷仙困人,绝仙剑变化无穷！
当然,任凭一柄皆是无上杀伐至宝！
青莲感应师尊左右手上凶兵，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努力翻阅记忆，百万年来从未听闻世上有如此凶戾至宝！
吼！
一声怒吼穿透饕餮尸骸，饱含怒火悲愤,正源自混沌妖神。
周易挥手卷起封神榜,将青莲收入其中,面色悲天悯人。
“非贫道不仁慈,实属四大凶兽业力缠身，合该应了这劫数！”
……
鸿帝囚牢。
妖神术法肆虐,钩吾山已经化作沟壑。
斗法正酣，饕餮妖神慕然间魂飞魄散，骇得其余妖神退出数十里远,皆以为周易施展了秘法神通。
“咳咳咳！”
周易伤痕累累，肉身宛如遍布裂痕的瓷器,勉强以玄黄神光维持完整，不至于化作飞灰。
李隆见群妖退避,得以稍作喘息，连忙服用仙丹恢复真气。
紫郢剑已经断了半截,这件伴随周易最久的仙器，此战过后将成历史。
“道友使了什么神通，竟将饕餮这厮斩了，快快再施展几次！”
李隆扫了一眼群妖，目光落在天狗身上，笑道：“你那书上有写，狗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老朽早就心向往之！”
天狗妖神呲了呲牙，不着痕迹的倒退几步，落在绿玉君身后，免得成了盘中餐。
绿玉君乃灵竹成妖得道，一般上不得食谱。
无怪乎天狗谨慎，实属饕餮死的诡异，片刻前还大发神威挥洒术法，转瞬就魂归冥冥。
数十万载苦修，眼见长生近在眼前，尽化一场空！
“贫道只是略施小计，云道友就送上门来。”
周易念头一动，法力分身从中遁出，旋即消散不见，仅留下两柄青铜长剑悬在空中。
陷仙剑、绝仙剑气息显露，吓得群妖又退出数十里，几乎躲在洪帝囚笼之外。
“这便是杀死二弟、四弟的凶器！”
混沌妖神盯着陷仙剑，声音阴森寒冷至极。
四大凶兽称兄道弟数十万年，无论情谊真假，如今穷奇饕餮死在周易手中，焉能不恨意滔天！
周易说道：“终究是贫道棋高一着。”
混沌妖神携洞天世界压迫而来，不辨七窍的面庞，传出滚滚雷鸣。
“你为了谋算四弟，竟敢本尊前来？”
“本尊不来，云道友可不会轻易上钩？”
周易挥手摄过双剑，环视一遭，群妖无不慑服。
纵使周易乃妖族之敌，诸妖神也不得不承认，这道人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妖庭派遣围杀周易的妖神，除去混沌妖神无所畏惧，余者仅有绿玉君真身前来，连同为饵的饕餮都是一具精血分身。
群妖念及至此，心底又莫名痛快！
饕餮妖神本尊偷偷遁入分身腹中，所图为何哪个不知，我等打生打死你去偷摸拿好处，活该遭了杀劫。
“你想做英雄，还是圣人？”
混沌妖神冷声道：“本座活了五十六万年，传承记忆可追溯至上古，能活下来的尽是阴险小人，英雄圣人全部都死光了！”
“贫道无英雄之胆魄，更无圣人之贤德，只是普普通通一修士！”
周易目光扫过天际，仿佛那里有人暗中窥探，缓缓说道：“前些日，无回谷主入地府询问贫道，言称妖神、神圣之流，皆是拿他们小仙小佛的性命，成全自己功绩！”
“贫道胜了可执掌天地，妖庭胜了，死的便是他们！”
“今日便以性命为证，贫道亦可死！”
声音或不如混沌妖神响亮，落在群妖耳中，振聋发聩恍如惊雷。
人族仙佛神魔皆不惧死，妖庭当如何统治天地？
“还有一事……”
周易说话同时已经动手，绝仙剑斩向绿玉君，天花乱坠变化万千，封死它一切逃遁路线。
“贫道说好的钓竿，就一定要到手！”
绿玉君反应迅速，身形一晃化作数十青竹，难分真假，千百枚竹叶化作锋刃杀来。
咔嚓！
金蛟剪趁此机会，双剪合拢，将青竹断成两截。
分身幻影消散，空中只留下两截绿竹悬浮，长上百丈，青翠如玉。
“可惜！”
周易忍不住叹息，妖魔图鉴第两百六十页，仅仅点亮一角。
绿玉君与寻常妖神不同，可分化生长出无数青竹妖躯，都称得上本尊，死了却只伤些元气。
“哼！”
混沌妖神冷哼一声，案上鱼肉还敢猖狂偷袭，洞天世界携无量重力镇压而下。
周易催动玄黄神光抵挡，旋即又遭受群妖围攻。
慑于两柄杀伐至宝，群妖从远处施展摄魂夺魄之法，不与周易近身搏杀。
李隆忍不住传音道：“听道友的话，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道友怕了？”
周易传音时候，催动仙剑与洞天世界硬撼一击。
不愧是杀伐至宝，硬生生斩破洞天壁垒，将世界削去一角。
