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春日踏青图
把画卷起来,再看厅里已经哭成了河了,也不知几个大男人哪儿这么多眼泪?
看看时辰怕是这时候该传画了,等了片刻,果然有太监过来,高声道:“大王传画,你等速速呈上来。”
主事早就预备了几幅画,把最好的都选上了,只是心里忐忑,手都是颤的,画轴几次掉落在地上。
楚韵走过去,把自己刚画好的夏日听雨图放在七八幅画中。她这是自作主张,若是平时这位主事大人早就暴跳如雷了,可今日竟没发作,多半也是被吓蒙了。
把地上散落的画轴一一捡起,低笑道:“公公,这么多画,不如让我和你同去送吧。”
那公公瞧了她一眼,“是楚画师啊,这恐怕……”
“公公放心,这些画需yào
讲解之人,就算大王看了不满yì
,也怪不到公公头上。”
这画倒说进公公的心缝里了,这出了事总有人担着。其余画师一听楚韵要去,都巴不得摘干净,有人强出头,那自是好的,一旦大王要罚第一个就是眼前人,没准就想不起他们了。
他们随声附和,那苏公公便也同意,尖着嗓子道:“你愿意把小命玩丢了,那就跟着来吧。”
“多谢公公。”
楚韵抱着几幅画卷跟在后面,虽然今天迫不得已要和陈恒、陈芳碰面,但为了达成目的,也必须如此了。她要尽快走进权力的核心,让齐王更加倚重她。
※
齐宫的宴会素来以奢华著称,齐人好奢,由来已久,身为一国大王自然是最奢侈的一个。在齐国宴请外国使臣的外廷宴会,筵宴规格是很高的,由大殿内御座至殿外台阶、台阶以下直到太和门檐下东西两侧,按品秩分设王公及文武大臣宴席。赴宴者官职品级的高低,预先摆设席面。盛器和肴馔都有显著的区别。宴桌分一等、二等,一等为王公、一二品大臣及外国使节等,二等为三品以下官员。
宴会开始时,首先是皇帝在中和韶乐声中步出暖轿,升入宝座,赞礼官宣读行礼项目,接着奏丹陛大乐。管宴大臣引两边及阶下的大臣由两旁分别走到正中,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
席间,每进茶、酒、膳,则奏乐行礼。开宴后,进极富民族特色的庆隆舞,包括扬烈舞及喜起舞。舞毕,笳吹,奏蒙古乐曲,接着,进各族乐舞及杂技百戏。
十年前齐王曾在大殿款待吴王,用馔筵210席,用羊100只,酒100瓶,可见其规模之盛大。彼时吴国强dà
,各国不敢怠慢,不过若放到现在,齐国日渐强盛,怕是吴王和陈王同时前来,也不会摆那么阔气的宴了。
不过饶是如此,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今日欢宴主菜是齐国特有的火锅,“金、银、锡火锅各一个”,猪肉片一盘,羊肉片一盘,鹿尾烧鹿肉一盘,煺羊肉乌叉一盘,荤菜四碗,蒸食寿意一盘,炉食寿意一盘,螺蛳盒小菜二盘,乌木箸两只,另备肉丝汤饭。
陈国地处南方,饮食多情致,还从未吃过这种火锅,陈恒和陈芳头一次吃很觉新鲜,看着肉片在锅中翻起,还小小兴奋了一把。
齐韵辉看她那纯真可爱的模样,不由笑起来笑起来,“公主若是喜欢,明日再叫御厨做了送过去。”
陈芳本就不喜欢他,凉凉道:“那倒不必了,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没味儿。”
齐韵辉讨了个没趣,转头对陈恒道:“皇子初来齐国,住的可还习惯吗?”
陈恒道:“此物甚是美味,只是我妹妹不爱牛羊肉,怕吃不惯。”
他刚说完,陈芳就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这是羊肉吗?怎么吃不出来啊。”
齐王后道:“公主若喜欢可以带些调料回去,齐国地大物博,特产丰富,还有许多好吃的公主可以慢慢品尝。若两国有幸结成姻亲,公主远嫁在齐地,想吃什么就更方便了。”
陈芳脸一红,抬头看颜煞,那英俊的脸庞真是好kàn
极了。
陈恒却微微一怔,那日他们和齐韵辉谈起和亲之事,本是机密,王后又如何得知的?
