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图穷匕见

  这一声通报声让原本就还维持着表面热闹的气氛顿时间沉寂起来,丝竹声依照规矩停了下来,殿中做表演的宫侍也退到了一旁,一切的礼仪并没有因为水家的败落而有丝毫的怠慢。
  无论宫里宫外,都知dào
  如今凤后腹中怀着的是永熙帝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皇女,便是嫡长皇女。
  水墨笑一身凤后的朝服雍容华贵地缓步走入了悦音殿内。
  司慕涵把玩着酒杯却没有抬头。
  雪暖汐却肃起了一张脸,自从上次和水墨笑争执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朝和殿也没有再去招惹他,可是便是这般,他对当日水墨笑所说的那些话却还是心存着疙瘩。
  仿佛是被水墨笑的到来给惊住了,所以本该在水墨笑一进来便起身行礼恭迎的众人直到水墨笑走到了司慕涵的跟前一动不动地站着,众人方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
  水墨笑淡然地受了礼,随后缓缓地向司慕涵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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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慕涵微抬眼帘,却尚未开始说话便被水墨笑给抢了先。
  水墨笑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已然将近五个月的肚子,轻笑道:“臣侍知晓陛下怜惜臣侍,下旨让臣侍在下雪之后两日都不要离开朝和殿,只是今晚乃陛下寿辰,臣侍身为陛下的父君、凤后,便是再困难也得前来向陛下祝寿,还请陛下莫要责怪臣侍罔顾圣意。”
  他这话说得极为的巧妙,既是让所有人知晓永熙帝极为在乎他腹中的皇嗣,又在不知不觉之间向永熙帝示了威,恰当好处地挑衅一番,最后还表示,今晚便是没有她的旨意,他作为大周的凤后也会想到法子出席,他没有承了她的人情!
  司慕涵嘴角微微翘起,“凤后这般有心,朕怎能够责怪呢?”
  “臣侍谢陛下。”水墨笑虽然嘴中说些谢词,但是言语中却尽是高傲之意,分明没有半丝感激之意。
  这般行为看在在场的众人眼中,不禁心中一惊。
  虽然水氏怀着皇嗣,但是却也不该这般的无礼,除非如今他依然得着永熙帝的心!
  皇贵太君一直沉默不语,但是眼中的寒意却因水墨笑的这般举动和永熙帝的不以为意而渐渐加深,水氏之失祸及先帝本该处以死罪,如今饶了他的性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也是念在了他怀着皇嗣的份上,可是如今她却这般的纵容他的嚣张,她究竟想干什么!?
  皇贵太君脸上的端庄雍容渐渐地消失。
  “凤后既然来了,便入座吧。”司慕涵仿若没有发觉皇贵太君脸色的变化,淡淡地道。
  水墨笑却没有立即入座反而将眸光投向了坐在司慕涵身旁的皇贵君雪暖汐。
  雪暖汐发xiàn
  了水墨笑的目光,顿时间面容一肃,身子紧绷起来,戒备着。
  水墨笑却是一笑,“臣侍方才一路走来觉得身子甚冷,虽然悦音殿内温暖如春,但是臣侍想,那凤后的位置却也是冷得,不如皇贵君想必是来的挺早的,所做的椅子想必也是沾了人气,暖过了,不如皇贵君怜惜怜惜本宫腹中的皇嗣,将你的位置让给本宫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
  从来只有听过君侍争夺凤后的位置却从未听过凤后要君侍让位置,虽然如今不过是一张椅子,但是在这等场合中,每个人所坐的椅子便是每一个人身份的象征。
  凤后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司慕涵原本淡淡的神态也渐渐消失,眸光凌厉地凝注他,无声警告。
  雪暖汐也是惊愕不已,不过虽然他不清楚水墨笑为何这般做,但是却知dào
  ,水墨笑这是冲着他来的,他握了握拳头,随后道:“凤后若是想要臣侍的位置,臣侍定然让出。”
  面对水墨笑的挑衅行为,雪暖汐心中虽然愤nù
  不忿,但是却实在不想在司慕涵的寿宴上再出事情!
