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怪僧横怒锁天峰(下)
贺须弥打好主意算盘,在那陡峭山崖上攀上爬下,他身法特殊,寻常天险却难不倒他,然而他左右皆兜了一圈,什么红泥小筑、妙仙阁之类,却是寻不到夏鸿渊或夏家二子一女任何一人的身影,这贺须弥越是奔赚越是着急,先后抓了三四个夏家仆役问他们究竟轩中发生何事,却是越问越糊涂,他气恼不过,瞬间便杀了十数人命,遇再寻人问是,却见夏文清驾着一辆由两头猛虎前驱的华贵宝车,正仓皇向山外跑去。
贺须弥哈哈大笑,心中想到,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居云轩中发生何事,只要拿住这夏家大公子,便能问个一清二楚了,只见他化作红光一瞬,宛若疾风,呼啸间向夏文清冲去。
后者眼见一人急乎乎的向自己冲来,心中惊叫来着不善,与让虎啸宝车脚程再快上数分时,却苦于自己了无一分真元,只能御使此车,却不能输动真气来提升宝车速度,兼之宝车不知为何,竟摇摇晃晃,速度破慢,那贺须弥越追越近,一手搭过,眼见便已攀上呼啸宝车的车辕。
夏文清自知若落到这凶神恶煞一般的恶僧手里,定没什么好下场,他心一横,眼瞅着身下一篇怪石嶙峋,斜指天空,乃是居云轩中奇峰林立,石林一景,这时夏文清一咬牙,手上御车两条缰绳猛地一甩,那两头驾车猛虎咆哮一声,竟伏低了身子,斜斜的向那耸立最高的石峰之上撞去。
千钧一发的瞬间,贺须弥身手迅疾,只见其一手探来,正捏住夏文清手腕,后者欲挣扎时,却觉一股真气沿手上道传来,登时全身一阵麻酸,竟是动弹不得了。
只见在那呼啸宝车撞上石峰的刹那,两头猛虎咆哮一声,在本能下避向两爆他们这一通,正好拉断了缰绳,又将虎啸宝车车身掀翻了过来,迎空结结实实的撞在这高立的石峰之上
轰隆一声,石峰之上一通爆响,烟尘嚣乱,只见那两头猛虎并在一起,头也不回,望山下就狂奔去了,这贺须弥拽着夏文清的身子,千钧一发跳下呼啸宝车,越上另一处石峰,竟是侥幸逃过一劫。
此时贺须弥定睛一看,只见虎啸宝车凭空冲撞,劲力之大,早就撞烂做一团了,其中散落竟是金银无数,有那各色首饰,金条元宝,散在地上各处,闪烁着贪婪的金光。
“哎呦,你这好小子,逃命倒是不忘了这些黄白之物啊!”贺须弥拎着夏文清的领口,如拎小鸡一般,调笑着问他。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夏文清此时面色,早已吓得瘫白,此时身子筛糠似的一阵抖,不住告饶道:“大师若是喜欢,这地上金银敬请收下,只求饶文清一条小命便可。”
贺须弥瞧他一副猥琐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住道:“不想邢业那厮身负佛门三法真气,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却被你这种人算计了,真是……”
他摇,一时也不知找什么形容好,再看夏文清嘴脸,一副涎着脸讨好的样子,贺须弥只觉满心嫌恶,嗔目怒道:“贺某平素最瞧不起的,就是你等惯常看人面色,却又阴险狠毒的小人,休要再在我耳边聒噪,若想活命,乖乖听话变成!”
