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里彤云吹白雪(上)
天沐逞威,周身鬼力大增,红光高放间,其人举手间都是阴鬼戾气,两道鬼火拖曳,赤红鲜艳,刀头鲜血,噬人夺命,赫赫生威,他居高临下,正向七妙俯冲杀来。
七妙兵雷正气被他施法耗尽,此时只有硬着头皮舞起全部水寒真气,形成层层叠叠的冰壁护在周身左右,然而天沐喝叫一声,眼神轻蔑一撇,只听砰的一声轰然巨响,那一层层的冰壁早被破开,化作片片霜雪散去,继而天沐一个激突,两道夺命的鬼火已经欺身而近了。
“先要了七妙的性命,再收拾坠入我艳识术中的沈丹阳…….”天沐心中怨毒的想到,然而他斜眼一瞥之间,忽然心中猛地一惊,背后顿时一片沁凉,原来不远处定在虚空里陷入昏迷中的沈丹阳,其人身影早就不见了。
“你找我么?天沐师兄……”一个声音传来时,天沐心头猛地叫一声“不好!”
只听唰的一下,无匹巨力忽然加诸天沐身上,轰然一声响动间,天沐顿时法力尽失,来不及反手还击,他砰的一下向地上砸去。
一声巨响传来,天沐狠狠摔在这古庸城中石板地上,他这一击之势甚重,一时碎石无数,地裂三超七妙抬眼时,只见沈丹阳正御使着那面熠熠明亮,雕饰精美,亮若明湖,滑若细绸的三丝经锦,稳稳站在原本天沐所处的上方。
“丹阳师弟,你脱困了?”七妙大喜,脱口而出道。
沈丹阳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天沐艳识术确实了得,幸的克制他的三丝经锦已被我收回,而且又有师兄牵制他这许久时间,才让我有破解他法术的机会……”
说话间,他看了一眼撑着手就要从地上爬起奠沐,忽然叹气道:“天沐…….丹阳本不欲杀你……不过发生了这许多事……你我师兄弟之缘分终于尽了……”
“沈…….”天沐挣扎着喊出一个字来,还来不及进一步动作,却见沈丹阳一手拍在浮在半空中,如旌旗猎猎招展的锦缎之上,猛喝一声道:“宣娘!”
霎时间,这华彩无匹的三丝经锦之上又现无上光滑,一只如玉洁白,凝脂肌肤,素手纤纤的手臂忽然探出,只见这手上五指翻复,一掌砸下来时,一股撼动天地山岳的异力忽然生发起来,天沐惨喝一声,如披五岳,身子猛地向下一跌,然而他喝叫一声,喷一口精血,拼尽全身力气,就要扛着这股的异力站起身来。
他的四肢关节,身上周身,早因抗不过这股异力,迸出无数鲜血,一时那血红的袍子更被染得鲜红,玉/肌凝脂更是不胜凄凉,看天沐还有顽抗之力,沈丹阳一凝神,唤道:“师兄,助我!”
七妙一愣,瞅着天沐愤愤不已,狠命抗衡的样子,看他瞥过头来,一脸的不甘不忿,其人以现深深痛苦与激愤之中,便是一双暗送秋波的眼眸,如今也是狠狠的凸起,满目赤红,七妙睹其样子,不由心神一个恍惚,心底暗暗流溢出丝丝情绪,往来几人在逍遥宗中生活的画面不由一一浮现。
他动作有些不经意间的迟钝,沈丹阳怎不知他心意,他一边发力,一边轻声念过一句话来:“七妙师兄…….想想那法阵中死去的师兄弟吧…….”
七妙闻言,如被猛喝惊醒,他忽然长出一口气,此刻再不迟疑,一发力间,漫天水寒真气正如江水滔滔,源源不绝的汇聚到那三丝经锦之中,此宝得了如此庞大的真力,这时更是大方光芒,竟有遮盖灿金夕阳之势,其中伸出的那玉手翻复,异力何止倍增,天沐惨喝一声时,再也扛不住了。
只听噗噗几声异响,其人身上肋骨折断,关节断裂,内里脏腑也扛不住这股异力而惨烈暴起,七妙再一使力,天沐啊的一声惨叫,顿时骨断肉碎,抗不住时,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怒喝一声:“我做鬼……”
话音未落,这满含雄心野心奠沐,终于被天地异力压迫之下,暴体而灭了。
沈丹阳这时额上涔过满面汗迹,他如何能扛得住如此长时间的施法压制,当即一把扯去三丝经锦之力,挥手间,划过一阵火雨,燃烧消散了天沐尸身残骸。
而那七妙也是一伸手时,抓住了一团飘荡半空红光,抬头时,只见这红光里面包裹的正是那天沐的生魂,其人正用一种又怒又怕的眼神望着七妙,后者与他对视片刻,叹一口气,轻轻呼出一口气,吹动这红光时,正把其送入长空,消散无边了。
他并非天沐那种赶尽杀绝之人,没有对其魂魄下什么毒手,只是施法快点送起了六道轮回,以免其人生魂堕入鬼道,又来报复害人,昨晚这一切,七妙与沈丹阳这对师兄弟不由无言对视,这时晚风送凉,风吹得二人衣襟轻飘飘的,七妙忽然倍感落寞,不由想到,这世上的争斗何时能真正划上一个句点…….
