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持续坠落

  静静的,那虚弱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带着透明质感的金黄发丝在虚空之中轻盈地飞散,目光陷入迷离之中。
  “啊……”
  从喉间吐出的气流在房间里微微颤抖,呼、吸……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来,张开嘴,不知dào
  想说什么。但那手掌终于触上了他的脸颊,冰冷的、柔和的触感。
  “阿……阿……忆……”
  “……是我啊。”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他将脸上的手掌轻轻握住,纤长的手指间仅有那令人战栗的冰冷触感,三个多月不见,此刻的芙尔娜瘦弱得仿佛仅仅剩下皮与骨头,那手掌间没有任何力量,随着他的力量在脸上轻柔地摩擦。
  “我……抱歉……我一直没能找到……我……”摇了摇头,也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好。耳听得芙尔娜那虚弱的声音说道:“阿忆……终于来接我了吗……”
  “我……”他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面芙尔娜的眼眶中渐渐地涌出眼泪来,“我来接你了……”
  “呵,阿忆你……你没有忘记我,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听到他肯定的话,芙尔娜的脸上不可抑制地涌起笑容,眼泪也如同决堤一般随着虚弱的面颊簌簌滑落,然而无论那笑容、那眼泪,都如同她的虚弱身躯一般显得迷离无比,整个空间中都有种毫无重量的虚幻气息,仿佛在下一刻一切便有可能烟消云散。不过那当然是幻觉,片刻之后,芙尔娜挣扎着移进唐忆的怀里,单薄的睡裙围住那具修长的身躯,在森林之中她曾经无数次如此蜷缩在唐忆的怀中,但此刻的她比那时的任何时刻都要孱弱轻盈,轻盈得一如飘飞的羽毛。
  她窝在唐忆怀中,不断的哭泣。
  一切仿佛又重回到那个空间之中,那漆黑的地宫大厅,哔啵燃烧的篝火,风细致地吹来,她**着身子,婴孩般的蜷缩在他的怀里,大大的雨布将两人的温暖围成一体。她的身材修长健美,若是将两人分开来看,或许大多数人甚至会觉得芙尔娜比唐忆更为高挑,那般的依偎原本该是极为不相称的,然而倒底是怎样的原因将它变的自然的呢。她就那般自然地挤进了唐忆的怀里,怀抱住他的胸口,修长的双腿紧紧地缩起来,由唐忆一手环住她的肩头,一手抱紧她的细致的小腿,几乎成为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动作。他将她如婴儿一般的轻轻抱紧。
  “阿忆……阿忆……”
  颤抖的声线随着哭泣从唐忆的怀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他抱着她,空间反而因那哭声而变得更为寂静,他就在那片寂静当中聆听着更为深邃的声音。
  “阿忆……你为什么不早些来接我呢,你……”她哽咽着哭出声音来,仿佛使得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
  “你……你为什么会死掉了呢……”
  “唔……”
  怔了一怔,唐忆的心中微感错愕,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得出来。金黄色的发丝倾泻在他的胸口之上,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
  “你怎么……怎么死掉了呢……”
  那金发的女子在他的胸前脆弱的痛哭声中,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发出有如哭泣的一声低语……
  “芙尔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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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侯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银色的光芒从窗户中洒落进来,安静的房间里传来男子柔和的低唱。床边的小凳上,唐忆将面包撕成小片,一面轻声唱歌一面和着清水将简单的食物喂进芙尔娜的嘴里。也不知dào
  她维持这样虚弱的情况已经多久,身体轻盈瘦弱得已经不成样子,纵使一小口面包一小口清水,许多时候她仍然会被噎住,唐忆的手在她光滑的颈部下方轻轻地按摩着,不时会触碰到柔软的**。
  然而这一切之于芙尔娜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她似乎对自己的一切都不再在意,之所以张口吞咽仿佛也只是因为唐忆的要求。她只是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说话,在那旋律中偶尔不自觉的流出晶莹的泪水,若是被噎到了便些许的停顿,凳子并不高,只是稍稍舒展身体便能触碰到地面,然而她却不时更加紧密地缩起了身躯,将她修长的肢体紧紧地缩在唐忆算不上宽阔的怀抱当中,除了他她什么都不想接触,除了他一切都不存zài
