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兵者诡道(四)

  他是统兵大将,做战经验丰富之极,众人哪有不听的道理。当下均是站起身来,披挂整齐,到古庙后院将坐骑牵出,套上马鞍,准bèi
  突围。
  秦华眼见十几个兄弟还病歪歪的躺在墙角,虽然旁人忙的风风火火,他们却是连动也懒得动一下,他心中着急,急忙奔上前去,催促他们起身准bèi。
  只是这些人奔波一天,身上又都是挂了彩,此时一眼看去,均是萎靡不振,难以支持,还有人发起了烧,满脸通红,又如何能够起身。
  “来人,将他们扶起来,两人一马。”
  眼见这些人自己骑不得马,秦华没奈何,只得吩咐下去,令人搀扶,以两人一马的办法突围。
  李天翔伫立庙外,张望敌情,眼见敌人越逼越近,庙内却乱糟糟的闹腾,半天不见那秦华与李文舟出门,他心头一阵光火,大步入内,正听得秦华吩咐,便立时向他道:“秦将军,战马疲惫,以一马负一人急驰奔逃尚且勉强,若是以一马负两人,则两人连马,皆不可免身陷敌阵,无法*
  m.35zww.*逃脱。”
  秦华听的一阵楞征,不禁呆道:“那怎么办?”
  李天翔勃然大怒,道:“怎么办,要么都死,要么抛下他们,咱们先突出去。”
  说罢,也不顾秦华正在发呆,他自己急忙上马,向着自己的亲随和那些已经上马的军正司骑士们道:“各位兄弟,敌人太多,咱们不可与之争锋。好在现下是半夜,我看敌人的队列混乱,武器也驳杂不纯,深夜围攻咱们,连火把也没有准bèi
  几支。最重yào
  的便是,敌人没有骑兵,以我判断,这不是正规的军人,多半是乌合之众,打家劫舍的流贼强盗,昨儿白天被咱们给打的灰头土脸,现下寻咱们报仇来了。”
  看着各人惊慌彷徨,满脸惊恐之色,李天翔微微冷笑,又急速道:“嘿嘿,虎落平阳被犬欺,咱们飞龙军人怕过谁来,这此贼寇算的了什么。今日暂避,大伙儿不要惊慌,如我适才所说的那般,咱们只要卯足了劲往外冲,必定能够平安无事。待明日调集大兵,再把这些贼人杀个屁滚尿流。”
  其实对方一直在往这古庙逼近,虽然步伐不快,却是从相隔近三里地又逼近了半里,时间如此之紧,李天翔还要在这里长篇大论,鼓舞士气,实在是因为众人从睡梦中惊醒,眼见几千人把自己围的水泄不通,又累又乏加上心情慌乱,战马也是歇息不久,马力疲惫,如果不把士气鼓舞起来,战士拼命狠冲,从重围中杀出一条生路,那么这不到两百人的队伍,在对方几千人的围攻下,绝无幸理。
  因为如此,李天翔才不顾敌人越逼越近,在这里抚慰人心,提升士气。眼见各人一扫疲态,精神振作,李天翔扫一眼庙内情形,只见秦华仍是呆头木脑,不知dào
  如何是好。他心中大怒,心道:“若是我的部下,现下就斩了你。”
  心中虽怒,却因为对方的身份特殊,只低声向自己的亲兵道:“你们几个进去,把那秦华悄悄驾出来,扶他上马。如果他叫喊抵抗,就用丝巾捆住他嘴。”
  若是平常,他这个安排自然是不大可能实现。军正司的人,绝不可能看着他们的主官被缚。只是这个当口,李天翔以他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的风范和威望,将这些人完全收服于麾下,至少在逃出生天前,绝无人敢质疑他的权威。
  几个亲兵听得吩咐,正欲过去,却又听李天翔苦笑一声,向他们摆手道:“不必了。”
  几人回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突然火光大盛,敌人推进到不过里许的距离,粗略看去,果然如李天翔分析的那般,敌人只是些衣着破烂的流民贼寇,手中的武器也是驳杂不齐,有些人手持着刀枪盾牌,有些则是铁叉锄头,大半的人,甚至只是在手中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
  这样的贼盗,原本是全无战力,完全不是职业军人的对手。只是对方人数太多,适才天黑看不清楚,现下突然有了火光,粗略看去,敌人最少也有三千出头,俗语说蚁多咬死象,不到两百人的军人,就是和手无寸铁的三千多人打,也是绝无胜理。再看敌人合围的阵势,却也是暗合兵法。在古庙这里地处平原,四面旷野无人,敌人每面都有七八百人,中间间隔的距离很有讲究,既不过份紧密,也不太过疏散,每个人的间距,都正好是另一个人手中武器可以够到的,如此一来,就算是飞龙军不顾一切,拼命向外突围,也必定会在突pò
  五六条防线时,死伤惨重。
  虽然如此困难,尚不足矣让李天翔放qì
  突围。真zhèng
  对他们有着致命危胁的,却是火把最末处,有三百余兵骑在战马上的贼人。
  远远看去,这些人均是手持专为骑兵使用的改良的厚背斜长横刀,静静地骑跨在战马之上,与前面的步卒队伍,相隔较远,并没有随着大队行动,却又是扼守在几处明显的大阵薄弱之所,只要等飞龙军一冲出缺口,这些看起来彪悍沉稳,明显有职业军人风范的骑兵,先是养精蓄锐,然后包夹追击着疲惫不堪的飞龙军人,无论飞龙军人如何勇猛善战,在实力相差和对手布局如此精秒的情形下,绝无人可以逃生。更何况,这里的飞龙军人,有一大半是没有经lì
  过几次战事的军正司军人。
  李天翔看的真切,其余的飞龙军人也是看的清楚。眼看敌人越压越近,将他们围的铁桶也似,不管对方的衣着如何破烂,手中的兵器如何可笑鄙陋,几千步卒和三百多骑兵的威压,却是严严实实的压在了他们的头上。
  唐三等经lì
  过战事的还好,有许多只是打过一两仗的军正司军人,已经吓的浑身发抖,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恐怖。
  勇气和不畏惧死亡的从容,并不是嘴上说说便可以得到,那是战士经lì
  过无数次沙战血战,眼看着敌人和兄弟的头颅在自己眼前滚落在地时,看着鲜血喷溅时,看着马踏人泥时,才会拥有的战士所特有的体悟。
  这些,是再多训liàn
  和鼓励,都无法给予普通人的经验,同时,也是一个懦夫在上过一百次战场都无法得到的。
  一阵恶臭弥漫开来,几个士兵吓破了胆,屎尿齐流,又有几人,开始低声哭泣。
  李天翔轻轻摇头,苦笑道:“这是什么兵,还敢四处纠查军纪。”
  他挥手令道:“来人,将那几个哭泣哀嚎,立斩!”
