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见凌芸
那日玉妃突然失态,仿佛只是昙花一现,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场秋梦而已。玉妃最后那段话,却让人怎么也忘不掉:“菀菀,你可知本宫为何要告sù
你这些?只因为,看着你就如同看着当年本宫自己。一般聪慧,一般自负,一般傲视天下,以为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是雨,,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心狡诈。
本宫是不信寻常人家能养出这般资质,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你知,本宫知,别人都会知dào。本宫会察,不管是否察得出来,本宫只是要你明白,本宫能想到的,他人未必不能。你有本宫所没有的东西,可在这深宫里,特别可以是一种福气,更可能是一种祸事。”
四下环顾这高高青墙红瓦,天如何蓝,风如何清,都无法遮掩种种丑陋图谋。
今天日头忽然又烈了起来,玉妃中午用过膳食,觉得有点乏累,便进到寝房小憩去了。主子既然睡下,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陈菀便想着趁这机会去趟浣衣局。不止为了见见凌芸,有些事,是时候该探探清楚了。
快到浣衣局门口,却被一名掌势太监侧手拦住去势,阴声怪气地问道:“哟,你是哪个处所下女,可不是咱浣衣局的罢?”
陈菀今日只穿了件藏青腋裙,乍一看着实有点像下五局低级侍婢穿着。这些个太监,正经事没几件是办的妥帖,净会狐假虎威。
柔柔露出个浅笑:“我是芙蓉殿女侍,娘娘唤我带个勤快点的浣衣婢前去,将些污了的裙裳拿来搓洗。”能宽人出且通融,大伙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芙蓉殿?”他脸上一阵狐疑,似是不信芙蓉殿女官穿着这般寒掺,又不施水粉:“你说是就是?杂家怎知dào
真假?”
陈菀对他如此纠缠感到有些不耐,往腰间一摸,抽出一枚玉牌,上面写明了所属殿阁以及宫职。待那太监看清牌上字样,手一抖,玉牌直往地上跌去。
他双腿颤若抖糠,结巴道:“姑,姑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往心里去,啊。奴才这就带您进去。”说罢一边作揖一边在前面领路,走得有些踉跄。在这宫里,要是学不得争斗的手段,就要有保命的眼色。无所谓世态炎凉,人人都想往上爬,可这细细一根独木桥,又能装得下多少?又有多少,是半路落水?依照玉妃今日这受宠之深,也莫怪芙蓉殿丫鬟一块玉牌,就能吓得这些个公公噤若寒蝉。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们怕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身后那尊佛。
进到浣衣间,只见许多下女抡着膀子用力捶打衣物,地面一片水迹。“啪!啪!”公公拍了两下手掌,喝道:“停下!停下!”
刚才还充斥着无数杂音的浣衣间立时就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下女都放下手中活计,定定站着。可在她们眼里,只看得到麻木。
“姑姑,您看,是您挑个人呢?还是让我选个陪您过去?”那公公转过身来,刚才的装腔作势全化成一脸涎笑。
“公公,你事务繁忙,就不劳您费心了,菀菀随意挑个去,便成。”
那太监脸上一僵,登时又笑了开来:“好,好,既然姑姑要亲力亲为,那杂家也就不多此一举了。您请,浣衣局下女都在这了,就怕这些个粗俗贱婢不懂礼数,会冲撞了娘娘。”
“公公放心,今儿只是芙蓉殿忙了些许,才让个女婢过去运送衣物,您莫不是以为,她们还能见着娘娘?”
陈菀飞快看过张张没有表情的脸,一时半活竟是找不到。看着身旁公公神色已有些疑惑,正待放qì
,蓦地眸光一闪,找到了。
指着角落一个篷头女子,陈菀说道:“公公,就她吧。看来这浣衣局,也没几个年轻力壮的可用,这个,勉强还能派上用场。”太监本还有些迟疑,看陈菀抿唇一笑,把玩着手里玉牌,即刻连声应和了。
“跟我来,时辰不早了,误了玉妃娘娘的事儿谁也担待不起!”扯了下刚站出来的婢女,陈菀冲冲往外走去。
身后还隐隐传来那太监尖细的稚音:“姑姑您慢走,劳您在娘娘面前多多担待杂家些个,姑姑您…”
紫宸宫大地广,多得是堆放杂物的房间无人问津。陈菀选了一间推开门去,转过身来和那婢女正是面对面的站着,却半响无人发出一语。
过了好一会,陈菀手指微颤,轻轻撩开那女子面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取出腰间系着的绣帕,为她擦净了脸上的污渍,浅浅笑道:“凌芸,你还好罢?”
“小,小姐,是你么?”语音暗哑,让陈菀心头一酸,一股泪意,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哭什么,好好一个人都要哭傻了。怎么?还以为我真的失踪了不成,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小姐,你以后别再吓我们了…”
“傻丫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陈菀嘴上打趣到,心里一种名唤甜蜜的滋味在慢慢泛滥。
“对了,小姐你怎么认出我的?我现在这幅邋遢模样,恐怕就是哥都没本事把我一眼认出。”凌芸一脸疑惑。
“呵呵,指不定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干笑着模糊带过。进宫时日虽短,可就在这少少光景,什么样的眼色都见得多了。狡猾,阴险,故作单纯,恰似端庄,人人都是那望不见底的深海。像凌逸、凌芸这般,拥有如此清澈眼眸的人,根本没有。
“你呢?你就不怕认错了人,把别个喊成小姐闹出笑话?”
“才不会呢!小姐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小姐还是和以前那般漂亮,无人能及。”
“又犯傻了是不。看我现在这幅完全不加打理的样子,称得起端庄就不错了。”
“不是!小姐的美根本不同于那些庸姿水粉,不管有没有梳妆,见过小姐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凌芸,凌芸一直记着那天小姐对我的笑,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凌芸笑…”看她手忙脚乱的解释,陈菀不禁释怀低笑:“好了好了,我信你。”
“芸儿,现下有几件是你一定要放在心里。第一,在这儿你需万事小心。虽然你和凌逸身上都有武功,可这世界上,多的是武力无法解决的事。人心难测,尤其是皇宫里,武功纵然可以杀人,可是有些人,要是不稍加提防,她们能让你生不如死。我已经再没亲人,你们两兄妹,对我就是亲人。我不希望,你们出事…”陈菀半垂眼睫,不想让她看到其中伤痛。仇恨,让一个人承担就足够了。
“小姐你放心,我虽然不是顶聪明,但是什么该做,什么该说,凌芸都清楚的。实在不行,凌芸会学!”凌芸眼里充溢着坚决。只是有些事,不是不给你学,而是这代价,非金非银,只是人命!
“第二,我要你帮我查两个人。她们是跟我同一批进宫的女史,一个名唤方菁菁,另一个叫沈怡容,我要知dào
她们现下在哪局哪所,当的什么职务,由谁提拔。我如今在玉妃身边,若然突然插手下五局事务,只怕会遭人起疑,你只需暗地里打听便可。”
“是,小姐。凌芸一定竭尽全力。”
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凡事无需太过勉强,自己安危才是最重yào
的,知dào
不?”把他们拖进这深深苦海,已是万分内疚。若是他们再有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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