  原本一个好好的宫宴已经让那薛清先前的那一番折腾而喜庆全无,若是他在这般和水墨笑一般见识,那这宫宴想必是进行不下去的,这样不仅让涵涵心中不悦,更会让在场的众人看皇家的笑话!
  “凤后若是想坐皇贵君的位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凤后身份尊贵,岂能入坐皇贵君的席位?”蒙斯醉却在雪暖汐想起身让座之时开口说话。
  雪暖汐想要起身的动作随着这话一顿。
  水墨笑却微笑地看着蒙斯醉,仿若并没有因为他坏了他的好事而恼怒,只是蒙斯醉却因水墨笑这般的微笑而浑身一凛。
  蒙斯醉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的感觉,他敬着他,因为他是凤后,可是心中却从未生出过半丝畏惧之心,便是之前他曾明里暗里为难,他也是一身从容,然而此刻,不过是一个不算真实的微笑,他却这般的紧张?
  这是为什么?
  蒙斯醉看向水墨笑的眸光渐渐地加深。
  然而水墨笑却在这一刻收回了目光,转向了雪暖汐,“豫君的话说的也是不错,皇贵君毕竟是皇贵君,本宫却是大周的凤后,若本宫连一个位子都要跟君侍抢,那岂不是太过于小心眼了?不如这般,本宫先到偏殿里歇歇,期间皇贵君便帮本宫暖暖本宫的位子如何?”
  若说方才水墨笑的一番言行在众人的眼中是对皇贵君不动声息的打压,那此刻这话却开始让人摸不着头脑,凤后让皇贵君暖位子,岂不是让皇贵君坐上凤后的位子?这是什么意思?是变相地说皇贵君便是坐上了凤后的位子也不是凤后还是有意试探永熙帝的心意?
  虽然先前永熙帝曾经在早朝上表示不会废后,但是一个母族获罪且不得恩宠的凤后岂能一直稳坐凤后的位子?
  水氏如今这般是想主动让出凤后的位置?
  还是,这是永熙帝授意之下被迫的行为?
  雪暖汐双眸微瞠,甚是讶然,便是他再单纯无知也明白坐上凤后的位置意味着什么,可是涵涵明明说了,她答yīng
  过了先帝不会立他为后的!
  蒙斯醉心中的疑虑更重,一时间也弄不出清楚凤后此举的用意,以凤后的性子,该不会是在和陛下怄气,可是真心……
  他应该知dào
  ,只有保住凤后的位置,他腹中的孩子方才是嫡出的孩子,他被流放漠北的族人方才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怎么可能放qì?!
  蒙斯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司慕涵,却见她面容沉静,仿若没有多大的惊讶。
  是陛下的意思吗?
  若是这般,之前她为何对他直言不会废后?!
  蒙斯醉心觉自己对司慕涵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她如今的身份让她的个性做出了不少的改变但是他却还是相信,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况且,她没有理由欺瞒于他。
  安王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心里也不禁叹息一声,自古帝皇的后宫总是暗潮汹涌,如今陛下宫中不过是四个君侍,却也是这般的不得安宁。
  不过如今水氏的这般行为却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然而这些事情,本该是陛下自家的家事,虽说帝皇无私事,但是外臣过多介入后宫纷争,却也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永熙帝的反应。
  皇贵太君沉着一张脸冷睨着眼前这一幕,仿若只是在看一场雨自己没有关系的戏!
  永熙帝缓缓搁下了手中的,眸光深沉似海,声音却是淡淡:“朕的皇位倒是最暖的,不如凤后过来与朕一同坐如何?”
  众人一愣。
  谁也没有想到永熙帝会做出这般的反应。
  便是连水墨笑也不禁一愣,他的这番行为本是想告sù
  所有人,皇贵君便是再得宠,大周还有他这个凤后在,作为凤后他敲打君侍,谁也没有资格说什么,若是永熙帝在这个时候过多地维护雪暖汐,也只会将他推到风浪口!
  她不是想让他给雪暖汐当箭靶吗?