  他身边的随从亲兵,都是和他在战场上杀的血葫芦也似,千万人中敢骑马杀入杀出的勇士,这才有资格担任他的亲卫。此时见那几个人太过丢脸,心中早就愤愤,听得李天翔下令,便即刻恶狠狠冲将过去,将那几个人胸前的铁牌拽下,喝骂道:“你们也配带这个铁牌?”
  那几人木木呆呆,也不反抗,任凭着众人将他们的铁牌拿下,上衣脱掉,然后喝令跪下,伸长了头颅,挥刀直落,鲜血直涌,人头落地,便即了帐。
  李天翔冷笑一声,看着发呆的秦华一眼,又见不远处李文舟和唐三等人面色从容,并不害pà
  ,他心中微微一征,然后便道:“看着他们,害pà
  畏死,便死的最早。不但被砍了头,将来让人知dào
  ,除名军籍,全家亦为贱民,呸,死也死的这么不光彩。”
  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周围惭愧的军人,因见没有人敢和他目光相对,便满yì
  的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打老了仗的人都知dào
  ,临敌之际,越是光膀子冲在最前面的,那刀枪还偏不往他身上招呼,就是嗑碰了一两下,也断然没有性命之忧。而那些越是怕死,躲在后面的,没准儿一支冷箭穿喉,就要了他的性命。适才这几人的下场你们也见了,响鼓不用重擂,你们知dào
  我意思了么?”
  众人如何不明,此时大敌当前,逃脱无望,李天翔身为统兵大将,三万人的主帅,年经轻轻,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pà
  惶恐,斩杀怯兵,宣讲道理,无非是指望他们这些人,能够不畏死亡,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以不堕飞龙军战无不胜,勇往直前的威名。
  各人心中感动,不少人激动之时,酸气上扬,泪流满面。各人均是抽刀挥舞,叫道:“奋力死战,报效大帅,不堕飞龙军威名!”
  李天翔双眼也是一阵湿润,不过他是天性冷漠孤高,当下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对众人的表现满yì。
  他心中其实正在纳闷,眼前的这大股的步兵,明显都是临时募集的乌合之众,衣着和武器,还有站立时的形态神情,以李天翔的经lì
  和眼光,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方是绝没有经过军事训liàn
  和实战经验的流民百姓。
  然而对方先是偃旗息鼓,马含枚,人禁声,甚至连火光也不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压将上来。然后利用地利和人数优势,摆下这个对突围危胁最大的大阵,显然又是最有经验和智慧,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才能做到的事。
  以李天翔的自傲,以不得不承认,就是自己来做对方的事,也只能做到现下这样的地步。
  况且,这些步卒显然是流民,他们身后的那几百骑士,却明显又是经lì
  过严格训liàn
  和实战,身负杀气的职业军人。
  尽管他们也是身着平民的衣服,却是拿着制式的武器,排列的阵势也是经验丰富的骑兵最方便接战和追击时的队形。
  这些也罢了,这股骑兵却还有一股平民百姓和普通士兵的绝对没有的一种气质,一股无法伪装也没法掩饰的只有最精良的士兵和最自信的军人才有的气质,是的,是傲气。
  这样的傲气,李天翔以前只有在张守仁身上,在胡光身上,在吴猛身上,在自己身上,在背嵬军和他的游奕军身上,才能看到。
  他只觉得额头上冷汗连连,无法抑制。他并不畏惧死亡,少年从军,见过的死人只怕能装满一个校场了,好友兄弟,敌人仇家,死不过就那么回事吧。
  只是身为一个以智将和诡战之道自诩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落入对方算中,被人象捉乌龟一样,生生逮住,无力翻身。
  这样的耻辱,可比让他死一百回,还要难受。
  “算了,反正大帅不会放过他。”
  在这个当口,他想到张守仁。以前他一向觉得,自己和张守仁相差不过一线,随时随刻,可以追赶得上,待到此时,想起张守仁时,只觉得心中安慰,再不惶怕。无论如何,他知dào
  张守仁知dào
  这里的情况,必定能查出原委,杀光敌人,为他和部下复仇。
  张守仁,才是不可战胜和不可敌对的世间名将,无人能敌。
  他缓缓抽手身上的佩刀,微微一笑,向着眼前的黑暗和微弱火光下敌人模糊不清的面孔,轻声道:“来吧,让我死的象个勇士。”
  昨天无法进入作者专区,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好,只好没传,非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