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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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摇了摇头道:“就算你变傻了,他也不会傻。”
剑客捡起盔甲,嘴里嘟囔道:“也不知道这盔甲能值多少灵石,师傅说要做富剑修,就得眼疾手快,能下手时就下手,不能下手时逮着机会下手。还说我要想娶媳妇,离开了他,就得努力攒聘礼。还有这一路上,叫我别傻乎乎的只知道修炼、只知道降妖除魔、只知道打抱不平。学一学人情世故,学一学挣钱本事。别到时候我喜欢上了某个仙子,还要他腆着老脸为我出谋划策。”
“疯老头,做你的弟子脸皮不厚不行啊!我的目标是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回眸一笑迷倒一片仙子的翩翩少年郎。不是你那样的,脸皮厚、厚脸皮,夹着尾巴到处逃,所到之处,若被那些前辈女修们知道你的踪迹,接着便是一顿暴打围攻。还要徒弟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惨替你求情。”
想到遇到师傅以后得的“精彩”生活,剑客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抖,心底庆幸着终于离开师傅出门历练了。
且说剑客在与白姓书生打斗纠缠时。刀客来到古宅后院,绣楼外边,与古宅主人有了一番大战。
远游至此只为斩妖的刀客,虽然才是筑基后期修士,却是经历过千百次的厮杀,才成就了他实打实的临机应变对战能力。以至于,一般的金丹初期、金丹中期修士,与他对战,过不了几招变败。
它手中的那柄宝刀,算得上是上品法宝,正所谓神兵利器便是如此。只要他注入灵气之后,出刀之际,紫光绽放,如帝王俯视群臣一般,气势非凡。
先前守在三进院子里的老妇人,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筑基中期修士,大概是寿限快到,有些精力不济,才不敌年轻刀客,十数个回合以后就被刀客以刀背击晕,一脚踹进了厢房内,彻底昏死过去。
原本老妇人不至于如此不堪,只是久住笼里,又被阵法聚拢过来的阴煞之气浸染已久,虽然不是那见不得光的阴物鬼修,却也是变得畏惧那柄宝刀上的的阳刚之气了。再加上刀客丰富的搏杀经验,老妇人的迅速落败,却是在情理之中。
最后一进院子,起先古宅男主人选择独自退敌,从美人靠那边飘落院中,挑了一把尘封已久的长剑,剑身清凉如水,与刀客对敌,剑走轻灵,并不与宝刀硬碰硬,每次出剑,直刺刀客的关键穴位,剑尖吐露青色剑芒,在雨幕当中带起一丝丝凄凉感。
刀客出手,颇有沙场悍将的风采,朴实无华,每一次出刀能多快就多快,能多猛就多猛。招式既不复杂,也不精妙,刀刀干脆利落,收放自如,一刀不中则已,一中必重伤。对阵那位黑衣男子的上乘剑术,刀客犹有余力。
给黑衣男子瞧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后,刀客出刀更加迅猛,因为对古宅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刀客便大骂道:“你这鸟人,明明出身仙家正道,好好的大道长生不去争取,为何要自甘堕落?到头来沦为半人半伥的鬼,且偏袒这女鬼,祸害得此处方圆数百里,荒无人烟。你说你该不该死!”
刀客怒喝一声,双手持刀,重重斩下,一刀砍在那人剑上,砍得连人带剑都给崩出去数丈,面容年轻却白发苍苍的古宅主人,一路倒滑,脚下雨水四溅,好不容易站定身形,咽下一口涌至喉咙的鲜血,神情枯槁的男子手腕一拧,抖了一个剑花,瞬间搅碎剑尖附近的无数雨滴,碎裂声响宛如春日爆竹。
刀客一脚向前重重踏出,一手提刀,宝光流转,照耀着整条胳膊都笼罩在光辉之中,大汉一手伸手指向那男人,怒目相向,“佛家说回头是岸,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账玩意儿,还不收手退下?真当我赵某人不敢连你一并斩杀?”
