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壶一剑任平生(下)
眼瞅着这紫金衣衫之人越走越近,陈莽犹如一头垂亡的野兽一般,既不甘心,也不情愿,他心底发出一阵绝望咆哮,就在闭目等死的瞬间,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
“袁兄,且莫动手……”
陈莽愕然回头,只见柳大夫孤寂的立在风中,背着手,脸上堆满了由疲惫凑成的忧伤,他用一种同情及可怜的眼神看了看陈莽,这一瞬间,竟令后者错觉,以为这人莫不是又老了十岁。
只听柳大夫轻声道:“就让他走吧!”
“恩……”紫金衣衫之人点点头,一手挥过,陈莽只觉气息一窒,下一口气缓过来时,痛软的身子竟能活动自如了。
这时柳大夫从袖子里忽然抛过来一个东西,陈莽下意识接住,捧在手里看时,发现那竟赫然是一个精致的银色小瓶,这里面盛的,该莫不是自己来此苦苦相求的黑丸?
他一把将其揣在袖口,生怕有人再来抢夺似的,这时柳大夫又开口,冷冷说道:“既然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便赶紧离开吧。”
陈莽望了望这本来可以成为自己岳父,却又拆散自己终生幸福之人,郑重的双膝跪倒,磕了三个响头,他郑重的说道:“柳大夫,我替程才谢谢你!”
言罢,陈莽一抽身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向来路大步疾赚而掠过那紫金绸缎衣衫之人的身畔时,后者错了错脚步,让他过去,这时陈莽脑海中忽然服过一丝念头:“原来这人姓袁……”
再之后,陈莽跌跌撞撞跑回家去,这一路飞驰,他不知推开多少人,撞坏几个摊子,周身受的伤隐隐作痛,陈莽强忍伤势,心中所想,便是自己好兄弟程才的安危,而柳府与陈家的距离,本领就用不了一刻钟,他一路风驰电掣,走的不知又多快,更仿佛前路乃是说不出的遥远。
村民、寻常识得他的一些人,他们的呼喊声掠过陈莽的耳爆却只能留下模糊的一些声响,他一路狂奔,终于回到家中,陈母这时正全神照顾着呼痛不已的程才,陈莽甚至来不及抹抹额头的汗珠,便一把将陈莽抱起,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银制的小瓶,一边唤道:“程才,我帮你把救命的药讨到了,快来吃掉…….”,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药瓶递过去,喂他吃下。
程才在他怀抱里,艰难的吞下那银瓶中的药水,之后他咳了几声,睁开了略红肿的眼睛,一旁陈母紧张的注视着他,忙不迭问道:“好些了没有,好些了没有?”
程才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轻了些,他哼了几声,发胀的身子慢慢平和下来。
于是经过一刻钟不到,程才原本极痛的肚子也慢慢恢复了平常,他看了看陈莽,只见平素稳重如他也是一脸焦急与紧张的看着自己,程才心头一热,扑通一声便对着陈家母子跪倒,满含真情的说道:“陈家母,陈莽,先前有一场大瘟椰夺了我爹娘的性命,便是你们救我养我,才有程才的今天,这次又遭逢灾椰又得你们相救,其中的大恩大德,我不知要怎么报答才好!”
程才说的动情,就要向陈母叩头,那边陈莽一把将其搀扶起来,笑着说道:
“你这,本来就是一家人的,何必要分你我!”
他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整个人登时松懈下来,终于觉得有些疲惫了,这时他一只手搂住程才,另一只手斜搭在床头,随意靠在床背上坐下,裂开一张嘴,对着陈母笑道:“娘,快去煮些汤面过来,我这儿正有些饿了。”
他在柳府被众人围着,少说也挨了几下棍棒,先前都靠一口气撑着,硬抗了下来,此时却都在隐隐发痛,不过陈莽心中并不懊恼与后悔,只觉得自己这么一遭,倒是非常值得。
“好,好…….”陈母十分激动,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就要去厨房烧饭,这时程才却忽然一声怪叫,这一声动地惊天,仿佛是程才撕裂喉咙发出的呐喊,他一边大叫着,一边跳起来,一把将搀着自己胳膊的陈莽手臂打到了一边。
“程才、程才你怎么了!”陈莽看去时,只见程才的脸上肌肉奇异的着,五官竟都纠结扭曲在了一起,他一把将其抱住,却不料程才又是一声大吼,身上忽然像是长出了使不完的力气,竟一下将陈莽掀起,摔到了一旁。
“啊啊啊!!”他跳起来,身子乱抖着,径直向门外冲去,却没想到没有跑掉多远,竟又一头栽倒在地。
“程才!”陈莽大叫一声,追过去看时,却是赫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程才脑袋歪在一爆整个人的一张脸都变了形,五官拥挤在一起,脸上的肉更是的仿佛揉过的面粉,依稀可辨的鼻眼口出更是流出了一股黑色的涎液……
“程才,你这是怎么了?”陈莽要去扶他,却忽然听到一声大吼道:“停手,休要去动他!”