七妙与沈丹阳这对师兄弟并肩立了一会儿,两人相视无言,忽然不约而同稻了口气,那边七妙无奈苦笑一声,忽然一展身势,霎时清光乍起,水寒微蓝汇聚其周身,他一声喝止,忽的御气腾空,直冲霄际。
在他身后,沈丹阳也是一握拳,身子化作一道虹光,也是紧随着师兄而去。
这之后,无论寿府还是百姓,皆还没有从惊疑不定的状况中回过神来,他们瞠目结舌,望着天空中划过的两道流光,譬如那黄军门,只是呆呆的望着,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
时光转眼便是正午,斗转星移,凡尘俗世中人又挨过一个夜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富者穷奢骄纵,穷人抱着幻想,无论穷者富宅皆跳不出生命中悲欢喜怒,生死轮回的宿命。
七妙与沈丹阳纵情飞驰,不觉已是一晚,二人心情激荡,一者为除了宗门一害,二者七妙又了解了部世,明白逍遥祖师昔日辅助抚养的恩情,念道对自己的默默付出,他此时在终于真正了解了这亦父亦师的前辈。
沈丹阳紧随冲在前头的七妙,他虽未知师兄心事,却也颇能感觉到其人胸中郁结似有纾解,当下也不多言,只是与他一通化作红白两道光,随意的飞着,二人的身影掠过广袤的南疆土地,经过一夜的盘旋飞翔,来了去,去了来,最后落下来时,天光大放,已然正午。
而二人所处之地,因为反复盘旋飞翔的缘故,虽然掠过了不少高山川河,但最后飞回地面时,也只不过是离古庸城四五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城镇。
这城镇里到了中午,还算热闹,往来行脚的客人,讨生活的小商小贩,兼有些店子开着,来往人群不能算熙熙攘攘,也汇成了两条人流,七妙与沈丹阳悄然落地,没有让人们看见他二人从天而降的样子,他心怀激荡,一把握住沈丹阳的手道:“丹阳,去找些酒来喝如何?”
“悉听遵命。”沈丹阳点点头,轻笑道。
当下二人踏步前进,越过人流,寻着一间挂着酒旗的谱子,只见这铺子沿街而设,仅有一层,外面放两个大号的酒坛,上面贴着红底,写着大大一个“酒”字。
此时酒肆中传来一阵喧闹声响,七妙心知这样的场所吵架喧哗乃是家常便饭,故而也不以为意,信不走进去时,却是眼前一愣。
原来此刻正有一个粉衣襦裙、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和酒馆老板凑在一起吵闹,那少女明眸皓齿,顾盼神态,颇觉可爱,管其身姿,乃是细弱扶柳,然而吵起架来,又是精神的可以,七妙心神一个恍惚,竟不觉想起了那日里昆仑山中明月心,那唤作李缈华的女子。
他一个愣神,沈丹阳却是抢在前面去了,侧耳细听一阵,原来不久前,这打扮可爱活泼的少女进了店子,她皱眉环视一圈,直叫肚饿,唤老板端酒上菜,那老板做生意的,惯常看人面貌,心道这不是哪家的富贵跑出来玩了,看这女孩儿粉面桃花,不是凡尘俗人,他不敢怠慢,当即招待少女吃了此间一顿饭菜,还奉上店藏的“好酒”,不料在结账时,这少女却忽然耍起赖来了。
只听那店老板嚷嚷道:“小姑娘,俺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寻常都有人伺候着,不会自己带钱,你说说府上在哪里,俺这便遣小二去你家寻人来接你回去好了,然而你压了这一块儿木牌在这里,小人实在不敢就这样让你回去啊……”
“我这块令牌,天下也没有几块儿,抵你这小小的酒席,可是绰绰有余了!”听他那么说,少女面色登时怒了,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起时,一物正被她狠狠掷在桌板上,霎时一声清脆声响,一个木制牌子青光忽闪,此物一入七妙眼中,他忽然心中一惊,顿时想到:“这不是道统的令牌么,难道凌纵云前辈也来此南疆了,那日他云有两个女儿,不知眼前这个是不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