  意义。
  “……好像在森林里的样子啊,房间温温暖暖的,天黑了,外面下起雪来。你唱歌给我们听,雪儿坐在你怀里,我坐在你的旁边……那时候阿忆的心里其实也不安静吧,在我的面前抱着雪儿。阿忆你是最负责任的男人了,你那时总是不经意地望着我,其实是在看我的反应吧,我明白的……明白你的感情,明白你的想法,明白你对小雪的爱,明白我自己……”
  “……可是无论如何,好想啊……阿忆你知dào
  吗?我好想那时的你能再抱抱我,像在地宫里的那样,能像个什么都不想的孩子一样躺在你的怀里,让你抱我,喂我吃东西,让你脱光我的衣服,让你打我,因为我身体的每一寸都是你的……就算身体上好痛、好冷、好饿,我都能感到好幸福好温暖,我属于你,就算你并不属于我,至少我是属于你的……”
  “……虽然我知dào
  那些不可能,但心中还是那样非分的想了……阿忆,你别恼我啊,我一点也没想过取代雪儿,她那么纯洁,和你的感情那么深。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抱着小雪的时候能够顺手抱抱我。看看我、拍拍我也好……嘻,像只狗儿对不对……可那就是我的心情啊,让我能够感觉到你,然后再感觉到自己。但我当然知dào
  你不可能过来抱我,如果你在那时抱了我,你就不是你了……”
  “……可就算你并没有过来抱我,那还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无论是在那个黑暗的地宫还是在那间小楼里,都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间。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的生活在一起,一家人呐,阿忆……阿忆……”
  “……但我是个蠢女人对不对,当初看见毛球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事情的严重的,那两个人来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们呢?杀了他们不就好了吗?我竟然还傻傻的以为可以威胁到他们不说出任何事情,只要杀了他们,我不是可以留在小楼多些时间了吗?哪怕多一天、多两天,那也是我原因用生命去换的东西啊……阿忆,我走的时候那样威胁你,我甚至还想要向你使用魔法,对不起啊,要是我能够早些走,早些离开那个还不属于我的地方,不就可以避免所有的事情了吗?或许现在便是神明对我的惩罚,可为什么要将阿忆你也牵涉进来呢……”
  “……阿忆,对不起啊,可你为什么会死掉了呢……为什么要死掉了呢……”
  那哭泣嘶哑声声,泪水转眼间便流满脸颊,唐忆放下手中的水和食物,为她擦拭去不断涌出的泪水,轻轻低叹道:“不行啊,芙尔娜……你做的其实很对呢,不对的是我啊,我做了事情,却没办法负起责任,那本该是我去承担的东西,我应当抱你可又不能抱你,应当接受你却又不能接受你,应当留下你却又不能留下你,这一切其实都该归结在我的身上……不得不死啊,非得有死去的东西,一切事情才能得到解决……”
  “可我不要……咳、咳……”她蓦地大声起来,然而换来的是不断的咳嗽,蜷在怀里,她好不容易方才在唐忆的抚摸下平息了颤抖,“我不要你死,怎么样都好,我不想你死啊,对也好、错也好,伤害到我也好,谁都好,我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可为什么……为什么啊……”
  那沙哑的哭泣声继xù
  传开,过得许久方才渐渐安静,芙尔娜颤抖着身体。再过得一阵,她转过身来,迷离的目光望向阿忆,身体变得火烧一般滚烫,渐渐的在他怀里张开了双腿。
  当初在格鲁安娜地宫之时,这样的目光曾经是某种无声的暗示,然而那只是在当初芙尔娜精神相当混乱之时才有的情况。到得这时,唐忆却不由得一怔,望着怀中的芙尔娜,呼吸微微变的急促起来。
  “芙尔娜……”
  然而她没有答话,情况与当时如出一辙,唐忆又叫了她一声,那目光却未有丝毫改变,只是怀中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呼吸急促起来。犹豫了许久,他伸出手来,探入那两条光滑的大腿之间,为她褪下了白色的底裤,芙尔娜在那小小的空间中蠕动着,不一会儿已从单薄的睡裙间钻了出来,就在他的身体上,展露出一丝不挂的**。唐忆曾经数十次在如此距离下看过这具完美的身体,每一次都只有强自压抑住那几乎怒涛般的**,但唯有这一次,那**仿佛被什么冲淡了一般,并非没有,那**依旧强烈,但是却仿佛多了些别的什么区别于肉欲的感觉在其中。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他轻轻握住女子那光滑的膝弯,将那诱人的身体抱了起来,走入一旁做为厕所的小小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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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地下室的时候,也不知dào
  是什么时间,芙尔娜终于在梦幻与现实的交错中沉沉睡去。水银色的魔法灯光在庭院中轻柔洒开,可以看到草丛遮盖中的地下室小窗。芭芭拉老师躺坐在一张长椅上,正神情惬意地往嘴里灌着酒。
  “聊完了?”
