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羲和道长冷着脸,看着敬正道长道:“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当年刘子豪杀妻证道,是你策划的吧!”
  敬正道长反问道:“杀妻证道?”
  羲和道长道:“不错。”
  敬正道长笑道:“你既然说杀妻证道的那人是刘子豪,又怎么说是我策划的呢?你应该记得,那时候我正在闭关。”
  羲和道长眯着眼,招了招手,立即有一人走到羲和道长身旁,那人朝着敬正道长拱了拱手道:“晚辈黄泽见过前辈。”
  敬正道长不理,黄泽也不在意,又咳嗽了一声道:“大概是与前辈久未相见,前辈不记得我了?毕竟我那会只是刘子豪养的一只白猫。”
  雪尘道长抬眸,看了黄泽一眼,实在有些好奇。
  敬正道长虽然皱着眉,可他心里竟无半分惊讶。
  早在刘子豪回去想要处理白猫,遍寻不见时,他就做了最坏的猜想,那猫定是被人救走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总有一日要面对今日的情况。所以,他既镇定又冷静的、淡淡的“嗯”了一声。
  众多修士本以为敬正道长会辩解什么,不曾想他就嗯了一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字,许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骇人听闻,匪夷所思。又听到羲和道长说“杀妻证道”四个字,他们心思百转千回,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隐隐的不认同。
  黄泽一袭白衣,立于羲和道长身旁。
  敬正道长突然笑道:“羲和,中洲大陆只需要一个。”
  羲和道长不语,只是看着敬正道长,如同众多修士初见敬正道长时那样。
  无论在何时或何地,敬正道长给人的印象都是那种谪仙人的姿态,清隽微冷的眉眼,年轻的容颜。在他不严肃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无不让人屏息。而近年来的妖魔大战,又让人想起的是他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即使现在,他们也无法将他与所谓的“刘子豪杀妻证道”这般的恶行联系在一起。
  这可是太华宗的掌门啊?
  站在敬正道长身后的雪尘道长,望着敬正道长的背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御兽宗的一位长老顾平忍不住讥笑道:“羲和道长,你为了覆灭太华宗,竟然使出如此手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随便找来的一只猫都能当做证人?敬正道长日理万机,他怎么会接触到一只猫。”
  “这这么多年以来,刘子豪杀妻证道之事。若是成了,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刘子豪这样一个人,也不曾听到刘子豪他妻子娘家或师门找刘子豪报仇的风声?”
  “羲和道长,只你二人口口声声说‘杀妻证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刘子豪到底是何方人士?”
  羲和道长撇了撇嘴,实在是不想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便用手腕拐了拐黄泽。
  黄泽朗声道:“刘子豪乃千月世家荣城旁枝姑娘嫁于西月王朝工部尚书刘海所生,家中行二。幼时多病多灾,遂安置在云龙湖养病。我那时候还不曾踏入仙途,只是随着刘子豪从西月王朝来到了云龙湖。”
  “刘子豪成年后,偶遇名叫白婧的姑娘,只此一眼定终生。不曾想那白婧竟是昔年敬正道长心悦的女子转世。敬正道长寻她多年,可她不记得过往之事,一心认定刘子豪。敬正道长如何能容得下这样的事,他自是以秘术牵引刘子豪的心神,让刘子豪杀了白婧。”
  这话音一落,顾平道:“就算如你所说,难不成你亲眼所见敬正道长施法,就算你看到敬正道长施法,你又能如何确定那刘子豪就是受法之人。”
  这时有人附和道:“对啊,若真有此事,为何从未听说?”
  “都说杀妻证道,这到底是没杀成?还是?”
  “到现在,千月世家都没人说点什么?难不成是心虚?”
  “从未听说敬正道长有心悦的人。”
  黄泽等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悠悠开口,他道:“我来到云龙湖之后一年,误吃了云龙湖的一种白鱼,那白鱼喜月光,又名月魂。我吃的那条,正好已过百岁。”
  黄泽抬眼看了众修士一眼,许多人对此顿时羡慕和嫉妒。
  “至于刘子豪为何能修道,自然是刘夫人心疼儿子了。今日,我之所以来揭穿敬正道长,不光是为了中洲大陆的安危,最重要的是担忧我有性命之忧,因为我作为一只猫的时候,与白婧姑娘生活过一段时间,她曾把贴身玉佩放入一个盒子里埋在土中,而我恰好知道埋在那里。”
  羲和道长接着说道:“敬正道长既要算那天机,成就自己的大业,又要寻找心爱的女子,时日久了,自然魔障了,既然魔障了,难免会借助一些外力了。”
  “敬正,因你一己私心,你害了中洲大陆上千修士!”
  “因你一己私心,你唆使弟子杀害无辜之人!又杀弟子灭口!你还对敬平道长下手!”
  “事到如今,恶果自尝!”
  众多修士心想:“这么说来,敬正道长天机算尽,到头来却是作茧自缚!谁也没料到,一只白猫竟然能在短短数年修炼成仙,作了证人。”
  偌大的广场上,一时半点人声也无,只有呼啸的海风吹过,吹乱了众修士的发髻,也吹乱了众修士的心。
  海风过后,众人只觉寒意袭来。此刻,他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没有人知道羲和道长心里是怎么想的,而为数不多知道妖魔大战,剑宗近千修士含冤而死的人,正为敬正道长深沉的心机而后怕。
  大概师徒情谊,在敬正道长心里,只有可用或不可用。如此想来,以前一些场面上看到的事,真假难辨啊!
  太华宗的掌门,太华宗的精神支柱,也许有过热血肝肠,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一棵残酷冰冷无情心!
