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斗（下）
“不够吗?”风萧萧依然是那病怏怏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不支倒地。
左平微微一愣,不禁失笑道:“少年人倒是轻狂,终究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也能猜到你的几分心思,想要告诉我这里的竹子实乃一个大阵?哈哈,自我踏入竹林那一刻起便已经在暗中观察,这里的竹子虽然不凡,却是颇为错乱,相互之间的天地元气也没有贯通,是不存在阵法的。萧殿下若是没有其它手段,那我便只有得罪了。”
风萧萧一声洒笑,也不说话,手一翻,几颗蓝色晶石出现在掌心之中,一扬,几颗晶石快速没入地下。
这一下,左平脸色大变,风萧萧这随手一扬,几颗晶石竟然刚好落入他阵法的破绽之处,径直穿透了阵法,是实实在在的落入了竹林之内。
左平目露骇然,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时间心神大乱。乘此机会,风萧萧再次将数颗晶石弹射出去,竟全都穿透了左平的阵法,落在外面。
左平心神一紧,心知不妙,十指印决变幻,阵法再变,竟是一个幻阵,阵中浮现幽暗的原始丛林之中万兽搏杀吞噬的惨烈情景,凄厉的兽吼震天响,荡人心魄。风萧萧自是无碍,但幽冥却是双目迷离起来。
就在这时,左平的紫红灵剑一声清鸣,夹带无匹剑罡向风萧萧激射而去,幽暗之中划出一道炫丽之光。
剑罡瞬间穿透幽冥的红晕气罩,凌厉剑罡逼命而来,却见幽冥双目一亮,巨爪猛然一划,四道银色抓痕闪亮,“砰”剑罡崩碎,灵剑摇摇欲坠的向一旁抛飞而去,四道银色抓痕犹自不灭,向前疾射半丈有余才消散开来。
“哼,想不到你们竟心神相通至此。”左平这一下吃了个小亏,心中恼怒,印决再变,却是心头一惊,便见眼前阵法空间突兀消散,再现德风灵雨的小竹林来。
这一下变化实在太过突然,完全出乎意料,左平心神一震,脚下不禁倒退两步。
“这……”左平神识横扫,却是一阵如坠雾里的感觉,神识所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倒是分明,德风灵雨,青竹流水,对岸的风萧萧神秀非凡,幽冥雄武。
左平心中简直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自己竟然陷入了风萧萧的阵法之中,他是深研阵道百年的人,稍一思索便已经明白,这竹林之中的竹子虽是错乱不堪,却是刻意而为,风萧萧是将阵法分拆了开来,待他水属元石落下,与这里的竹子相互配合,调理元气,便成阵法。
这么说,风萧萧是两年前便已经做好了这一番准备,心思细密,可见一斑。
但真正令得左平震惊的却是他丝毫不能将这竹林跟任何阵法相联系,风萧萧却能令它成阵。
“哼,看来这院子的布阵之人早早便为你留了这一招,倒也不凡。”左平迅速压下心中那令人震惊的想法,宁愿作此猜测,接着说道:“劝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机的好,我虽然只有三支阵旗,但那是我毕生的心血结晶,变化之下,足足可以布下九十九个阵法,要破你阵法,简直易如反掌。”
左平话声刚落,剑指一划,眼前再次紫芒大盛,又是另一幅景象。两人一兽都身处桃花林之中,落英缤纷,一片粉红。
蜜蜂往来,彩蝶飞舞,阵阵桃花香扑鼻而来,唯美,惬意。风萧萧却是丝毫不敢放松,但依然有几分倦意袭来,眼前竟是慢慢模糊起来。
风萧萧心下一狠,将神识切断开来,眉心一阵刺痛,这才清醒了过来,心中暗惊,若不是他已经先知道这是阵法,陷入进来,只怕还真是难以自拔,也是亏得他五识已损,感官反而没有那么强烈。
但这阵法对幽冥倒是无效,依然威风凛然的站立在风萧萧身旁,目露戒备。
隐在暗中的左平不禁恼怒,这一人一兽相辅之间,倒叫他有几分无从下手的感觉,比起那四个已经奄奄一息的蕴神境大盗来更要费他心神。
就在这时,风萧萧五指再弹,顷刻间又是十余元石飞射而出,眼前景象再变,桃花依旧,却是毒瘴蔓延,桃花林中尽是厚厚的绯红瘴气。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瘴气,是阵法自行运转之下模拟出来的无形之物,但身在阵中,一切随心而变,此瘴气也是攻心之物,一旦心在瘴中,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暗中的左平几乎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中那震撼的想法再也压制不住,如巨浪滔天,简直要将他整个心神都掀翻了,风萧萧的表现简直惊世骇俗。