  他偏是不让她如愿!
  方才豫君的事情除了让他震惊无比之外,也让他原本就已经寒了的心更加的冰冷刺骨。
  豫君是蒙家嫡子,是那个和庄铭歆有着婚约的蒙家嫡子,虽然这一切是先帝的意思,但是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帝皇亲岂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子曾经有过这般密切的关系?
  可是她容下了,而且还丝毫不在意!
  豫君虽然雪暖汐得宠,但是却也不差!
  为什么她可以容得下豫君不光彩的过去,却要对他这般的狠心?!
  水墨笑此时已经认定了永熙帝召他前来,便是为了折辱他,便是为了让雪暖汐能够安然地坐在她的身边不需yào
  面对外边的风雨,因为他这个凤后已经当所有风雨给挡住了!
  由始自终,她的目的都是让雪暖汐能够安安心心地做一个万人羡慕的宠君!
  水墨笑心中越发的放不下永熙帝,心中的愤然便越是深!
  “怎么?凤后该不会连朕的皇位也看不上吧?”司慕涵似笑非笑地道。
  水墨笑握紧了拳头,极力地维持着脸上的端雅笑容,“陛下严重了,臣侍虽然大周凤后,却也不过是陛下的后宫之人,怎能这般的胆大妄为妄想坐上陛下的皇位?臣侍虽然愚钝,但是自认为却也是个懂规矩受礼仪之人!”
  司慕涵的眼眸渐渐地蒙上了暗沉。
  “启禀陛下,凤后。”苏惜之缓缓上前,“奴侍知晓凤后身怀皇嗣,定然怕冷,便已然让人备好了暖过的垫子,若是凤后觉得席位上的椅垫冷,奴侍这便让人更换。”
  对于先帝身边的贴身宫侍,在场的大臣并不算是陌生,然而对于他的忽然出现却有些意wài
  ,但也仅仅只是一会儿罢了,随后便恢复寻常。
  先帝身边的贴身宫侍定然知晓宫中许多秘闻,新帝登基之后,若不是将其除掉,便会继xù
  任用。
  水墨笑低着头抚着隆起的腹部,“那便换吧。”
  “是。”苏惜之垂首领命,随手动作迅速地将椅垫给更换好,随后还亲自上前,恭请水墨笑入座。
  待水墨笑入座了之后,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便这般过去了。
  雪暖汐此时紧紧地握着手,不仅是因为水墨笑的挑衅,更是因为司慕涵的寿宴却落到了如今这般情境,他心疼!
  蒙斯醉却在心里思索着方才水墨笑给他的莫名寒意。
  宴席继xù
  ,丝竹声再起。
  然这丝竹声方才起来,外头便又传来了通报声言康王来了。
  安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先前她没有发xiàn
  康王到来,以为她是怕了永熙帝不出席这个寿宴,虽然这般做极为的不妥当,但是以康王如今诚惶诚恐的心情,却还是做得出来的,她也在心中寻思着该如何为她向永熙帝解释。
  安王并非想当老好人,但是康王终究是先帝的皇女,是她的皇妹!
  而她也看得出来,永熙帝并非有意整治康王。
  此时,司慕涵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只是淡淡,带着威严的淡然。
  水墨笑入了座,虽然还是那般雍容的模样,但是心却难受的异常,他是凤后,因而是坐在了最靠近永熙帝的位子上,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最容易感受到永熙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凝气息。
  椅子的坐垫换了刚刚暖过了的,但是暖意却传不进他的身体。
  水墨笑真的恨自己!
  明明已经认清了永熙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却还是的在意!
  还是这般的在意!