他错愕了下,停住身子,抬头时,却只见先前在柳家大宅中交过手的,那姓袁的紫金衣衫之人和柳大夫正从远处赶了过来。
其中那袁姓人看过程才的样子,叹一口气道:“可惜,到底还是来晚了…….”
“请你救救他!”陈莽顾不上去问柳大夫究竟是药中出了什么差错,还是程才又得了何种恶病,他扑通一声,面朝柳大夫跪下,恳求道。
这时的他,神情焦急,面上无光,整个人犹如一匹待死的老马,发出的,乃是最后挣扎的声音,仿佛地上躺着的那个,并非是程才,而是他陈莽自己。
“恕我无能为力…….”柳大夫叹一口气,摇道。
“你……”陈莽瞪过去,柳大夫垂下头,合上眼睛,神情既落寞又悲戚,陈莽忽然暴跳如雷道:“都是你害死了他!”
他要向柳大夫扑过去,那袁姓之人却突然插在两人中间,一把按住陈莽肩头。
陈莽只觉一股山岳巨力扛在自己肩上,想挣扎时,又如何敌得过,当即便被其牢牢按在了地上,只听那袁姓人劝道:“年轻人,莫要惶急,你这朋友身中秽气,已侵入五脏六腑,这种情况,并不是寻常药石所能救得了的…….”
“恩?”陈莽忽然两眼放光,像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握住袁姓人的手,说道:“前辈,你能救么!”
“太晚了…….”袁姓人松开他的身子,摇。
“程才!”陈莽心头大恸,一把将程才抱在怀中,探他脉细时,只觉此人身子已经了无只觉,身躯更是渐渐冰冷。
这近二十年的陪伴,陈家早把程才当做了自家亲兄弟一般,他紧紧搂住了程才,似是没有察觉到,一股浊浊黑气此时正从程才嘴里钻了出来,盘绕蒙在陈莽的身子上。
“阿莽!”陈母本就心痛,看到如此异像,更是吓到惊呼一声,那紫金衣衫的袁姓人忽然一个箭步冲过来,使出一道劲力,击出一道真气打在陈莽身上。
“啊!”陈莽惨叫一声,昏了过去,纳黑气依旧将其缠绕住,却是受困于另一道纠缠其上的真气而无所寸进。
“这位阿嫂……”袁姓人施礼道“陈莽也受了这秽气侵扰,恐怕性命有忧,现今之计,唯有让在下将其抱回昆仑山上,调养三年,才可痊愈…….”
“这…….”陈母闻的亲子也受了秽气侵扰,一想到程才的下场,心中不由方寸大乱,他的犹豫与不舍尽落在袁姓人眼里,只见他又深施一礼道:“陈莽颇有修道练剑奠赋,可惜未遇名师,这次我二人相见,也是一场机缘,以后其人修为,更是不可限量,而一旦陈莽痊愈,学艺有成之后,当能立即下山,与阿嫂共享天伦,起步两全其美…….”
“…….”陈母犹豫片刻,心中还室念亲子所中秽气,终于摇了摇嘴唇道“好吧,多谢先生了!”
“恩……”袁姓人一把将陈莽抱起扛在肩头,手臂一挥,一道真气扑洒开来,宛若金雨,落在程才身上,竟在一阵耀眼光亮中将其身躯消解不见了。
“事不宜迟,恕袁某先走一步……”袁姓人大步流星,竟是踏步虚空,飘身而上,临了,他在半空中回过头,叮嘱那柳大夫与陈母道:“柳先生,陈家母,这一月之余,且不可引用源河之水,此地两百里外有一口泉水,莫嫌路远,可早早赶制那处结庐自居,如此才可避此秽乱,切记切记!”
“可知源河因何故生变?”柳大夫皱眉一瞬,忽然问道。
袁姓人此时已经远去,半空中却飘下一句话来“前有巫蛊,后有虫蛊…….施术者乃是……”
…….…….
这个故事,于冰沉着声音,一五一十的说给七妙听,讲到这里时,他忽然顿了一下。
“难道这施术者竟是?”七妙满腹狐疑,又像是预感到什么。
于冰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这…….”七妙惊异的不知说什么好,却见于冰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画来,那画纸似是精丝编织,绢细妍丽,上面正画着一个人,此人身子颀长,有手执一柄无鞘剑,左肩上正挂着个酒葫芦,面上神色刚强勇毅,双眼炯亮,正注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