  点了点头:“她暂时睡下了,芭芭拉老师……”
  “难得这么早睡啊……”中年女人在躺椅上打了个酒嗝,“你想知dào
  多少?”
  “您知dào
  的全部。”
  “唔,真贪心啊……”笑着望了他一眼,她又望嘴里灌了一口酒,“真好喝啊,这才是人生嘛,自从那小子回来之后,家里都不许喝酒了,真不知dào
  是我儿子还是我爸……”
  也不知算是自言自语的嘟囔还是与唐忆说话,当无论如何,他这时都没有笑的心情,片刻后,芭芭拉舒了口气,面带冷笑地讲述起来……
  “……年前之所以会去到小天狼堡,完全是应本杰明的请求。我和那个男人以前有些交情,但说不上多有好感,不过从我的丈夫死去之后,他总算还是顾念旧情,时而来到丹玛,总得来与我见上一面,倒算是偿还了以前的人情债。作为我来说,倒是不希望太麻烦,不过那个人是典型小时候欠虐待而养成娇纵习惯的大家子弟,不去就又会很麻烦,所以我也就懒得在这方面给他脸色看。见过了他之后,听他言语之间说起一件很兴奋的事情,大概是沃尔家最近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吧,不过他当时自然不肯说明白,我那时也不知dào
  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巨神兵。”淡淡地瞥了一眼唐忆,她道,“不过出来的时候,便遇到了艾德里安从望海回来的车队。”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唐忆却是心中吃惊不小。这沃尔家到底想要干什么,看这样的情况,居然把巨神兵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吗?
  “当然,车队里当时并没有巨神兵。那东西已经先一步由埃尔维斯运了回来。我倒是因为车队的关系见到了芙尔娜。说起来,她那时可真是厉害啊,听说不过是六级生命法师的力量,却硬生生挣脱了两名八级武者的束缚,跑出来简直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事情来得仓促,旁边几名没什么力量的仆人当场就被她的魔法打了个半死。老实说,她那时是真的想要杀人,那种眼神我以前见到过很多,但总的来说,她基本上已经疯了,从见到她第一眼我便明白了过来。”
  喝了一口酒,中年女人轻轻笑了笑:“我和这个女孩子以前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在学校时她的性格还不错,她是生命法师,而我是魔药师,好几次还主动地帮我料理了几样草药。但关于她的事情我是知dào
  不少的,并且从以前起就知dào
  她的母亲。那个女人也和本杰明的性格差不多,蛮横娇纵不知天高地厚,作为她的女儿能有这样的性格,我想多半是因为小时候的经lì
  的缘故,所以说啊,小孩子嘛,就应该多多虐待。像我家那死小子,小时候就是对他太好……虽然在当时说起来,那真有爱啊……”
  怅然一叹,却听不出那真有什么遗憾的意味在内,芭芭拉接着说了下去:“嗯,说起来吧,这女孩会变疯,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她们整个家族似乎都有这样的毛病,过于偏执,对真zhèng
  喜欢的东西又受不了什么挫折,她的母亲就是很明显的一个例子,说起来,那个女人在几年前似乎就在一点点失忆,到了现在,恐怕就连她的亲生女儿也认不出来了吧。芙尔娜看起来虽然很正常,但那只是她用于保护自己的色彩,不过在她真zhèng
  重视的东西面前,这样的保护不堪一击。总的来说,性格的缺陷本来就注定了她的将来,或者可以说是宿命也可以,到她真zhèng
  找到重视的东西时,悲剧也由此展开,能够得到幸福的可能微乎其微,是宿命呐……”她目光尖锐地望了唐忆一眼,“当然,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轻轻点了点头,芭芭拉顿了一顿,又笑了起来:“人年纪一大,果然废话就开始多了啊……说起来,芙尔娜要在沃尔家捣乱也好,杀人也好,其实都是不关我的事情的,不过她已经失去理智,要对我动手,我当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将她制服之后,顺便也为她做了几个清醒神智的治疗术法。她当时便醒过来,哭喊着便说起巨神兵的事情。在某种意义上,那可是足以将沃尔家推入万劫不复地步的消息啊,当本杰明和艾德里安随后赶过来时,那表情可真够瞧的……”