数十里方圆地界落入虚空裂缝，转瞬间消失不见，成了无主之物，不知日后哪个幸运儿能进入其中。
与此同时，周易再次遭受洞天世界撞击，半边身躯化作粉碎。
李隆施展因果剑诀，逼退伺机杀来的妖神，反问道：“老朽自是怕死，道友不怕？”
“当然怕，却不得不死。”
周易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更谈不上英雄圣人，性子颇有些自私懒散，平平淡淡的成仙才是他的追求。
偏偏如今形式，又不得不如此。
或者说，周易不得不成为传记、话本中的英雄，而且今日就要悲壮落幕！
“唉……老朽这生意做亏了啊！”
李隆满脸愁容，因果剑气从天狗妖神削下血肉，竟然直接摄过来咬了一口，边咀嚼边说道：“临死之前，怎么也得吃个痛快！”
周易说道：“道友不必惧怕，你自有机会遁去。”
“道友何出此言？老朽是那贪生怕死的人吗？武夫，从来不惧生死！”
李隆闻言涨红了脸，仿佛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争辩道：“老朽可不是怕死，武人的事哪能算逃跑，这是留有用之躯，以备再战！”
周易说道：“既然道友说得这般有道理，必须以混沌与梼杌，来祭奠贫道！”
李隆正待继续解释，只见周易挥手收起诸多至宝，气息不断暴涨。
“贫道哪怕是死，也不会死在妖族手中！”
体内近十万年法力，头顶吸星神簪，身上紫绶仙衣，脚下踏云靴，同时爆发耀目神光。
轰隆隆！
一声巨响，虚空如同破碎的玻璃，裂开无数缝隙。
咯吱咯吱——
鸿帝囚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堪比一尊妖神数位妖仙的自爆威力，圈禁在仅仅百里范围，囚牢没有瞬间炸裂，已经表明上古神文禁制之玄妙。
铭刻神文的庭柱，不少地方已经裂开缝隙。
“感谢道友救命之恩！”
李隆身化数千道金银二色剑光，从缝隙中钻出，随后向四面八方遁去。
心剑斩神魂念头，可避免神识探查虚实。
因果剑道斩天机，敌人不能卜算李隆去向。
遁出数百上千里之后，李隆不见妖神追来，方才心思安稳。
“明明老朽是来助拳，为何要说感谢？”
李隆低头看手中仙剑，紫郢剑已经跌落仙器，青索剑尚能修复，心中郁闷顿时消散。
……
妖皇殿。
群妖左右侍立，当中一面宝镜，正显化钩吾山战场。
白泽见到周易自爆法力神魂，当即喜笑颜开，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恭喜陛下，除此大患，妖庭再无阻碍！”
“人族真仙最善真灵转世！”
妖帝缓缓说道：“这凶人自出世以来，可谓算无遗策，连云爱卿都遭了杀劫。此番身死道消，必然有其后手！”
殿中群妖眼观鼻，鼻观心，如泥塑一般，对妖帝所说充耳不闻。
饕餮妖神所作所为，说严重些称得上谋逆，然而此事必然有混沌幕后支持，谁都不愿掺和其中。
“陛下，这凶人所修并非真仙，乃是上古炼气术。”
白泽说道：“其神魂连真仙元神都未修成，绝难渡过忘川河，纵使有至宝护身，待其重生归来，不知多少年过去。那时大局已定，妖庭已然统御天上地下！”
“爱卿所说有理。”
妖帝目光扫过殿中群妖，面上神色不知喜怒。
妖庭与以往妖国，亦或者人族朝廷不同，所册封诸多妖神尽皆桀骜不驯，其中不乏曾与金乌妖神平起平坐之辈。
纵使金乌妖神登基称帝，也不能随意驱使，必须拉帮结派才能执掌大全，所以妖帝才能容忍雪凰之事。
“陛下，凶人伏诛，必然慑服仙佛神魔。”
白泽谏言道：“何不趁此大胜之势，抽取凡俗灵脉，这才是妖庭万世之基！”
妖庭建立之初，就有抽取凡间灵脉的打算，更是从四成增长到了七成。
初时是为了将灵脉炼入妖庭，增长妖庭天地元气，之后增长三成，是为了断绝凡俗生灵修行之途。
仅剩的三成灵脉，日后莫说修成仙佛神魔，晋升炼神境亦是困难千百倍。
妖庭则坐拥无数灵山福地，天下七成灵脉，成为无上修行圣地，可以培育出十万妖王大军。
如此一来，凡俗与妖庭有天大差距，只能万世臣服！
妖帝微微颔首，心情稍稍痛快了些，默默将饕餮之事记在心底，笑着说道。
“便依妖师所言！”
……
幽冥地府。
府君正与夏耕论事，商议如何攻伐阴界。
鬼族乃万灵死后魂魄所化，在地府看来尽是积年厉鬼凶魂，本就该轮回转世，方才符合天地大道。
阴界是鬼族败落之际，割裂无数极阴灵地炼成。
随着地府各殿诸司日益齐全，略微显得有些拥挤，正好将阴界吞并融合。
倏然间。
府君眉头紧皱，旋即叹息一声：“本尊已然魂飞魄散！”
