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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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林畔枫叶如火,宛似云彩初霞,风光甚好。
  龚玉锦兴致潸然的采了几片枫叶,便无趣的丢给了身后侍婢。
  她又不爱这片枫林,采什么叶子制书笺?
  大嫂真是的,都要用饭了,还把自己支出来!
  她抓着旁边的虬桠,满是不悦的掰着枝叶,一点点揉碎。
  见状,龚玉容不由低道:“姐姐,母亲原是特地把咱们留在这儿,就想你和陆家妹妹处好关系。刚刚一句话不说便罢了,怎么还……”
  前者回眸一个瞪眼,她的话便再不敢说下去。
  二人虽是嫡亲的双生姐妹,但龚玉锦得嫡母喜欢,自小充作嫡女养大,哪里是自己可比的?
  龚玉锦知晓,自己妹妹素来惧怕自己,一方面满yì
  她的识相,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怯懦胆小没得丢了自己面子。
  于是,她没好声的骂道:“我和她谁才是你姐妹?我是嫁给九王爷的,哪怕她以后和二哥成亲,做了我的嫂子,但我也没必要低声下气去讨好她呀!
  母亲这真是何道理?婶母以前就不喜欢我们,还总上赶着来这公主府,现在连个未过门的媳妇都那么客气。
  好歹母亲是长辈,大嫂也是,摆出这般没出息的样子,没得长了陆思琼的威风。
  这亲王和公主,哪个更尊贵些?”
  龚玉容听着,并不敢接话。
  龚玉锦和敬王府的晗月公主感情素来要好,一心以为陆思琼抢走了二哥哥。让自己的手帕交闺中失落,是以每逢见面总没好脸色。
  毕竟,在她眼中,德安侯府只是个没落贵勋,如何能与敬王府比?
  根本就配不上自己堂兄!
  她也不介yì
  胞妹沉默,继xù
  抱怨道:“我听说昨儿湘夫人到公主府里来,还见了她。你说婶母都是什么意思?
  我是她的亲侄女,她怎么向着个来历不明的人?陆思琼和个侍妾打交道,也是个没眼力劲的。”
  “湘夫人不过是个侍妾,姐姐不用放在眼里。”
  龚玉锦一脸骄傲。语气不屑:“我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中。但和敏郡主就不一定了。
  都说以前九王爷将陆思琼和荣国公府的姑娘一般当做外甥女疼爱,是因为陆思琼的模样与隆昌公主有几分相似。
  就那么几分,九王就爱屋及乌,谁晓得和敏郡主与陆思琼又有几分相似。王爷会不会对她也另眼相看?!”
  这才是她的危机感。
  龚玉容总觉得眼前人多虑了。成天都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无声叹了一句,也不相劝。
  “两位姑娘,世子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说制作书笺的枫叶可采好了没。若采好了,就进去用膳。”
  见温氏派来丫鬟,龚玉锦突然使起性子,又折了一枝选叶,端的是一脸正经:“你去回嫂嫂,我就快选好了,马上就回去。”
  龚玉容双唇翕了翕,终是没说话。
  待她二人进堂时,位上的人已等了许久,便是热羹都有些凉了。
  温氏不悦的望着小姑子,嫁进龚家这么多年,也多少明白对方的性子。
  暗骂了句她的不得体,又免不了替对方担忧,就这种藏不住情绪的性子,就算进了九王府,怕也没什么前途。
  简直白瞎了一桩好婚事!
  念着可惜,心情便不似之前舒畅。
  膳毕之后,也就没再多留,起身回了永昭伯府。
  陆思琼因着昨晚没有歇好,送走她们后,即进屋小憩了会。
  醒来的时候,已过申初,然蕙宁公主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顿时就莫名多出了几分恐慌。
  今日是上元节,宫中必定喜庆,姨母怕是不回来了吧?
  她坐在枫林畔旁的凉亭里,仰头望着夜幕苍穹上高悬着的满月,突然就觉得寂寞。
  女儿家多生心思,又是在这样的日子,免不得有些怨气。
  这公主府虽大且华丽,侍人护卫不下百数,但还是少了丝人气。
  早知这样,又何必将自己接来?
