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正当万念俱灰,濒临绝望之际,却遥见敌军后队大乱,似乎又有一队救兵杀到。伊施韦大喊:“父王你看!非利士人后军乱做一团,必是友军前来援救!我们并力杀出,或可全身而退!”
扫罗见又有一线生机,重新抖擞振作,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与援兵会合。两军相汇,他才看清原来是长子乔那丹,赶来赴援。
乔那丹看到父亲身上战袍一片殷红,手上大刀已经缺口卷刃,面色神情狰狞可怖。他上前问讯道:“天佑父帅安好!此刻敌阵已被我冲开一道缝隙,快快随我离开此地!”
扫罗气喘吁吁说道:“我儿……换防……亚杜兰山一线,怎会……知dào
引兵来援?”
乔那丹答道:“儿臣在希伯仑闻听父帅——仍命阿布内为将,领大军开赴书珊城。就知dào
父亲未能抓到此贼现形!于是火速启兵前来,险些还迟了一步……”
扫罗叹道:“我儿既已知他是奸夫,何不明言?也不致有今日之事!”
乔那丹黯然道:“单凭我一面之辞,父帅必不肯信!眼下不是叙谈之时,快与我杀奔出去!来日方长,正本除奸待以后再做计较!”
大王子带来五千生力轻骑,都是善射惯战的勇士。乔那丹长枪一举,全军一齐向北放箭——两轮箭雨一过,敌阵北门大开,父子三人便即领兵杀入。众兵将齐心戮力,堪堪杀透重围,眼看前方一片开阔平坦地带,飞马狂奔就可逃出生天。扫罗正自暗暗侥幸,却见西首数百辆战车黑压压滚到。其中一台大车上站着一名巨人敌将,正是拉哈米到了!
扫罗心里连声叫苦,看到身旁只剩千余残兵——对方铁车战阵在前赌截,后面数万追兵正在渐渐合拢……这一日只怕难逃全军覆灭之厄!
他想到众子之中,自己的最佳接班人选乔那丹、伊施韦若都阵亡,余下几子平庸懦弱,绝不是阿布内的对手。自家江山必要旁落他姓无疑……念及此前,为保住这王位永在扫罗家,费尽心机逐走大卫,以绝后患。万万没料到,阿布内老奸巨滑,竟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把自己父子陷于非利士阵中……
他又忆起之前多次欲借劲敌之刀,杀了大卫——每次他都化险为夷。而这借刀之计落到自己头上,却是灵验无比……当真报应不爽!扫罗家与大卫家的时运显然殊途迥异——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天数已定,天意难违……
他垂死之际,种种过往情事一幕幕涌上心间。拉哈米已驱车近前,仰天大笑道:“扫罗!今日你死期已到!本先锋也让你死个明白!你的元帅与你宠妃苟且通奸——这事连我都风闻,你却懵然不知!可见死不足惜。我许了你元帅书珊城往北,以色列各支派之地,归他坐拥为王。他乐得送我份大礼,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说罢狂笑不止。扫罗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说不出一句话来。拉哈米又说道:“你的元帅也和你差不多!见利忘义,只顾眼前。居然相信我会让他偏安一隅!哼……待我取了你的首级领功,即刻挥师北上,一鼓作气灭了以国!我非利士族人独享迦南美地,得千秋功业……”
扫罗一声长叹,轻轻对乔那丹说道:“只悔当初不听我儿之言——赶走了大卫,留下真zhèng
祸胎,酿成今日兵败身死!我垂垂老朽,死则死尔!连累了我儿,我心何忍……”话未说完,怔怔流下两行老泪。
乔那丹笑道:“父帅不必伤心!这未受割礼之人狂妄至极,以为就靠这区区几百铁车,就可横扫以国全地,实在痴心妄想!如今大卫将军已在亚杜兰山啸聚千余勇士,又得了拿贝庄的丰足钱粮!国中英雄都仰慕其名,而投其麾下!只要他一出山,便可得犹大支系一派,盘踞希伯仑、伯利恒——羽翼渐丰,就可大展身手!”
扫罗淡然道:“我儿就只为他打算……一说到大卫就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也不想想眼下,我等父子已在劫难逃……”
乔那丹昂然道:“大丈夫一生在世匆匆几十年,只求轰轰烈烈、死得其所!如果庸庸碌碌的活上一、两百年,也不过是徒耗口粮!”
他转身对部下高声说道:“好男儿为国捐躯,得其所哉!现在敌众我寡,胜负已定!但我以国只有断头将军,没有屈膝君王!我平日与汝等同甘共苦,饱享了尊荣!今日一同赴死,可谓壮哉!若是心中胆怯,我也不强求。自去那巨人车前,卸甲请降。慷慨壮士,自随我来!杀!……”
乔那丹平素爱兵如子、赏罚分明,与部属相处甚为欢洽。嫡系兵将对其都格外敬重!此刻见他返身跃马挺枪,冲入追兵阵中,宁死不屈,死战不降。被其所感,纷纷调转马头相随,上千骑兵冲进万人大阵,力战拼杀,终究寡不敌众、无力回天,相继力竭亡于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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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内早就派遣了精细探马,远远观看战局——待到扫罗与其众子都战死沙场,急急拍马回营告知大元帅。
以色列元帅接到败报,对众将得yì
笑道:“扫罗一死——你我兄弟才有安生日子过啊……”
巴拿叹道:“我王也算一代枭雄,就这样亡于敌手,也不负了一世英名!”
多益冷笑道:“将军还有所不知啊!上次在利乏音谷一役——扫罗令你与利奇布运粮至伯利恒,让你部死守!你二人还不知他的险恶用心吧?”
利奇布问道:“险恶用心?我王不就是以粮草为饵,欲全歼敌军于城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