  “纵观沃尔家这一代的几兄弟,排行第四的艾德里安恐怕要算最厉害和难缠的一人,一向由他负责沃尔家的黑暗事务,做事不择手段,说得上算无遗策。能够看见他脸上的精彩表情,不管是怎样的后果也总算是值回回票了。但在当时,我也知dào
  他已经动了灭口的杀机。嘿,虽然当时是在沃尔家的地盘上,不过他如果觉得就那样就可以随便留下我,恐怕他也要付出一辈子都会深刻铭记的代价啊……总的来说我已经做好了豁出力量全力一战的准bèi
  ,但好在他并没有做出那样的傻事……”
  中年女人说得轻描淡写,唐忆却能够想象得到那时的危险氛围,单身一人陷于那巨大的堡垒之中,在强手环伺的情况下准bèi
  放手一战,纵然芭芭拉老师的力量强横无比,能够成功杀出的可能恐怕也是微乎其微。
  “决定放我离开的应该是本杰明,一来他欠了我那死去的丈夫很大的人情,二来他也知dào
  我的性格,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向来是不会破坏游戏规则的。由于芙尔娜当时的情况,他也不知dào
  该找怎样的医生来处理,既然我已经知dào
  了这件事情,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请求我为她进行治疗。对于这个女儿,我想他终究也是有些感情的吧。不过他当然没能猜到,现在我竟然会真的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微微一顿,她下了结论:“芙尔娜在我这治疗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话说了很多,虽然大都是揭发沃尔家的言语,但总的来说,可以知dào
  令她发疯的原因并不是为此,而是因为某位对她来说异常重yào
  的人被沃尔家杀死了。她在学校的时候固然被人追捧,但却没有真zhèng
  的朋友,这些天来寻找她的又只有你一个,我想这件事多半和你有关系吧?”
  “嗯。”点了点头,唐忆说道,“虽然不知dào
  具体的过程,但我想,她应该是因为一些理由而误会我已经死了吧……这事……”
  “要造成这样的错觉,可用的手法很多啊……这件事既然是艾德里安插手,我想多半就是他所做的证实了,说起来,那个人虽然手段狠毒,却从不对自己文过饰非,即便是对着自己的敌人,也从来不让假话从自己嘴里吐出,会影响到芙尔娜的你既然活了下来,我猜想他恐怕也是真的以为你死了才对……”
  轻轻地叹了口气,两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静悄悄的,远方巨大的魔法塔顶尖上,温暖柔和的白色魔法光芒微微荡漾,代替着月光照耀整个丹玛。望着那魔法光芒,芭芭拉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说起来,你最近似乎跟海茵。夏乌佳有接触是吧?”
  “啊……”
  “啊什么啊?在想我是怎么知dào
  的吗?”芭芭拉冷笑一声,“别幼稚啊,能够在贵族圈里生存下来的,一个两个都不会简单,我自然也有我的消息来源。说起来,那个女人可不简单呐,表面上在各个贵族势力间游走,实jì
  上却是沃尔家的秘密武器之一,以私人立场与她成为朋友当然是很好的事情,但若是让她知dào
  了你的事情,我保证第一个对你下手的就是她。”
  “呃……嗯……”
  眼见了唐忆的反应,芭芭拉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看你的样子,像是知dào
  了这件事了?不对啊,这件事的真相埋得极深,你没理由知dào
  才对啊。”说着却不由得自嘲地一笑,“嘿,这样的话倒是我鸡婆了,你也不简单呐……这样说来,与她的来往算是你的谋划之一喽?”
  摇了摇头,唐忆露出个为难的神情:“没有啊,和她来往只能算是意wài
  吧,呃……不管怎么样,在别人没有想要伤害我之前,我不愿意用感情来当作对付人的武器,大概就是这样……”
  “真是可贵的坚持啊。”芭芭拉不无嘲讽地说了句,但其中却显然还是欣赏居多,“不过如果让她先动手,你可就真的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的哦,这点可别说没提醒过你。”
  做完了提醒,芭芭拉举着酒瓶又大喝起来,唐忆点了点头,气氛又沉默下来。随后低沉的哭泣声压抑着隐隐传来,芭芭拉捏了捏眉头:“真伤脑筋呐。”往房间里走了过去,唐忆也紧跟其后。
  穿过酒柜后的暗门,迅速地进入地下室中,芭芭拉走在前面,率先一步跨入房间,扶起了蜷缩着身子滚倒在地上的芙尔娜。她全身紧缩起来,双手握在胸前,牙关紧要,浑身都因为哭泣而颤抖着,但没有哭声,只能看见她满面的泪水与不断打颤的牙关,真zhèng
  的恸哭是没有声音的!