  半晌后,康王便带着随从快步走了进来,肩头之上还残余着尚融化的雪花,看那神情,像是很着急赶进宫似的,“臣妹参见陛下。”
  司慕涵淡扫了她一下,“平身。”
  “谢陛下!”康王谢恩起身。
  安王随即笑道:“十九皇妹怎么这般晚方才来?可要自罚三杯向陛下谢罪。”
  永熙帝寿辰,康王却来迟,这件事可大却可小,而安王这一笑言便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王笑道:“十三皇姐说的是,臣妹定当自罚三杯!”说罢,便走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倒了酒连喝三杯。
  司慕涵却微挑眉梢,康王在她的面前不是心怀怨气便是战战兢兢,何曾这般爽直过?原本她见康王未到,却也是如安王先前所想的那般,不过如今见康王这般……
  安王也是心生诧异,当康王自罚三杯结束之后,正欲开口却被永熙帝给抢了先。
  “十九皇妹怎么这般迟方才进宫?”司慕涵淡笑问道,语气中似乎并没有气恼。
  康王起身拱手道:“回陛下,臣这般晚进宫便是为陛下寻寿礼去了!”
  “寿礼?”司慕涵倒是觉得有些玩味。
  康王笑道:“正是!”
  “不知十九皇妹给陛下准bèi
  了什么样的寿礼呢?”安王语气微微加重,似有提醒康王的意思,然而康王却并没有听懂安王的好意,“回陛下是一副古图。”
  “古图?”司慕涵沉了沉眸,却笑道,她这般模样便是和这寿礼有关?若是这般,她倒是想见识见识。
  康王道:“请容臣妹呈上。”
  司慕涵看了看她,道:“准。”
  康王随即吩咐身后的随从,正色道:“去让她们将那本殿的寿礼给抬上来!”
  “是!”
  众人见康王这般的慎重,却也不禁对她口中的寿礼生出了几分好奇,只是什么样的古图足以让一向在永熙帝面前战战兢兢的康王站直了腰杆?
  半晌过后,便见那随从领着四个身着着康王府侍卫服饰的女子走了进来,四人手中还抬着一个卷轴,这般看上去,那卷轴是用皮革制成,却非纸张。
  那四个女子抬着轴卷走到了司慕涵的跟前,随后跪下。
  康王随即走出了席位,吩咐那随从道:“将古图打开!”
  “是!”那随从应了一声,随后便指挥者那四个女子,给持卷轴的一角,随后缓缓打开了那康王口中的古图。
  司慕涵虽然好奇康王会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古图,但是却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当那卷轴在她的眼前这般缓缓打开之时,图上的内容却让她浑身一震,猛然站起了身来。
  “这是……”安王也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所见的,以往她没有参与朝政之时,便沉寂在了诗书之中,宫内典藏馆内的珍藏她几乎都看了一遍,所以她很快便认出了眼前的古图所绘制的便是前朝开国皇帝命人绘制的堪舆图!
  大周朝之前的朝代名辉,史书上记载,大辉朝开国皇帝天赋神人,乃一代明君,她所创立的大辉朝在她在位之时亦是自这片大陆有文字记载以来幅员最为辽阔,国力最为强盛之帝国。
  然这盛极一时的大辉朝却在大辉开国皇帝驾崩后不久,便开始以谁也想不到的速度衰败,大辉辽阔的土地也被一些小族群小部落侵蚀占领,如今西戎、南诏等便是起源于这时。
  后大辉灭亡,这片大陆上经lì
  了几百年的战乱,出现过无数小国小朝廷,直到七十多年前,大周建立,这片大陆上方才有了一个新的皇朝,然而,此时的大周朝领土,却与大辉建立之初相比,几乎削减了一半!
  然便是大辉自大辉开国皇帝驾崩之后急速衰败,却还是支撑了四百二十一年。
  大辉太祖皇帝究竟她的后代留下了一份多大的基业方才经得起这般多年的风雨飘摇?!
  大周建立之后,太祖皇帝为了激励自己以及后代子孙,便下旨让人寻找这一堪舆图,然而直到太祖皇帝驾崩,这一堪舆图却始终未曾寻获。
  圣祖皇帝即位后,也希望达成太祖皇帝之遗愿,然而却终究未能成功。
  先帝即位之后,不想再为一幅堪舆图而浪费那般多的人力物力,或许也是不想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代再去追寻那不切实jì
  的梦想,便下旨让工部制作大周的堪舆图,敬告皇家后嗣守好大周,莫要重蹈大辉覆辙,对这份堪舆图的寻找方才正是停止。
  安王不敢相信地看着康王,她如何找到这幅已经失传几百年的堪舆图?!
