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年前采购
有时候他是一个老师身旁的得力小帮手，管得全班同学服服帖帖；有时候又是一个闯祸小能手，带领一群同学整出种种花样来回折腾，甚至还领头敢跟大年级的小学男生打群架，让老师对其是又爱又恨。
若不是看在母亲俞美诗同属教师的面子上，估计他这个班长早就当到头了。
不过现在周逸在心底一直期盼着一个日子，那就是回沪江市过年。
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沪江市是一个神秘又让人向往的地方。
那里的人比山里的蚊子还多，密密麻麻一大片；那里的房子比大山还高，一栋房子就能住进八零一一厂全部的人；那里的商店比厂里小卖部要大上一百倍，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能在里面找得到。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自己的一个家！
懵懵懂懂之中，周逸对沪江市充满了期待，他数着手指头计算着过年日子的到来。
当然，有同样想法的不止是他，还有所有八零一一厂的职工。
在12月25日零点之前，当驻厂军代表将合格单一签，就表明八零一一厂顺利完成了全年任务，大家可以准备过年回家的事情了。
接下来虽然每天按时出工，但大家心思都已经不在工作之上，都在考虑着回沪江市所需筹办年货的问题。
过年前1个月准备年货，过年时休假1个月，年后返回厂里再调整一个月，如此下来小三线工厂实际正常生产时间只有9个月，所幸军工订货数量有限，每年都能按时完成任务。
小三线军工厂职工们四处扫荡年货，导致华阳县的物资供应出现了短缺，并且有些东西有价无市。
“唉，估计你们近万名职工和家属在华阳县买走了50万个鸡蛋，导致我们当地人过年都快没鸡蛋吃了！
更别提小核桃、茶叶、木耳、香菇、笋干等这样的干货，市场上价格涨了快一倍。”
为了搞好地方关系，每年小三线的领导都会专程拜访所在地的父母官，双方聊聊天互通有无。
华阳县境内有10个军工厂，全部都是电子行业相关，因此属于电子公司管辖。而在隔壁的国宁县，坐落着生产大炮的8个配套工厂，它们隶属于机电公司管理。
基本上一个县一个产业链，共同协同生产。
电子公司的领导组团到华阳县政府拜访，在座谈会上，俞天阳不免公开抱怨。
老百姓过年肯定需要采购年货，但华阳县的物资都被军工厂职工买光了，县里只能向省里求助调运货物供应，无形中增多了诸多工作量。更严重是年货涨价，让收入不高的华阳人民一肚子怨气，将怒火都发泄到县领导身上。
“都相互理解吧，我们职工也不容易，大老远跑回沪江探亲，不带点东西回家拿不出手啊！
换种角度看，我们调动了地方经济消费，帮你们农民朋友增加了收入，他们有钱可以过个舒服年。”
说话的也是老熟人，正是原来的八零一一厂厂长，现任电子公司副书记蒋庆五。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磨合，他也适应了电子公司的新岗位。同时也发现了新亮点，就是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而且不像在八零一一厂般封闭。他可以在旗下10来个工厂单位转悠，并经常有机会返回沪江市开会。
这对跟家人两地分居的他来说，属于意料之外的惊喜。
跟他刚调离八零一一厂时憔悴姿态相比，现在的蒋庆五又焕发出第二春。
“听说你们准备扩建采水点，改善自来水的质量。
正好县里有个提议，就是双方合作扩大规模，在竹坞大队的山涧修建一座新水库。将来你们可以在那采集生产、生活用水，而我们可以用来发电灌溉。”
作为华阳县的副县长，俞天阳前些天听到女婿周建国说八零一一厂的生活用水老是浑浊，对职工生活影响很大，厂里准备申请重新选址或扩建采水点。
于是他脑子灵机一动，以前县里就准备在附近修建一座中型水库，但因资金有限未能如愿。
现在机会来了，小三线基地财大气粗，有钱有机械，还有市场上紧缺的钢筋、水泥，甚至连水力发电机都能搞过来。若是能说动对方的话，华阳县只需要出人就能将水库修了起来。
“我们出人，你们出物资，将来双方公用，互惠互利！”
俞天阳趁此机会推销县里的方案，在他看来这是双赢之举。
“建水库？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蒋庆五在八零一一厂这样的基层单位工作过，明白用水问题是厂里的老顽疾。若是水库修成的话，至少附近6个工厂的用水问题得到解决。
