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直没敢睡,守在他旁边观察情况的柳轻心,只觉得自己的心微微一沉,便忙不迭的把早就准备在一旁的,晚饭之后才调制出来的藿香正气水,使棉花沾了,给他塞进了肚脐里面。
术后发烧,是人身体自保的消炎反应,当真论起来,应该算是好事,但事无绝对,过犹不及,发烧发得厉害了,也会把人的脑子烧坏,让人变成傻子……柳轻心当然不希望翎均这个自己的病人变成傻子,不然,就算她是救下了他性命,让他活了,也是没甚意义了……
“我顶着恶臭,费劲儿巴拉的的给你把烂肉都切掉,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收拾成个快正常的人了,你可别变成个傻子啊,不然,我可白忙活了!”
柳轻心一边唠叨着,一边去旁边,倒了半碗烈酒过来,沾湿了手里的棉花,就给翎均往手心擦了起来,“我可还盼着以后,你能好起来,带兵去讨伐哱承恩家老窝的时候,能带上我一起去呢!”
唔一一
昏睡中的翎均,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旁的,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吟,像是要回答柳轻心的说话一般凑巧。
柳轻心勾唇一笑,手底下更加力忙活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这个自称翎均的男子,有些小小的可爱,就好像……很久之前,自己施救过的一个得了绝症的孩子,明明希望那么渺茫,却依旧不弃希望,而那孩子的坚持,到最后,也的确是换来了康复,换来了新生,希望……翎均,也可以这样……
一夜无眠。
翎均虽然一直在发烧,但这烧发的温度,却被柳轻心控制的很好,刚刚高于人的体温,可以起到杀菌消炎的作用,又不至于,把他的脑子烧坏。
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升起,翎均也悠悠醒转过来,睁眼,目光遇上因为熬夜,而脸色有些不好,生出了淡淡一抹黑眼圈的柳轻心,微微一滞。
“你……守了我一夜?”
片刻沉默之后,翎均便是回过了神儿来,唇瓣微启,顾不得口渴,就用自己嘶哑的声音,跟柳轻心问了这么一句。
“你是我的病人,作为大夫,对自己的病人负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见翎均醒过来了,柳轻心不禁心中一喜,起身,去旁边的小桌,到了一杯白水,端到了他的面前,伸手,腰身使力,扶着他半坐了起来,“来,喝点儿水,发了一夜的烧,先润润嗓子再说话,我可不想,治好了你的外伤,又治你的嗓子!”
“谢谢。”
柳轻心的体贴,让翎均觉得心里一暖,险些就沉迷在了她的美好里,但下一刻,她扶他起身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奶香,却是刹那间,就把他又拉回了现实。
她是哱承恩明媒正娶的妻子。
虽然现在,她已经从哱承恩的家里,偷逃出来。
却依然是改变不了……她已嫁作人妇,还生了一个孩子的事实。
他不该想得太多,确切的说,是不该想入非非……
她是个大夫,她出手救自己性命,也只因为她是个大夫,狠不下心,对一个伤患置之不理,他……不该多想……
真是可惜。
如果当时,他再强硬一些,坚持一些,不择手段的毁了她跟哱承恩的婚事,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如今,他未娶,她……却是已经嫁了……就算他可以说服自己,不介意她是有过婚配,有了孩子的人,他的家里,却是注定不会同意,让他迎娶一个……她这样的女子的……
虽然,她依旧美好,虽然……
恨未逢君未嫁时。
“嘿!想什么呢你?!”
见翎均喝完了水之后,就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发起了呆来,柳轻心颇有些不解的拧了拧眉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烫,没再发烧,这家伙不是烧坏了脑子,只是纯粹的在发呆而已,还好。
“没,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让你为了我做这许多……有些太过意不去了……”
被柳轻心这么一唤,翎均便是回过了神儿来,脸上微微一红,忙别过了头去,看向了闭合着的窗户,“那个……能开下窗户么?这屋子里,有些热呢……”
“你只是刚起身来,才觉得热,忍一会儿,散了热气,就会好了。”
给翎均往背后垫了一个软枕,柳轻心便端着已经空了的水杯,跳下了软榻,“你歇着罢,我去让厨娘做些好吃的早饭来……你昨儿晚上已经喝了一顿粥,肠胃也差不多养过来些了,今天,就可以少吃一些面食,嗯,阳春面,你喜欢吃不?”
“阳春面……是什么面?”
对饿久了的人而言,吃东西,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为了果腹的本能。
俗话说的,越饿越馋,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用医学的角度来看,人饿的越久,饿的越厉害,身体缺失的营养就会越多,身体缺失的营养越多,就会越对能提供那些营养的东西,渴求越大,说的通俗点儿,就是越馋。
“没吃过?”
见翎均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儿里,都带了“馋”光,柳轻心不禁一笑,反问了他一句,“你家里,不是地位颇高的官宦人家么?真竟连阳春面这么普通的饭食,都没吃过?”
“没吃过!我跟老天保证!听都没听过!”
翎均一边说着,一边本能的吸了吸口水,那嘴馋的可爱样子,一下子就把柳轻心给逗乐了,“女人,你,你真还在这里站着啊?!你,你不是说,要去让厨娘,给我做阳春面么?你倒是去啊!”
很快,一碗在柳轻心指导下的阳春面,就在几个厨娘的忙活下出了锅。
这时,柳轻心才是知道,这在她想来,再简单不过的一道面食,在这里,真的是没有的,刚才,翎均说他没吃过,也没听过的话,不是哄她开心的。
“没想到,我这煮鸡蛋都会煮破的人,也能假冒一回好厨子!”
柳轻心自嘲的笑了一下,从厨娘的手里接过了放面碗的木制托盘,转身,径直往后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