  “这是前朝的大辉堪舆图!”说话的正是工部尚书,虽然没有人见过大周两代皇帝都想寻获的大辉堪舆图长了什么样子,但是前朝残余下来的一些史料上却是有些零碎的记载,工部曾经受先帝之名研制大周堪舆图,自然要了解一番这幅太祖皇帝和圣祖皇帝都想得到的大辉堪舆图,所以,工部尚书也认了出来,虽然还未完全确定,但是却因为过于的震惊,连疑问的语气都来不及用上,便这般叫了出来。
  工部尚书此话一出,悦音殿内便一片哗然。
  大周两代皇帝都曾派人寻找过大辉开国皇帝让人绘制的这幅堪舆图之事在朝廷之内已然是公开的秘密,因而当这幅消失了几百年的堪舆图居然以这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此时在场的所有大臣都处于震惊之中,没有一个有多余的闲心想起质疑这堪舆图的真伪。
  康王见了众人的反应,腰杆便又值了几分,心中庆幸自己相信了那人,否则,寻获这幅堪舆图的伟功便会落到了别人的身上!
  “十九皇妹如何得到这堪舆图的?”安王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太祖皇帝圣祖皇帝都未曾寻获到的东西怎么会落到了康王手中?
  安王不想多疑,但是她心中却还是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
  康王此时怎么还能觉察到安王语气中隐含的深意,她只是知dào
  ,此时永熙帝很高心,于是便将心中早已经编排好的说辞缓缓道出:“臣妹一个月前便开始为今日陛下的寿辰准bèi
  贺礼,但是找来找去却始终无法找到能够有资格呈上来送予陛下的,这时臣妹想起了之前在上书房时,太傅所讲述过太祖皇帝圣祖皇帝派人寻找大辉堪舆图一事,便生出了一个念头,若是臣妹能够寻获这副堪舆图,那不但可以告慰太祖皇帝圣祖皇帝在天之灵,也可以为陛下的寿辰添一份喜气,于是便让人暗中寻找,然经过了一个月的寻找却丝毫没有所获,直到今日下午,臣妹方才得到这堪舆图的消息,于是便急急忙忙赶去,最后在一个来往京城和漠北的商贩手中得到了这堪舆图!”
  这话虽然是事先编排好的,但是却也没有多少虚假。
  康王的确是想送一份好礼给永熙帝,自她从安王府中回来之后,便想着在永熙帝的寿辰当日送上一份好礼,让永熙帝将良贵太君所作的事情一笔购销,而礼物也早已经备好了,是先帝赏给她一块上好的红玉,然而正当她拿着这礼物准bèi
  进宫参加寿宴之时,管家却来告知,有位从漠北而来的商贩说有件贵重的东西要卖给她,当时她本是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只让管家打发了便是,然而她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人居然在康王府的大门前拦住了她。
  当时她自然是震怒不已,虽然她不得永熙帝的看重,但是却也是先帝御封的康王,是大周的皇家成员,这般被一个卑贱的商贩拦住,这不是折辱她吗?!
  然而正当她想发作之时,那商贩却说她要卖的是一副前朝的堪舆图。
  康王当时并没有立即联想到那商贩所说的堪舆图便是大辉开国皇帝所绘制的那份,但不知为何,当那商贩希望她能够亲自看看这堪舆图方才决定是否要买之时,她却像是受了蛊惑似的,并没有拒绝。
  当时康王并没有想到,她是震慑于那商贩身上一股熟悉的威压。
  随后,她便跟着那商贩前去她暂落脚的客栈,路上她还因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而困惑和恼怒,然而,当她亲眼看见了那份堪舆图之后,便整个人愣住了!