  倒真不如在德安侯府里过。
  又想起往年上元节都是在外祖府里过,周家阖府上下十分热闹,灵表姐总缠着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今年,她在敬王府,已为人妇了。
  回门那日,陆思琼不在周家,也没有见到。
  不知她过得到底好不好,罗世子可有委屈她……
  不过,就算今日不是被接来公主府,估摸着外祖母也不会派人来接自己了。
  且不论之前二舅母与三表姐的所为是否咎由自取,总也有自己的几分缘故在里头,如今她们思过回来,再见面定不似过去和睦。
  未免尴尬,她也不会去破坏那份气氛。
  戌时一刻,蕙宁公主回了府。
  她没有提起宫内的事,陆思琼也不问。
  她一直不曾用晚膳,二人一道,也甚为温馨。
  喝了几盅酒,蕙宁公主就拉着外甥女的手说起年轻时与隆昌公主之间的姐妹秘事。
  陆思琼听得很认真,听眼前人道自己生母当年容貌是如何的冠绝京华,帝女的秉性是如何的肆意自在、如何的傲慢不羁……
  听着听着,眼眶就被对方染红,彼此都有些泪眼婆娑。
  蕙宁公主没了往日的雍容气度,也少了几分人前的冷漠,十分爱怜的瞅着眼前少女,泣道:“琼姐儿,你母亲当年若没有和亲塞外,如今定过得比我幸福。
  她那样的人儿,被先帝捧在手心当明珠般疼大的,是注定不该受苦难。可、可偏偏却受了这样多的苦……”
  她举起帕子抹了抹眼眶,哀叹道:“之前哈萨陌单于来信。说隆昌生了个小公主。这么些年,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这几日,我在母后跟前侍疾,就总听她念起你母亲,觉得对不住她。
  琼姐儿,你说,隆昌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十余年,十余年呐,连一个音讯都不肯传来?纵使当年先帝对不住她,母后对不住她。我这做姐姐的。又哪里亏了她?!”
  明明没喝几杯,人却有了醉意。
  陆思琼伸手取过对方的粉骨瓷酒杯,挪近了凳子去扶她,“姨母。您醉了。我让乔嬷嬷进来服侍您歇息吧?”
  眼前人接连两日都在宫中。疲倦之意溢于言表。
  可精神却格外有劲,瞬时攀住了来扶自己的少女胳膊,“醉?我倒是真想醉一回。”
  她的目光渐渐迷离。似是在宫中多有感慨,竟都不管不顾的说起来:“母后说她一生没做过皇后,如今她和皇弟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隆昌和亲换来的。
  琼姐儿,你听说过当年我两个皇兄为了储君之位自相争夺的事吗?
  母后当时还只是个贵妃,那后.宫是个多可怕的地啊,要不是隆昌正好闯进,当时母后的妃位都差点被废。
  先帝,先帝他那样的疼隆昌,不管隆昌做错了什么都可以原谅她。那种疼宠,真真是没道理的。
  我原以为,是因为他爱hù
  母后的缘故。可我也是母后的女儿,还有那么多皇兄皇弟,父皇对我们,连对隆昌的千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这是蕙宁公主,今晚提起先帝这么多次,第一回喊出“父皇”。
  不知为何,这感觉,连陆思琼听了都觉得心酸。
  只是,她更想知dào
  ,先帝到底为何这般宠着隆昌公主。
  事实上,望着眼前人,她真的试探性问了出来。
  蕙宁公主早放下了酒杯,头枕在自己胳膊上,闻言抬眸,怔怔的望着对方,喃喃道:“为什么?是啊,父皇为什么那么宠隆昌?”
  表情凝重,像是真的在思考。
  可没过一会,她又苦笑着摇头,否认道:“哪里宠了?真的宠,就不会把她嫁那么远,嫁到那种形如生死离别的地方去了。
  这辈子再想见见她,也是不能够了。”
  脑袋慢慢枕下,眼眸轻合,渐渐便不省人事了。
  陆思琼看得出来,蕙宁公主是自己想醉一场。
  这些年,她,隆昌公主的感情一直都压抑在心头,也是想为自己找个机会倾诉出来吧?
  站起身,冲外唤了人进来,“公主醉了,你们扶她回正殿歇息吧。”
  乔嬷嬷有些吃惊,看看主子又问少女:“那老奴让人送姑娘回宜兰水榭。”
  “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就成。”
  出屋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自身亦有些恍惚。
  自己生母的许多事,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如今,又多了一些。
  初春的夜晚仍是凉,但许是吃了酒,整个身子热乎乎的,连素来怕寒的她都浑然不觉。
  脑海里光怪陆离的也不知都浮现出了些什么,她走走停停,好半晌才到枫林畔。
  华灯初上,水光月影,枫叶簌落,星光下的景致别有一番滋味。
  陆思琼走得累了,靠着一株枫树不前,视线渐渐凝聚,歪着头瞅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盈月做景,长身玉立。
  有些亲切,又有些害pà。
  害pà
  近了,那身影就消失了。
  就这么凝视了许久,好半晌才觉得奇怪,夜间的枫叶,竟看得出颜色。
  那样的殷红,那样的艳丽。
  陆思琼眼眸眯成一线,觉得起风了,而且还是大风,因为那片红影移动得有些快。
  近了前,才发xiàn
  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她莞尔,咧着嘴笑,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脸,“你回来啦。”声音极轻,若似雾落云端。
  “嗯,回来了。”他柔声回应。
  少女的手改搭上对方胳膊,脑袋沉沉得靠了过去。
  哦,原来刚刚移动的不是枫叶,而是他的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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