那个男子在今夜里,第一次开口说话,大概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嗓音沙哑,如石磨钝刀,但是气质清雅,神色从容,非但没有恶语相向,反而是打趣道:“佛家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刀客环顾四周,抬头瞥了眼大门紧闭的二楼美人靠,收回视线后,讥笑道:“呦,还有心情跟我在这磨嘴皮子,看来是有些依仗了,也对,凭你的出身,和这份修为,说不得在这百年之间,早已经营了偌大一份肮脏家业,否则附近的山水神祇也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虽然肯定是没脸皮去认祖归宗了,但是在外边,没少做扯虎皮大旗的勾当,才能唬得外人不敢动你分毫。”
说到此处,刀客已经怒极,面容如寺院塑像里的天王怒目,舌绽春雷道:“是也不是?”
手持长剑的男人微笑不语,眼眸深处有些怅然。
刀客厉色道:“给了你重新做人的机会,自己不要,那就莫怪赵某人刀下斩妖无情了!”
男人在刀客出刀之前,喟叹一声,有些愧疚,然后咬破手指,在剑身之上画符写字,以自身精血写就的符箓。
相传在远古时代能够上书神灵,直达天庭,勾连天地,一旦精诚所至,被神灵接纳,便有种种神通降临于身。
刀客见此,又是一番痛斥,他道:“难怪影壁那边留有上等符箓的残余气韵,竟是你这鸟人所画,啧啧,你竟然是盛水城里的弟子,真是百死难赎!”
刀客气得几乎要跳脚,一刀劈出,倾力而为之下,光华爆炸,衬托得整座院子都亮如白昼。
对于他来说,妖魔鬼怪,作祟人间,它们的暴虐行径,再令人发指,见惯了古怪事和凄惨事的刀客,都不会太过震惊,因为那就是妖魔鬼怪的天性,若是它们与人为善,那才是奇怪事情,所以刀客从来都是竭力打杀便是,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此愤懑。
可是一位修士改正归邪,仗势欺人,才是最让刀客愤恨的举动。
暴怒之下的大刀客,气势惊人,气盛则刀强,何况那把宝刀,本就是一件江湖宗师都要垂涎三尺的神兵,一时间院子之中,刀光绚烂,罡气激荡,使得不幸落在小院的雨水,尚未触及青砖地面,就已经在空中化作齑粉。
虽然使出了师门绝学,可是古宅男子太过精神萎靡,皮囊腐朽,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境界勉强维持在筑基初期,而且气机早早所剩无几,如河床宽阔却无多少水源的溪涧,几乎就要干涸见底了,这也使得剑身之上的符箓,为长剑增加的攻伐力度,成效甚微。
绣楼二楼,身穿粉衣白裙的女鬼,终于忍不住现身,她一手掩面,一手扶住廊柱。
随着她的出现,院墙那边,还有院中地面,游廊柱子,一根根粗如手臂的树木根须,如床弩箭矢激射而至。
原本已经稳占上风的刀客,顿时险象环生,就算如此,他仍是不惧,身形在院中辗转腾挪,躲过一枝枝树根箭矢,顺便一刀刀斩断擦身而过的暗器,刀客气概豪迈,身陷险境,却放声大笑道:“老妖婆果然是树精鬼魅!来得好,赵某人就斩断你的全部根须,到时候留你一口气,要你在烈日下曝晒而亡!”
一位年轻小道人从游廊飞奔而来,小腿上张贴有一双黄纸符箓,使得他奔跑如一阵清风,让人眼花缭乱,背负桃木剑的年轻道士一边奔跑,一边大喊道:“赵大侠,小道来助你杀妖!”
刀客被一条树根撞在肩头,高大身形借着巨大冲劲,在空中旋转一圈,一刀砍断那树根,摔落地面的树根犹然扑腾不止,而缩回墙面的那截树根,断口处有黑血渗出,散发出腥臭气息,加上阴沉雨水,使得院子瘴气横生,好在大汉灵气罩护身,相当浑厚,如一层金光庇护体魄,眼见着年轻道人过来凑热闹,刀客吐出一口血水,气笑道:“小道士,好意心领!但是莫要帮倒忙,带上你朋友速速离开宅子!只管去那座小镇备好美酒,犒劳赵某人,这就是帮了天大的忙了!”