  康王在先帝众皇女中不算是出众,但是却是上书房中最努力跟随太傅学习之人,虽然她这般做是为了讨好先帝,但是却也因此得获了不少知识,只是她没有能力将这些记在了心中的知识如安王一般转化为办事的能力,然便是如此,也足以让康王认出了眼前的堪舆图极有可能便是太祖皇帝圣祖皇帝派人寻找过的大辉开国皇帝遣人绘制的那份堪舆图!
  而那商贩却也说,这便是那份堪舆图。
  那商贩言,这份堪舆图是大辉的末代皇帝中的其中一个皇女在逃难之时同时带出大辉皇宫的,经过了几百年的辗转,最后流落到了漠北的一个游牧民族手上被当成了图腾供奉,那商贩也是经过了好一翻功夫方才得到的。
  康王未曾见过真zhèng
  的大辉堪舆图,一开始将信将疑,然而那商贩却像是极有信心似的,便说可以先让康王带进宫献给永熙帝,随后方才付她银子!她言,今日乃永熙帝寿辰,若是永熙帝得到了这堪舆图,必定圣心大悦!
  康王想了想,这般做法自己并不吃亏,便是这堪舆图是假的,她也能够将责任推到这个人身上,便同意了,随后便决定用这堪舆图代替先帝赏给她的红玉尽献给永熙帝。
  只是那商贩却提了一个有些麻烦的条件,那便是必须由她的人护送这份堪舆图进宫,因为这样她方才能够确定她事后可以拿到银子!
  康王犹豫了会儿,虽然带着外人进宫有些麻烦,但是比起即将可能得到的好处,这些麻烦她却还是可以承shòu,于是她便让那商贩的四名手下换上了康王府侍卫的服饰,以康王府侍卫的身份进了宫。
  安王听了康王的这番说辞,虽然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但是却不知dào
  为什么,总是有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这般的巧?失传了几百年的大辉堪舆图就这般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大周皇室的手中?
  她皱了皱眉,正欲细问那漠北商贩之时,却见永熙帝已然离开了席位,走到了那副堪舆图前面。
  司慕涵眸光已然是定在了那几乎有一个人高的堪舆图上,上面所绘制的每一条线都几乎有了生命似的,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跳跃。
  大周两代皇帝寻找大辉堪舆图之事司慕涵在幼时于上书房中听授课的太傅说过,然而当时她却无法理解为何太祖皇帝和圣祖皇帝这般锲而不舍地寻找着堪舆图,而她们所说的所谓激励后代子孙这一说法,她认为却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她不明白为何新生的皇朝总是喜欢寻获前朝的东西,譬如说玉玺,譬如说眼前的这堪舆图,最后推想这是为了得到一种征服的快感。
  她们将前朝的灵魂付之于这些死物身上,得到了它们,便是征服了前朝的灵魂。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征服一个皇朝的灵魂更让人有征服的快感?!
  直到这一次,她亲眼见到了眼前的这堪舆图,方才真zhèng
  地领会到了先祖们的心思。
  这并不仅仅是想得到一种征服感,更多的是想从这些东西中得获其中蕴藏的野心!
  一个帝皇的野心!
  一个皇朝的野心!
  司慕涵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她很清楚,这不是寻常的激动,而是她身为一个帝皇的野心在心底叫嚣声,不断地叫嚣着!
  皇贵太君听过了这堪舆图的事情,但是心中却也只是惊讶而已,并没有衍生出多余的情绪了,可是当他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永熙帝的身上之时,却愣住了。
  太像了!
  太像了!
  皇贵太君整个人仿若石化了一般,僵硬着,便在此刻,他猛然有种错觉,像是眼前所见的穿着皇袍之人不是他的女儿是先帝!
  皇贵太君所说的想并非是面容的相似,若说面容上的相似,永熙帝却及不上贵王,只是在神韵之上,她却是与先帝越发的相似。
  帝皇的野心!
  皇贵太君从永熙帝面容上读出了这五个字。
  心狠狠地揪痛着。
  方才他不明白为何永熙帝那般对他,如今他明白了,正如先帝将他的大皇子嫁给沈玉清,正如先帝明知dào
  沈家的人害死了他的大皇子却选择置之不理,正如先帝当日在蜀和挟持他之时,狠心射出那一剑,正如先帝对他所作的每一件残忍的事情一样!