齐王后似有意成全自己儿子好事,对齐王道:“大王,你瞧瞧这春月公主长得多标致,跟我们老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齐王也是老奸巨猾,竟不接她的话,只笑道:“七皇子受陈王之命来齐,可是带了些新鲜玩意,不妨拿出来。”
兰贵妃巴不得岔开话题,若是颜煞娶了陈国公主,对太子不利,此刻见大王提画,也道:“是啊王子,快拿出来也叫咱们开开眼界。”
陈国斗宝之事早已传出,这也是此行目的之一,陈恒含笑站起,“此次受我王之命带来三件宝贝,我王听说齐国多奇珍异宝,今日也想开开眼界,我王有命若齐能有宝物送出,今日所带三宝便送大王一件。若我国侥幸胜个一二分,还请大王不吝啬,有一事相求。”
齐王哈哈一笑,“陈王还真是大方。”这话却是讽刺了。
陈王素来小气,占便宜可以,吃亏的事却从来不做,这要求的事怕是千难万难。他们以一件宝物就想换齐国做一件事,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陈恒自也听出他话中意思,只笑道:“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齐王捋胡,“如此那就请使臣呈出宝物吧。”
事已至此,不斗都不行,陈王把斗宝的事传得几国尽知,若不斗便是自行认输,传出去只会叫他国耻笑。好在他早有准bèi
,派人提早探知这三件宝物是什么,斗画心里没谱,其余两样却是必赢的。
“那就请大王一观。”陈恒拍拍手,两个随身的侍卫捧过一个画轴。那画轴尺把长,比普通的画还要小些。
这副春日踏青图名气极大,殿中之人都不禁屏住呼吸,等着瞧看。
随着画轴被一点点打开,眼前出现了好一副春景:绿色漫过一座座山峰各色的山花也争着向上攀登,把蜜蜂的殷勤、蝴蝶的舞姿都深藏其中。茅屋前,绿柳摇着山风,一树桃花拥着一丛竹影,栗子花燃起一堆金色的火焰,时间被一点一点地烧熔,空气像滤过一样清新。此时一对青年男女在乡间的羊肠小道上缓步走来,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和煦的春风带着泥土的气息灌入鼻中。只是看着画,却仿佛置身在画卷中,嗅到春花的香气,泥土的气息,使人心旷神怡。
小路的两旁,参天的大树随风舞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脚下的路石已有了些年代,长满了散发着悠悠光泽的青苔。小草撑了撑柔软的小手,抖了抖可爱的小脑袋,睁开了睡意惺忪的双眼,你能感觉到那草在动,一点点生长着。那对青年男女彼此相望,女子手中握着一枝桃花,脸上绽放的笑容似也一点点散开,那么明朗,那么美丽。
画的右上角提着一首诗:随风踏青忘午时,心焦意乱怕家人。锁信一折桃花枝,遇到瑞儿表心意。
整个大殿一点生息也无,殿中之人皆沉浸在画中不可自拔,这副画卷不能把一副活的情景展现出来,似乎还能感受到画中男女的情意,莫名其妙的为了他们伤感,就好像明知dào
他们不会长久。明明是情意无限,却莫名的让人落下泪来。
楚韵走进殿时,正好kàn
见卷轴展开的一幕,在看清画中一男一女时,心脏忽然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疼得她狠狠抽搐着。那个男子一身红衣,那么英挺,女子娇俏可人,明明这两人都没见过,却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前世与她有很深的牵连。
是她错了吗?吴起明明说画中是数人,为什么现在只有两个?
就在这时,颜煞突然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跑到陈恒身前,抓住他的前襟喝道:“这幅画从哪儿来的,快说。”
陈恒只觉喉咙收紧不能呼吸,半天才吐出一字,“你……”
乍见这场景,殿中之人霎时清醒过来,齐王喝道:“云博,你干什么?”
云博是这一世他的名字,但他从来不认,这二十年也只有齐王会这么叫他,连齐王后都会喊他煞儿。
他皱皱眉,若不是什么孝字当头,单就他叫他这个名字,就该被痛打一顿。他也知自己失态了,可那幅画……那幅画是那个人画的,画中的一男一女就是前世的他和她。他不知dào
她是什么时候画的这幅画,但却一眼认出了她的字,那一手娟秀中透着刚劲的笔体,不是任何女人都能写得出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画能流传下来?为什么他却不知dào?
齐王甚觉颜面受损,脸色甚是阴沉,齐韵辉见机不可失,立kè
高声怒喝,“老四,你要造反不成?”
金殿之上如此造次,正是给别人除他的理由。颜煞放开陈恒,抱拳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敢问七皇子,这幅画究竟如何得来的?”
陈恒舒了口气,在天清宫的时候这位师兄就不正常,现在越发疯魔了。
“这幅画是我陈王宫中世代流传的,当年我陈国世祖大王娶的是胡武国公主,那位祖奶奶带来的陪嫁中就有这幅画,据说也是胡武国的一位公主所画。”
“她什么时候画的?这画有何渊源,把你知dào
的都说给我。”因激动,他的声音都有些微颤,齐王两次制止,他都不理会。
像这样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已不是一两回了,齐王虽对他宠爱有加,却也容不得有人威严,虽没当时发作出来,脸色却愈发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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