夏耕说道：“这本就是定计，道友无需感怀！”
“有一事须劳烦道友。”
府君说道：“贫道从墨圣处得知娲皇造人之法，道友亦曾创造种族，不知上古灵物息壤，可还有剩余？”
夏耕当即猜到府君打算：“道友打算以息壤铸造初代人族圣体，作为本尊转世之躯？”
府君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一气化三清神通玄妙至极，府君既是周易阴阳分身，能独立本尊之外生存。
“息壤，自是有一些。”
夏耕说道：“贫道劝道友还是谨慎些，肉体凡胎天资虽低，却少沾因果，未来有无限可能。以道友通天修为，早已不受天赋影响，何必拘泥于一具身躯？”
“贫道不需无限可能，一切所做之目的，唯推翻妖庭。”
府君解释道：“更何况，这是本尊先前安排。”
夏耕问道：“待推翻妖庭之后呢？”
府君说道：“那时贫道无事一身轻，或许潜心修道，传授一二弟子，或许混迹于世俗，直至寿尽身死道消。”
夏耕盯着府君看了片刻，确定他没有遭到夺舍，说道。
“道友气度令人叹服，需要多少息壤？”
“多多益善！”
府君说道：“既执掌忘川河，怎么能只轮回一次？”
娲皇造人之法，原型是诸多上古神人，以至于初代人族圣体有不同玄妙天赋。既然已经执掌忘川河，完全可以多多轮回转世几次，直至转世天赋合乎所求为止。
夏耕闻言忍不住眼角抽搐，上古仙料早已绝迹，用一点便少一点，忍住心痛取出青黑光团。
“这些足够炼出上百人族之躯了！”
“谢道友。”
府君接过拳头大息壤，竟然重如山岳，不愧是传说中的大地之源。
“这息壤可不是白拿，府君需答应一件事！”
夏耕说道：“地府吞并阴界之后，那头上个纪元残留的老鬼，必须死！”
“道友与它有仇怨？”
府君眉头一挑，那老鬼曾阻挠妖庭建立，与混沌妖神斗法。
原本还打算拉拢归来，毕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鬼族纵使没落，也绝不愿屈服妖庭。
“那头老鬼身上有股熟悉的气味……”
夏耕说道：“如若所料不差，应是一个老对头，不知怎么成了鬼族老不死！”
“可！”
府君点头答应，地府既准备吞并阴界，必然与那头老鬼做过一场。
府君心急本尊转世，息壤到手后便直接闭关。
按照墨圣所传造人之法，耗费数月时间，以息壤为基炼制出百尊人形泥塑。
泥塑五官模糊，四肢粗大，仿佛孩童随意捏的泥巴玩偶。
唯有表面一个个玄妙神文，时而显化，时而隐匿，方才令人知晓泥塑不凡。
府君念头一动，身形出现在轮回殿。
殿中忘川河汨汨流淌，无穷无尽真灵在其中挣扎，奈何桥一端落入河中，将人族真灵接引转世。
阿难盘坐河边诵经，见到府君身影，连忙起身双手合十施礼。
“拜见府君！”
府君说道：“道友无需多礼，今日没在地狱超度凶魂？”
随着地府建成日久，十八层地狱中凶魂厉鬼堆积如山，狱中鬼差数量翻了几倍，仍然要日夜不休的行刑。
阿难说道：“贫僧对转世轮回颇为精通，听闻周道友之事，特意来助一臂之力。”
“多谢道友！此事本尊早有安排，无需劳烦。”
府君将百尊泥塑放在桥面，运转法力催动奈何桥，顿时绽放耀目神光。
奈何桥一端不断向忘川河中延伸，它本就是周易炼化的至宝，冥冥中自有感应。
地府掌管的忘川河，只是整条河流的一小截，周易真灵并不在其中，不过有了与奈何桥的感应指引，自可逆流而上进入此段河流。
阿难看着忘川河中无尽真灵，回想起前世千百次在其中争渡，沉默片刻后说道。
“周道友神通玄妙，真灵落入忘川河，府君分身竟能自渡！”
府君颇为得意道：“此乃世间最最上乘的神通，寻常分身之法，岂能相提并论？”
“阿弥陀佛！”
阿难宣了声佛号，说道：“既然如此，府君是否与周道友不分主次？”
府君摇头说道：“他才是本尊。”
阿难说道：“周道友不在的话，府君便是！”
“不一样的……”
府君缓缓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阿难道友可知，世间万物唯有一与三，最为玄妙稳固！”
阿难眉头微皱，思索周易另一分身是谁，竟可与幽冥府君相提并论。
“更何况，本尊不在，谁又能慑服诸多仙神？”
府君与阿难说话时候，一道玄黄是神光自河中显化，逆着水流疾驰而来。
周易真灵有杏黄旗庇佑，万法不侵，忘川河不能侵蚀丝毫，一跃脱离河水落在奈河桥上，融入一尊人形泥塑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