  由于芭芭拉的身影挡住了视线,她并没有望见随后进来的唐忆。或许望见了也会视而不见也说不定,唐忆有这样的预感。一个宁静的魔法施下,哭泣声开始断断续续地发出来,她揪紧了芭芭拉的衣襟。
  “……阿忆……阿忆你在哪里……你说了要带我走的,说了的啊……阿忆……带我走啊……求求你不要……不要扔下我……”
  恸哭的声音从那喉间、从那心灵之中发出,回荡在房间之中,久久的徘徊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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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唐忆在小小的地下室中凝视芙尔娜沉睡的身影时,她踏上高高的神台。
  素衣、白裙、长发、赤足……祭坛之上,巨大的方尖魔法塔高耸入云,数不清的阶梯从塔侧环绕而上,她就踏着这阶梯一步步地往上,雪白的赤足踏着冰冷的石梯,远远望去,整片天地间仅有那纤尘不染的素白身影微微摇曳在夜风之中。
  位于城市的中心,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魔法高塔,唯有修为无比出众的魔法师方有可能获得踏足的资格,而今天晚上乃至以后的一个月里,这座魔法塔都归她掌管。
  踏上高塔的过程之中,她想起与那名男子的来往,是个很特别的男人呐,拥有着贵族般的气质与修养,却完全没有半点贵族的高傲与骄矜。他并非贵族,却仿佛无所不知,有着出色的外表与才能又未曾流于炫耀,与这样却又不涉及贵族圈,没有利益冲突的人,或许可以成为私人上的朋友吧。她淡淡地想着。
  重yào
  的记忆?
  不由得又想起那段有关花语的谈话,对她来说重yào
  的记忆是什么呢?他那天不顾自身地跳入水中救人的样子还清晰地留在脑海之中,不过后果可真是够狼狈的啊。另一场类似的记忆早已在脑海深处变得模糊,那同样是一个跳入水中救人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使得那个无比害pà
  水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跳入他最害pà
  的东西之中的呢?这次又见到他了,这么多年来的接触,自己早已清楚那人不是个随便发善心的滥好人,或者更可以说善心这一概念恐怕根本未曾存zài
  于他的意识之中。那到底是怎样的理由使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多年以来自己一直在追寻着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一如既往的没有收获。
  多年以来,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缘由那段记忆,忍住罪恶感,忍住脆弱与哭泣,自己已经做了多少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啊。一切事情并非已经麻木,可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停止,人生需yào
  的不是顾及所有人的善恶道德,而是属于自己的偏执,任何人都是在个人的偏执下行事过活。这是当初他所说的话吧,总而言之,既然能够让所有人都认同的行为是不存zài
  的,那么人就只要顾及自己就好。在她受到伤害最需yào
  帮zhù
  的时候,没有任何关心她的人出现在身边,死去的父母没有醒来,寻找她的人不曾出现,仿佛无所不能的爷爷奶奶也同样在她的生命之外,唯有那段记忆帮zhù
  了她。她轻轻闭上眼睛,再一次提醒自己。
  无论如何,人首先能够把握的唯有自己而已。
  愈发接近高台顶端小小的平台,那夜风便越是凄冷。呼啸的风声吹过她单薄的衣裙,在这离地数百米高的方寸石阶上,那柔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飞下去。但这当然是错觉,这些年来,这平台之上她已经登上过不止百次。平台的正中央还有个小小的大约两人高的灯柱,柔和的魔法光芒正在上面闪耀出来,笼罩这方寸的石台。望着那灯柱,她缓缓地伸出了左手,随后,光的精灵在她的指尖聚集起来。
  那一瞬间,即便是风声都仿佛停止下来,光从黑暗中剥离而出,在她的手上聚成一颗银白的球体,那光球看来仅有手掌大小,但就算是刚刚入门的法师,也可以轻易感受到其中汹涌澎湃犹如汪洋大海般的魔法潮汐,踮起足尖,她将光球缓缓送上灯柱的顶端,转眼间,光芒百倍的激发出来,柔和地望四周发散开去,有如水光浸湿纸张一般,没有半点霸道的痕迹,代替月光渲染了整个丹玛的夜空。
  呼吸着微凉的夜色,她盘起腿坐到了石台之上,在这丹玛最高的地方,她的目光俯瞰整座城市鳞次栉比的轮廓,魔法或自然的光芒在其中游弋,西北的高处显出了小天狼堡的巨影。
  他在那里,自己在这里,爷爷,你也已经到了吧,你在什么地方呢?不要出现啊,否则的话……
  阿尔。雷撒督克……你又属于哪一片光芒……
  片刻后,她的思绪陷入最深的冥想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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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马车的步子在寂静的街道上踏出清脆的节奏。
  “既然你能够暂时抑制她发疯,由你带回来当然是最好,沃尔家那边不必担心,平日里低调一点,别让艾德里安查到你的身份。不过查如果查到了也没关系,本杰明虽然不在这边,但艾德里安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这事情我既然插手了,他不管干什么也得先考lǜ
  清楚后果……”
  “让老师你也牵扯进来,真是抱歉……”
  “少废话了,帮你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好kàn。”无论何时,中年女人都维持着她不变的毒蛇,“说起来,最近有见过那老头吗?”