  这时候,雪尘道长的脸上一片哀伤。而敬正道长脸上变得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谁也无法看穿他的心绪。他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了很多。
  有时候不言不语,便已胜过太多言语。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羲和道长苦笑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为太华宗鞠躬尽瘁。你为自己的野心,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你太华宗现在的成就,很大一部分浸染了中洲大陆上千修士的鲜血!今日我且问你,是不是要芃芃他们要了你太华宗半数修士的性命,你才会觉得有那么一丝痛彻心扉?”
  “沈毅之事,与你有关,芃芃已是起了灭杀你的心思。如今,她怕是只想着毁掉一切你不想毁掉的,杀掉一切你不想杀的!”“你以为,芃芃不敢?你以为他们不敢?”
  羲和道长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广场的其他修士。今日,各大门派和世家已经齐聚,更别说还有与人类修士和平相处的妖族修士。
  羲和道长一字一句,语气中充满了痛苦、悔恨,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敬正道长的身体抖了抖,过往种种算计,他都可以镇定自若。而现在,他在想如何破局。
  数千年以来。中洲大陆各宗门和世家,向来以太华宗、剑宗为尊。
  不同于剑宗有种偏孤傲的气质,太华宗给人一种寻常名门正派的感觉。不管是从太华宗七峰的规模,还是招收弟子的数量,又或者是维持中洲大陆上各方的平衡,以及维护着秩序。
  剑宗明和道长陨落不久,妖魔大战爆发,剑宗近千修士随之战死,太华宗却“阴差阳错”的保留了大部分的实力,在芃芃还没有入剑宗的时候,毫无疑问的太华宗成为了中洲大陆首屈一指的宗门。无论是从声望还是从实力来看,都将昔日剑宗甩在了身后。
  莫测海,曾经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圣地。因为这里人与妖可以和平共处,可以论道,可以通婚。
  那时候的莫测海不像现在,小且乱,还是不详之地的代名词。那时候的莫测海,富饶美丽、人才辈出。每个它门修士都以与剑宗和太华宗的修士交流为荣。
  很多人修士都知道,大宗门的底蕴,越是危机时刻,越能表现出来。可在此时此刻,好像无用。
  太华宗的弟子,因为敬正道长,他们已经觉得自己无形中弱了气势。
  如今中洲大陆战火纷飞,各大门派和世家,除了留守的。修为元婴及以上的大多数修士已经派往各地。当下太华宗派来莫测海的弟子,因为是敬正道长带队,大多数是筑基期和金丹期修士。如此情况下,他们怎么敢与各大门派、世家和妖族修士抗衡。
  况且以芃芃他们师兄妹为首的诸人,与他们太华宗的关系可不妙。
  更何况在莫测海这种混乱的地方,可不是人多就能赢的,生手与老手可是天差地别。
  气氛僵持不下,敬正道长仰天哈哈大笑,他道:“太华宗的弟子们,你们可相信我。”
  太华宗众弟子立即答道:“相信掌门,掌门威武……”
  太华宗的弟子,气势由若至强,不过是几句话以后。
  敬正道长笑道:“既如此,太华宗众弟子听令,摆剑阵,迎战!随我杀出重围。”
  羲和道长早就防备着敬正道长,敬正道长才把话说完,他已出手护住身后众人。待众人退出数步之后,太华宗众弟子的剑阵已摆好,他们六人一小组,六个小组又组成一个组。而且,长老和元婴期修士所在的小组,人数虽然是六人,气势汹汹,已经起阵。
  芃芃与几位师兄,一齐护住羲和道长,而且六人摆出的剑阵,外形与太华宗的一样,可气势则完全不同。
  而其他门派和世家的修士,则各自结阵,和芃芃他们一道,护住身后金丹以下的修士。
  剑光起,杀声四起。
  太华宗弟子往日势不可挡的强者形象,令无数邪魔外道望而生畏,不敢靠近的剑阵。如今,气势已不在,剑阵的杀伤力也不过尔尔。
  因为,有些明白是非对错的弟子,他们没有使力,他们没有出剑,他们以雪尘道长为首。
  “轰隆!”
  剑落,剑阵被毁去了六成。
  剑阵内一名太华宗外门长老顿时吐血而亡,因他之死,他周边的元婴修士顿时被阵法的冲击力所伤,元婴尽毁,剑灵哀鸣挣扎。
  近千年以来,太华宗何曾遭遇过这般磨难?
  大概是敬正道长以往威势太盛,而羲和道长又太过随意。让他们过多了太久的安稳日子,致使他们忘记了仙界的残酷。无数弟子起剑落剑,不敢停歇,他们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得不到敬正道长的肯定。可他们忘了敬正道长眼下自顾不暇,哪里还想着他们的活路。
  雪尘道长的心在滴血,他看到了除他身后的弟子外,身前的同门筑基期以下的弟子,一个也没被杀,而金丹期以上的弟子一个也没活着!
  莫测海的空气中,血腥味凝着鼻孔。双方交战时相互攻击防守时的灵力和术法,使得那往日略带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倒伏在地,近年来新建的亭台楼阁轰然崩塌,就连莫测海里,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雪尘道长不敢回头看身后,他怕看到那些才入门不久的弟子眼底的恐惧和不解。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他们太稚嫩太年轻,修为不到筑基。
  雪尘道长突然喊道:“掌门,收手吧!”
  “掌门!”
  芃芃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血,可他们无惧无悔。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眼神铮亮,他们步履整齐,他们齐心协力。
  在雪尘道长喊出那句话后,芃芃他们依然没有停手。因为敬正道长正在酣战,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具杀伤力。他好像被关在笼子里嗜血野兽,困得久了吃得不过瘾,一朝脱困,只有血腥味才能令他满足。
  年少时,太华宗掌门之位让他为之疯,为之狂!当上了掌门之后,遇见那个姑娘,他的心终于冰封,他有了更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