年轻道士却是不愿就此离去,斩杀妖魔,为民除害,义不容辞!这是身为清阳山一脉的旁支弟子,从进师门便铭记的。
年轻道人双腿所贴符箓,正是重金购买的神行符,能够支撑约莫一炷香时间,神行符,能够帮助使用者行走如奔马,仿佛上古神人御风巡狩。就是价格死贵,哪怕再昂贵,对于战力欠缺、体魄孱弱的年轻道人来说,物有所值。
擒贼先擒王。
道士双指掐剑诀,奔走于游廊当中,抬头望向绣楼二楼,道:“急急如律令,去!”
背后桃木剑嗖一下,从年轻道人背后飞掠而出,随着剑诀双指的轻微摇动,却也不是直直杀向绣楼廊柱那边的树精女鬼,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划出一个精妙弧度,最终绕过廊柱,从侧面刺向女鬼的面目。
女鬼不但要帮助楼下夫君压制刀客的宝刀锋芒,此刻还要分心对付这柄破空呼啸而来的桃木剑,便顾不得一手遮掩丑陋容颜,原来她半张脸庞血肉腐烂,蛆虫爬动,白骨惨然,仅剩半张稍稍完整的容颜,也是如瓷器的冰裂纹,这副令人作呕的恶心姿容,胆子小一些的凡俗夫子,恐怕就要当场吓死。
数根拇指粗细的青色树枝从廊柱中破裂而出,死死缠住那柄只差寸余就要钉入脸庞的桃木剑,
刹那之间,桃木剑上亮起一阵银色符光,在剑身上下滚动流走,一点灵光即符胆,使得那些树枝如遇烈火,呲呲燃烧,青烟阵阵。
女鬼如遭雷击,撕心裂肺地哀嚎一声,赶紧扭过脖子,不敢再看那点灵光,猛地一挥衣袖,几乎要被烧成焦炭的树枝裹挟桃木剑,一起被摔入绣楼闺房内,女鬼转头之后,由于动作太大,脸上血块和蛆虫一起甩落在美人靠上,女鬼轻轻呜咽起来,不知是疼痛,还是难堪。
“媛媛!”
持剑男子看到这一幕后,轻呼出声,情难自禁,喊出了女鬼的闺名,男子心痛不已,凄然道:“你们欺人太甚!为何要与狗屁山神狼狈为奸,如此逼迫我们夫妇?!拙荆虽是鬼魅精怪之身,可从无害人之举,百余年来,我除了以自身气血维持拙荆生机,不过是以古宅为阵眼,吸纳方圆三百里的阴气秽气而已,反而是那狗屁山神,夺山水气运为自身修为,你们一个自诩为豪侠,一个身为道人,为何不去找他的麻烦,反而来此咄咄逼人?”
说到这里,持剑男人悲愤大笑道:“就因为我们夫妇不是人,那山神名头打得响吗?你们便觉得正邪分明了?”
皮囊腐败、气血几无的持剑男人,横剑在胸前,低头凝视着那抹雪亮剑光,曾几何时,宗门巍峨,青山绿水,仙鹤长鸣,洞天福地,他也曾在那边修习剑术,熟读一本本道书,也曾是一位有望跻身元婴期的年轻俊彦,只是突然一封家书寄到山门,说是与他青梅竹马且媒妁之言的姑娘,重病缠身,州府最有名的郎中也已经无力回天,家书要他安心修行便是,因为哪怕下山,也多半赶不及见上女子最后一面,家书末尾,父亲还暗示他,这门婚事,绝不会成为他以后在盛水城往上走的阻碍。
他烧毁家书,仗剑下山,只为最后一面。
回到家乡时,女子已经死去。
他一意孤行,以盛水城一门秘术,以心头血书写了一张招魂符,带着女子尸体,牵引着她的残留魂魄,连夜赶往深山老林,日出藏身于洞穴,日落匆忙赶路,试图寻找一处阴气浓重之地,希望能够帮助她还魂回阳,之后百余年间,他花光家底,费尽心思,耗尽修为,建造出了古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