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押沙龙问道:“母亲有何良策?”
  亚比该答道:“约押在耶路撒冷城外,有块肥田。经我调教,其中瓜果蔬菜出产颇丰!我儿去放把火烧了它——元帅定要来看看是何等样的人物,敢在活煞星头上动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押沙龙从小就被母亲娇宠,颐指气使惯了。有生母撑腰,哪有不敢为之事?根本不考lǜ
  什么后果!当即笑道:“母亲这计策肯定使得!”
  于是领了几名亲兵,带上火器灯油,赶赴约押麦田。其时已经入夏,雨水稀少。如果纵火,极有可能数十亩良田尽毁!押沙龙却顾不了这许多——来到田边,正看见初次在帅府门前,值岗的那两名军兵。
  一人见二王子引了从骑数名,径到田间,点燃了火把,不知何故。赶紧问道:“二王子这是何意?这可是约押元帅的田产!现在也还未到焚田准bèi
  秋播之时!你们这是……?”
  押沙龙打断他道:“小王自然知dào
  这是约押的麦田!非要逼得我使蛮耍横,元帅才不会给我吃闭门羹么?烧了!”
  他一声令下,几名健卒双手举火,跃入田里——其中作物遇火即燃!眨眼间,烈火熊熊、浓烟四起!
  约押的属下: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急急奔回帅府,禀告主人。不一时,果见元帅拍马赶来——他眼看火势汹汹,万难扑灭,不怒反笑。说道:“贤侄别来无恙啊!你我经久未见——这一见面。就送了我一份红火大礼啊!”
  押沙龙滚鞍下马。施礼答道:“伯伯拒侄儿于千里之外,屡次登门,都被挡回,不得不出此下策!引出伯伯来……”
  约押飘身落马,将他扶起,叹道:“侄儿心意,我如何不知?只是我也不敢妄测王意——因此……也不便随意接见侄儿……”
  押沙龙昂然道:“倘若父王尚未宽宥我之罪愆,我又何必从伯利恒回来?不如仍留在那里!现在求伯父转述我言:侄儿要面见父王!如果王仍以我为有罪。任凭父王杀我就是了!”
  约押说道:“既然侄儿如此决绝要面见君王,我岂能再置之不理?请先回府上,明日必有分晓!”
  押沙龙答道:“有劳伯父费心了!”招呼随从,自顾上马返回锡安,也不管大火烧到了哪里……
  约押暗自摇头,心想:此子性格暴烈、任意妄为,王必不喜……
  押沙龙奔回自家宅院——亚比该出来相迎,看他们一行人烟熏火燎,便知焚田得手,问道:“既已纵火。我儿可见到了元帅?”
  押沙龙笑道:“母亲所料不错!约押明明就在本城,却避而不见孩儿——今日放火烧了他的麦田。他就急急赶来了!”
  亚比该轻轻说道:“元帅进宫见了君王……不知明日你父王,会不会来……”
  押沙龙看母亲又现愁容,心中不是滋味,暗忖:男女之间如果敬畏多于情爱,有了分歧争执都不能协调修补——徒有夫妻之名!吃肥牛彼此相恨,不如吃素菜彼此相爱: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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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母子二人刚起来梳洗,用过早点。家丁就匆匆进来报道:“启禀王妃、二王子!以色列王已到门外……”
  亚比该惊喜交加,忙携同押沙龙出门迎驾。只见大卫王的驷马龙辇停在当中,元帅约押与十余禁军在车旁侍立。亚比该疾趋车前,高声说道:“臣妾参见我王!”
  车帘掀开,大卫缓缓走下车来。押沙龙也赶紧说道:“儿臣参见父王!”
  大卫与次子久别重逢,却无喜色,一脸严若寒霜,冷冷答道:“本王听说你在伯利恒,勤修理政,颇得民心!怎么一回到都城脚下,就故态复萌、肆意而行?”
  亚比该听王语气不善,连忙自担罪责:“我王切勿嗔怪孩儿——放火焚烧麦田,都是我的主意……”
  大卫未等她说完,就已喝道:“你放纵逆子,非但不加管教,反怂恿他目无尊长,私毁朝中重臣的田产!这般败坏朝纲——你不在押沙龙身边,他还相安无事!你们母子团圆还未到两月,就弄出这等动静来!”
  亚比该见王震怒,额角冷汗直冒,颤声答道:“是……是臣妾考lǜ
  欠妥……求王暂息雷霆之怒……”
  大卫面色稍微柔和,说道:“你既已知错——我也不想再提。把‘仙人指路图’还与本王!你这就回到耶路撒冷后宫,不得再与押沙龙留连,好好反省反省……”
  亚比该不敢多言,低头双手奉上一张羊皮纸。王的近身侍从接了。她才默默上了自己的五色彩车,恋恋不舍望了爱儿几眼,徐徐回入“冷营”……
  押沙龙见母亲居然还有另一张“宝图”……忍不住悄悄摸了摸贴身藏在怀里的那张——大卫待亚比该去了,看次子满面不平之色,叹道:“我儿在伯利恒善行素著——因此本王才特许你回到锡安。这两年,你身上的戾气本已磨掉了不少。但一回到故地,那股狂暴的狠劲就无法抑制,你母亲可脱不了干系!岂不闻:人君好勇,国家多难;人君好色,国家昏乱?倘若一国之君:尚武逞凶,百姓岂有好日子过?”
  押沙龙本来甚是不满:父亲如此对付生母。不过听父王讲到为君治国之道,或许继位一事又有了指望,立即答道:“是……父王说得是!孩儿谨遵教导!”
  大卫见他服软,温言说道:“本王下一道令谕——命你在锡安设一公堂,凡国中各支派送到耶路撒冷的争论狱讼,均交由你来处置。半年后,如果无人诟病,就让你母亲与我儿团聚。”
  押沙龙本以为父王有重新抬举之意,不料,只是让自己当了个审判官,一时心头火起,却又不便发作,垂首领命。大卫也不再多言,与元帅一同一离去,押沙龙一人怔怔站在原地,思忖:我这刑部判官,倘若做得好,只不过是让母亲重获自由!父王根本无意传我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