  她们是大周的皇帝!
  她们所想所做的完全是出自她们那宛如冰雪般寒冷的帝皇心!
  当日先帝可以为了她的江山而摧毁了他一切,如今他的女儿是不是也会如先帝一般?!
  皇贵太君收回了视线,缓缓地站起了身,罢了罢了,他的一切早就在许久已经失去了,他还这般的忧心做什么?做什么?
  他转过了身,对着随侍在他身旁的安儿和薛齐道:“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消极低沉,没有一丝的生气。
  安儿一愣,显然不明白皇贵太君的意思。
  薛齐依然是满心惶恐,亦步亦趋地跟紧了皇贵太君。
  皇贵太君没有多说什么,在知会了安儿之后,便往旁边的侧殿走去,一切都悄然无声。
  安儿连忙跟上。
  其余随侍皇贵太君的宫侍见主子离开,却也慌忙跟上。
  而殿下的众人却仍未从那堪舆图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未曾注意到了皇贵太君的悄然离去。
  而在首位上做着的水墨笑、雪暖汐和蒙斯醉也并非没有注意到皇贵太君的离开,然而一方面水墨笑却知皇贵太君因先帝的事情不待见自己,他也不会去他那边寻晦气,另一方面,他却也沉浸在了那堪舆图出现的震惊中。
  水墨笑有野心也懂野心,此时他可以明白为何一向仿若对任何珍贵物件都不甚在意的永熙帝会露出那般欣喜急迫的神态来。
  这份堪舆图之于永熙帝来,不仅仅是完成了太祖皇帝圣祖皇帝的遗愿,更是激发了她内心潜藏着的属于帝皇的野心!
  雪暖汐也是注意到了皇贵太君的离去,然而他却也只是以为他累了方才离开,毕竟经过了先前的那一番折腾,皇贵太君在这里呆了这般长得时间,已然是给足了永熙帝面子。
  而对于他的不告而别,以皇贵太君的身份,除了永熙帝之外,他不需yào
  向任何人禀报去向,而雪暖汐也明白如今皇贵太君定然对永熙帝心存了一份恼怒,所以这般离去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永熙帝会对一份前朝的堪舆图露出这般表情。
  蒙斯醉却是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皇贵太君的离开,他亦不是沉浸在了堪舆图出现的震惊中,而是忽然间陷入了一种他竭力遗忘的不安之中!
  当他看见永熙帝面对那堪舆图露出那般神情之时,便知晓,她也寻常的帝皇一般,有着谁也无法阻拦的野心!
  这一事情也告sù
  她,永熙帝已然渐渐地朝着一个成熟的帝皇发展,终有一日,她也会成为如先帝那般为了江山而不择手段的帝皇!
  然而到了那一日,她是否还会做出如上次坦白告知他绝不废后这般事情来?
  便在皇贵太君走入侧殿的那一刻,他回过了头,却发xiàn
  自己这般离去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虽然已然决定了不再计较,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心如刀割。
  原来他已然这般的不重yào!
  司慕涵抬起了手用指腹细细地抚摸着堪舆图上的线条,这份堪舆图上的每一段线条都是用鲜血唤来的……
  她的手停了一下,眸光顺着西南的地方看去,却见在大周堪舆图上属于西南土著的领土此时却也被划入了大辉朝境内。
  西南土著多年来滋扰大周西南,所凭借的便是大周的西南原本是她们的领地,然而在这堪舆图上,却证实了她们所谓的领地却也是从大辉手中夺来的!
  司慕涵的眼眸渐渐地转为了深沉,却是沉思起来。
  康王见司慕涵似乎这段很感兴趣,便使唤持那四个女子将堪舆图展开一些。
  那四个女子应声而动。
  堪舆图再一次缓缓展开。
  便在堪舆图即将完全打开之时,司慕涵的眼前猛然闪过了一道寒冷的白光。
  她的心顿时一凛,脑海中随即浮现了四个字:图穷匕见!
  “陛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