  “呃,前些天在凯瑟琳夫人那里见过一次……”她说的那老头自然便是斯坦利,只是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唐忆一直都没能弄得清楚。
  “我们家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相当疏离……”叹了口气,芭芭拉说道,“巨神兵的事情解决之后,让他来见我一面吧,切,躲在一边就以为我不知dào
  他来了吗,要道歉就得说出来才有用……多大的人了……”
  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七弦琴声,马车在木屋的门前停下,唐忆扶着芙尔娜从马车上下来,连日的消瘦使得她浑身都没有力量,脚步虚浮,才刚下车,浑身一颤便要倒在地上,唐忆连忙搂紧了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芒下披散开来。
  “喔,这位姑娘的状态不太好啊。呵呵,这不是威佛尔家的小姑娘么?”
  不知何时,巴库斯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威佛尔家的小姑娘”却是对着芭芭拉老师而发,瞥见那怀抱七弦琴的身影,芭芭拉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凌厉的光芒,随后道:“您老果然已经到了。”
  “呵呵,当初的警讯那么激烈,不得不来啊。不过老头子我已经是个过气的游吟诗人,可当不起敬称的。这小姑娘……唔,好像见过啊,是沃尔家的孩子吧,精神好乱,看起来受了不小的刺激啊。”
  “巴库斯老伯……”当初听他自我介shào
  曾经当过伊夫利特家的管家之时,唐忆便明白这老人不简单,现在看芭芭拉对他的态度,显然也是这样。望了芙尔娜几眼,巴库斯露出慈祥的笑容:“这小姑娘的状态看来可不好啊,需yào
  老头子我帮帮忙么?”
  “啊?巴库斯老伯你有办法吗?”唐忆惊喜地说道,随后转望向芭芭拉,却见她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有他在这里,我算是白担心了……先走了,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说这一勒缰绳,马车一个漂亮的转身,片刻后便消失在黑暗的街角。巴库斯道:“称不上多厉害,可是在精神魔法上我可是微有涉猎啊,如果阿尔你信得过的话,我倒可以帮她平复一下心神,就算这些日子受阿尔你照顾的回报好了……”
  “那就麻烦老伯你了。请进来吧。”他说着,上前敲了敲木门。小雪从门里冲了出来,投入唐忆的怀里,显然他今天回来得太晚,小雪已经等了很久,不过在下一刻,她便注意到了在唐忆身边的女子,笑着说了一声“芙尔娜。”过去扶住了虚弱的她,随后仰头问道:“阿忆,终于找到她啦。她怎么了?”
  “进去说吧……”面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唐忆与小雪扶着芙尔娜进入房中,随后跟进的是抱着七弦琴的巴库斯。门关上了,淡淡的魔法灯光从缝隙之中微露出来,街道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夜色宁静而深邃。
  远远的,骚乱之声传来,最近一段时间,诡秘的暗流在城市中浮动着,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不明的势力在城市中碰撞,第二天便到处发xiàn
  死尸。只是对于平凡的百姓来说,一切依旧安宁平静,世界和平,一如往常。没有人多少人知dào
  ,一个巨大的阴谋已经在暗中渐渐布局完成,在有心人的操作之下,运作至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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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买了电脑了,应该可以恢复更新状态,不过不保证什么一天一更,网络作者对读者的承诺就好像对着钱以外的东西说“我爱你”一样不可信。
  另外第五卷用错了名字,冷澈应该是第六卷,第五卷改成“律动”,唉,原本打算第五卷就把这郁闷的一集结束,可是计划总是敢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