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嫁（一）
十月初六。
这一天，炎安城内几乎都挂满了红色。
因为他们唯一一位长公主风光出嫁了，还是嫁去了云藩国。
有人说，这是门当户对，公主的好姻缘。
也有人说，这是公主的牺牲，这是南炎和云藩国的和亲。没有哪个女子会愿意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更何况是一直被皇上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了。
无论如何，既然是公主远嫁，百姓们为之高兴。
便都自发的在街道两边，只要是能看见的地方，家家户户都会挂上喜庆的红绸。这样也是给南炎挣了面子，给公主撑腰。
来接亲的云藩国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不得不感叹公主在南炎百姓的心中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那嫁过去了，必然是要百般敬着爱着。
公主的车驾映着日出的东方从皇宫启程。
她穿戴凤冠霞帔，口脂鲜红欲滴，明艳动人。
皇上只是在远处目送，连宫门都没有出，因他眼中酸涩，也不想被别人看见。
容睿姬也当知父皇早已经红了眼眶，但她还是没有回一次头，盖上红盖头入车驾，脚步没有片刻停留。
南炎有个规矩，公主出嫁，并不允许百官相送，所以除了白珏，其他的人在这一天都没办法见到公主。
玄茗一大早就闹着想出来看公主，硬生生被顾婉卿给按在家里。
虽说如此，顾婉卿也是很想见识一下十里红妆的场面。
皇上给容睿姬添置的嫁妆定然是想象不到的富贵，听闻那长长的送亲队伍都一眼望不到头。
只是可惜，红色车驾内坐着的美娇娘，却不是笑着的。
送亲的队伍自然会路过乌游寺，这是条吉祥路。
锣鼓喧天、鞭炮起伏，乌游寺的人都合上双手表示祝福。
坐在马车内的容睿姬悄悄撩开了自己的红盖头，吩咐丫鬟掀开马车车帘。
她仔细眺望，却没有在乌游寺的门口看见她想看见的身影。便又绝望地放下盖头。
白珏和容鹤骑马护在公主车驾的前方。
相比较其他人的面色来看，他们并不显得高兴。
“白凌呢？”容鹤问道。
“兄长昨日已经进宫在殿外和公主告过别了，他没有接到圣旨，不能随队伍相送。只盼公主嫁去云藩国可以安安心心。”
“他和皇姐是青梅竹马，想必心里也是难受的。”
白珏淡淡点头。兄长的确是心中郁结，也知公主的难处。
但现在白凌的心思不是放在公主身上，而是在太子身上。
公主出嫁，宫内就少一人护着太子了，这才是白凌所担心的。
容鹤瞥见白珏的腰间挂着一个以前从来都不会佩戴的平安香囊，而且针线并不算细腻。
他轻笑道：“你和绾青将军好事将近，最近我实在太忙，没时间恭喜你。”
白珏有些开心地抚了抚腰间的香囊，“无妨。多谢殿下关心。”
顾婉卿难得送这样女儿家家的东西，这段时间在家学着做针线活，缝了之后没有由头送，正巧赶上白珏要出远门几日。送公主也是重大任务了，说不定就有危险。
所以出门前，顾婉卿叮嘱白珏要挂着这个东西。
容鹤故作羡慕的语气道：“你们能走到一块，也是十分登对。不过倒是让许多人很意外。白侯爷应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吧？”
白珏只是低了低眸，没有否认。
他总不能说，上一次回家在兄长和父亲面前，一本正经他打算成亲的事情，让父亲被一口白水被呛了半天。
然后说出对象是绾青将军的时候，父亲足足愣了一顿饭的时间。
容鹤抿嘴笑着，“也不知绾青将军嫁入你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面。一家几口都是习武之人，那你们侯府可是全炎安城最安全的地方了。”
提到成亲，白珏就不自觉会弯起嘴角。
“我和将军成亲后，会留在侯府两三日，之后应该会搬去将军府住，那里不能没有人打理。而且，将军也怕生，也避免家里多了个人，让父亲也不自在。”白珏道。
这个问题他和顾婉卿已经达成共识。
虽然白珏知道顾婉卿那句入赘的话是玩笑之言，但仔细想想，若真想用婚姻束缚住她，白珏就显得有些自私。
所以他和顾婉卿住在将军府，是个很好的选择，旁人也不会多说半句闲言碎语。
白二爷都入赘，谁还敢说绾青将军半句不好。这就相当于在将军府后立了一座大大的靠山。
容鹤并不觉得意外，这两个人做什么奇葩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
“也是，白侯爷可从来没指望过你们有生之年能娶亲回来。突然多了一口人，怕也是真的不适应。”容鹤似是想到了什么很美好的画面，笑容很是温馨。
但很快，他面色也逐渐清冷，“不过白珏……那明年呢，明年之后白侯爷身边没有白凌，你不回府多住一住吗？”
白珏脸上的笑也没了。
这是两个人都不愿提及的话题，所以白珏选择沉默。
容鹤用力一拉缰绳，稍稍在白珏的前头，扭头逼着他看他，“白珏，我问你，你舍得你兄长吗？”
他的语气就像一把把刀子，而插进白珏的心里，这刀子就变得更为锋利。
“殿下。这是兄长的使命、宿命。他甘愿祭天，这是白家的荣耀。”
白珏没有再看容鹤。
容鹤有些生气，也不再和白珏对话。他觉得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都行，唯独白珏这样说，让他更加失望和寒心。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在寻找和他有一样心情的人，他以为白珏是，却没想到白凌唯一的弟弟想法也是这般如此。
……
出了炎安城之后，白珏还需要有一半的路程要护送，只是兄长有拜托，他向人们交代，会亲自护送公主至云藩国。
而通往云藩国的路上，有一条必经的崎岖山路，要经过一片山崖。
车驾的队伍走了一天一夜，中途休息了一会。
白珏也没和任何人说话，就是提着佩剑坐在某处制高点，手掌心摩挲着香囊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