修炼到蕴神境的人物,即便是依靠丹药之力,心智也是不凡,左平虽然异常震惊,却没有慢了应变,手中阵诀再起,想要再次以阵破阵。
与此同时,却见风萧萧五指不停,元石再次飞射。
左平脸色一变,心神一紧,附在三支阵旗之上的神识猛然一催,紫芒大盛,蔓延变化之速大增。
风萧萧却是浑然不顾,自顾自的弹射元石,一时间流光飞舞。
“左先生今日却是令我一尝夙愿了,真是感激不尽,哈哈……”此刻的风萧萧哪里还有半点疲态,身躯笔直,脸色红润,双目之中时而精芒跳动,时而深邃内敛,一头黑发无风自动。
确实,风萧萧学阵近六年时间,有详尽之极的《阵解》,有远超常人的智慧,这六年简直是远远超过左平的六十年。但一直只是自个儿学习,少与人交流,终究是对自己一身所学不甚明了,左平的出现简直是风萧萧期待已久的事情。
不论是棋逢敌手,还是能够学以致用,都绝对是令人兴奋的事情。
这好比下棋,风萧萧一着抢得先手,元石连射,正是在巩固自己的地盘,将阵法之中的破绽一一补全,处处抵御左平的攻击。
左平便是想方设法的夺子,众多紫色阵纹穿针插缝。
小小竹林之内,紫金两色光芒相互掺杂,交相辉映,种种景象如走马观花一样浮现,彷如一副天地众生的百态浮图,精彩非常。
到得此时,左平已经没有心思顾念什么震惊了,完全沉浸在阵法相斗之中,整幅心神都在阵旗和眼前的阵法之上,万千阵纹如天地纹络纵横相交,真正是变化无穷,若不是深谙阵理,看上一眼都要心神纠结,甚至窒息。
左平不愧是深研阵法百余年的高手,心思与创意虽是不如风萧萧,但其阵道根基却是扎实,实在是胜过风萧萧一筹。特别是有阵旗相助,攻守之间应变自如,每一变化都高深难测,环环相扣,展示出其异常老到的经验。虽是被风萧萧抢得先着,但竹林之内的紫色阵纹依然越见强盛,似有压制金色阵纹的趋势。
这是风萧萧生平第一次斗阵,自是丝毫不敢大意,聚敛心神,大脑之中极速计算,深邃睿智的双目之中甚至布满了紫金两色的阵纹,变化快如浮光掠影,简直瞬息万状,要是此刻有人与他对视,立马就会头晕目眩,甚至作呕,那是常人万万不能理解的繁复与矛盾。
这一下斗阵,风萧萧虽然是稍处下风,但却真正发现了很多自己平时没有留意到的阵法破绽,举一反三,心得体会如小溪一般在心胸之间泂泂而流,结合所学,阵道造诣可谓是水涨船高,一时间也是思如泉涌,虽处下风却不见败迹。
似是脑力运行到极致,本已被风萧萧内敛神彩的七窍玲珑心猛然一颤,七色光芒再次缓慢流转起来,如气浑然,如水柔和。
“嗡”,风萧萧但觉心神一震,似乎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之中,浑身置身于一片虚空,脚下正是那庞大的紫金两色大网,两色丝线相交纠缠,相互吞噬。而大网之下,却是天地万象一一浮现。
风萧萧十指连弹,一道道蓝色流光飞舞,落在紫金大网之上,仿似下棋,风萧萧执金,综合连横,每一落子都暗含千般变化,每一挡,每一挂,都妙到毫巅。
左平也是不凡,阵旗之上豪光大作,三支巴掌大的阵旗无声无息放大十数倍,猎猎作响,阵纹之中夹杂着无数刀枪剑戟,横扫之下,金光片片崩碎。
天地万物有灵,人间百态是道,隐约之间,风萧萧似乎触摸到摄灵之阵的最终奥妙,如丝如缕,却是难明所以,正要努力捕捉,心神一紧,脑中嗡鸣,已是脱离了那奇妙的境界。
“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阵道造诣,距离领悟摄灵之阵的最终奥秘也不远了,比之当年的百里浩鸿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是我大意了,想不到这院中阵法竟都是出自你手。”左平的声音悠悠回荡,无喜无悲,却是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味道。
左平身为阵道高手,自然清楚,很多富贵之人都会请一些像他这样的人帮助布阵的,主人家的只需知道如何控制阵法即可,他本以为风萧萧这院中阵法也是因此而来,却是失算了。
他这一下熟悉了风萧萧的布阵手法,缓缓松下心神来,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天纵之才,这是另一个未来的千年无双,几乎是注定要被载入《天下武道列传》之中的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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