“不过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内部集体讨论，并且报请上级批准。从我个人观点来看，修建一座中型水库，不但改善军工厂的用水，而且还将造福当地的老百姓。”
说话之余，蒋庆五不免又在心里惋惜，若是提前1个月知晓的话，说不定现在工厂方案就批复下来了。现在的话，整个小三线基地都在为过年返沪做准备，真正商讨水库的问题估计得来年3月份了。
他到了电子公司任职，接触的信息层次不同，得知了不少基地决策内幕，因此眼界也更高。
小三线属于沪江市在皖南山区的飞地，因此上级一直都非常重视搞好地方关系，每年都预留了机动指标的物资用来支援地方建设。
一个愿意给，一个需要拿，正好互补相得益彰。
因此，在竹坞大队修建水库的话，如果申请提交上去，基本都能顺利通过。
小三线基地拥有自己的钢铁厂，也有水泥厂，甚至还有化工厂在筹建当中，将来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生产工业必需品。
尤其是水泥厂，坐落于隔壁的国宁县，靠近富含石灰岩矿的山区，一经投产就成为安皖省排名前三的水泥生产工厂。就连沪江市政府，也经常发来调令，用国宁水泥作为跟兄弟省份交流的礼物。
“那行，我们就将之前手头准备好的勘探资料，以及水库规划报告尽快整理一份给你们，到时一起向上级申请联合修建这个项目。”
若是能建成水库的话，将会惠及附近四个乡的村民，足以覆盖华阳县三分之一的人口，属于功在千秋的好事。
一旦水库得以立项，那么50万个鸡蛋的损失就当定金，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事不宜迟，俞天阳心想得抓紧时间将此事落实下来。
在父亲正为华阳县人民考虑福利之时，俞美诗顾及的只是自己的小家庭，她正准备最后出门采购一次，为返回沪江市探亲做好准备。
幼儿园已经放寒假，所以周逸也吵着要跟出门，因此母子俩就骑上单车一起沿着公路向山里村落进发。
在俞美诗的背包里，除了人民币现金之外，还有当地以物换物的硬通货：肥皂和白糖。
沪江市生产的肥皂物廉价美，广受山里村民欢迎，用来洗衣服效果干净有口皆碑。
而白糖属于紧缺物品，凭票供应还买不到，加上过年期间糖类消耗量大，白糖也是当地人喜爱的货物。
一块香皂可低15个鸡蛋，而一包三两重的白糖可换30个鸡蛋，这是当地通行的交换规则。
靠近军工厂的村庄，俞美诗都没有进去，因为这里就算有货，都一早被厂里职工买光了。
她沿着山路一路骑行，向山沟深处进发，这里有数个十户人家以下的聚集点，村民们不愿意跟外人打交道，一般职工都不愿意来。
作为华阳人，俞美诗会说本地话，可以跟村民顺利交流。
可能因为今年回沪江探亲的职工人数较多，因此这里的存货也被军工厂职工托人买走了。
俞美诗走了好几户人家，都没有收获，她此行目的就是鸡蛋。
因为鸡蛋不容易保存，前两个月她只收购了小核桃、茶叶等干货，想着到过年前再来买新鲜鸡蛋。
没想到，今年鸡蛋都买不到了。
“妈妈，我们回去吧！”
刚开始坐在单车上，周逸还一路看风景觉得很有趣。但坐久了屁股疼，而且越往里走越少人烟，快到午饭时分他肚子开始饿了。
“最后再坚持10分钟，我们买鸡蛋拿回去给奶奶当礼物。若是知道小逸亲自为她挑选的礼物，奶奶一定会非常高兴。”
在上一个村落，听人说往里走几里路还有几户人家，那里好像有鸡蛋可供售卖，于是不死心的俞美诗打算最后试一次，不行就两手空空打道回府。
沿着山路转了一个弯，终于又一个小型聚居点出现在眼前，空中已经有炊烟飘起，俞美诗载着周逸向最近的人家走去。
“同志，你们家里有鸡蛋要卖吗？”
在门口停好单车，俞美诗拿着一块香皂，用本地话朝屋门内大声问话。
“鸡蛋？”
一个被柴火熏红了眼睛的中年妇女从厨房走了出来。
简单交流后，知晓俞美诗是来买鸡蛋的，她立即回屋拿出了一篮子鸡蛋，估算着有50多个。
可能跟外界接触不多，中年妇女还是按照5分钱一个算钱，不过她没有要肥皂和白糖，而是都换了现金。
在俞美诗仔细清点鸡蛋，查看是否有坏蛋时，屋内又走出一位驼着背的老婆婆。她手里拿着两只母鸡，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询问要不要买母鸡？
一看这两只母鸡卖相很不错，应该平时精心喂养，俞美诗动起了心想买下来。
没想到中年妇女却按住了家婆，坚决不同意卖掉老母鸡，两人为此还吵了起来。
这让一旁的俞美诗很是尴尬，此时她才想起来儿子周逸怎么如此安静？
回头一看，趁她清点鸡蛋时，好动的周逸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正当她打算喊叫周逸名字，突然听到侧房里面传来儿子的喊叫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