夏文清被其一喝之威,吓得唯唯诺诺几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这时又见贺须弥望了望散落于地的黄白金银,他只觉满眼处皆是金光一片,倒染得此巍峨石林之中蒙上了别样一层光彩,只听贺须弥哈哈大笑一声,竟是说道:
“尔等鼠辈,只道数人皆爱此黄白之物,却不知此物乃入不了我贺某人法眼。”
一语毕,贺须弥大手挥去,一股真气化作热浪吹拂,眼前景物顿时无由陷入一阵火海之中,那火势飞速扩展,汹涌猛烈,笼着半边石林,其火更不似平凡,其中竟有如浓稠岩浆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只将那黄金白银并珠宝首饰都消融殆尽。
贺须弥拖拽着夏文清的身子,就站在火场近前,观看这汹汹烈火,席卷着地上一切,他无惧热浪袭人,只是静静注视,说来也怪,忽又一阵,地上忽然又裂开一个豁大的口子,原本喷涌而出的熔岩岩浆并吞吐天地的火焰竟蓦地都被吸入地缝之中,转瞬不见了。
这时漫眼的,唯有焦黑一片奠地,原来夏文清装在呼啸宝车之中的一切金银财宝都被这汹涌地火吞噬了个一干二净,夏文清看在眼里,痛在内心,心想这是自己东山再起的资财,亦或是自己后半生的保障,就这么报销在此烈火之中,真是可惜,可惜。
“可惜、可惜…….”这时却听那贺须弥声声可惜,夏文清一愣,望向这逐北僧时,只见他叹道“那呼啸宝车车身也不似凡木所制,我这九熔烈焰竟烧之不尽,仍留下一片焦木残骸,可惜此宝落在你手,生生被你糟蹋了……”
夏文清心头无语,郁闷的想到,若不是你逼得我撞车毁宝,又放火焚烧,它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在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道,这怪和尚不讲寻常道理,当要注意,莫在言语中冲撞了起,断送自己性命。
火焰无声消退,风息云霁,展望眼时,只见此处石峰嶙峋,依次指向天际,状若百千虎贲,齐举兵器,气势冲天,倒是一处险地,贺须弥一把拽起夏文清,高高跳跃而起,竟向冲破飘渺云雾,又刺破天际,向那苍穹深处飞去。
夏文清啊的一声大叫,身上登时出了一层冷汗,只觉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两边乱云飞纵,眼前艳阳明亮,天光触手可得,山崖逐渐渺远,他头脑一阵眩晕,不由惊呼道:“贺…贺大师,你这是要做什么!”
贺须弥不搭理他,身势又仿佛拔高数丈,更是冲高一段,这是他忽然停住行功,收敛真气,拽着夏文清的身子似乎顿了一顿,忽然之间,两人身子猛地向下砸了下去。
这去势乃比来势要更急上三分,夏文清被这下坠之势拖拽的气也喘不过来,眼瞅着自己向那尘寰大地跌去,他惶恐的大声呼喊道:“大师,大师饶命!”
“说,居云轩出了什么事?”贺须弥欢颜怒目,只是问他。
“我父亲……死,死了”夏文清惨呼道。
“嗯?”贺须弥一愣,旋即又问“谁杀的!”
“不……不知道…….”夏文清惨叫连连,仓促答道。
“你兄弟和那妹子呢?”贺须弥厉声问。
“都死了,都死了!”夏文清语调中带上了哭声,此时两人下跌落之势,仿佛流星坠地,夏文清耳爆满是呼呼的风声,那身下大地,头一次变得如此清晰恐怖,他胡乱挥舞着手臂,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的东西,只听他半哭半喊,声音惶急的惨叫道:“在勤政楼…….父亲尸身在勤政楼,武明,武明也死在那里…….”
“此地绝无什么勤政楼,你竟敢骗我!”贺须弥身子也虽夏文清急速下降,不过这和尚仿佛完全不把性命放在心上,心志竟无半分动摇,乃是一把拽住夏文清衣襟,厉声喝问道,原来那勤政楼地处隐蔽,为夏鸿渊悄然避世之所,他左右搜寻过居云轩,却是没有发现。
“大师…….大师…….小的…….小的绝不敢骗你,先救下我再说……我带你……去!”最后一个去字,夏文清已经喊得声嘶力浆此时两人离地面不过数丈,整片山崖落满眼中,正是夏文清殒命的所在,他惨呼一声,闭目待死时,却听贺须弥暴喝一声,手中呼的唤出一个铜轮,狠狠砸在崖壁之上。
登时轰然一声巨响,山崖波荡,这冲击之力,又把贺须弥与夏文清身子送上天际半分,贺须弥一把攀在临海崖壁之上,将那夏文清挟在肋下,手脚并用,唤声带路,就向那远山深处爬去。
夏文清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心中惊魂未定,经此一吓,他在逐北僧面前再不敢又半分隐瞒心思,匆匆应了,连忙为其带路,领着他向那隐蔽在云霄天际,青山黛影之中的勤政楼而去。
这贺须弥挟着夏文清,在临海悬崖壁上左右攀爬,身形越来越快,蓦地,他忽然心中一动,原来竟不知何时起,身后远远跟上了一个身影,他快时那身影也快,他慢时那身影却也不急过来。
贺须弥心道一声狡猾,问夏文清道:“喂,夏家小子,你说的那个地方,还有多久能到?”
“回禀贺大师,那勤政楼就在前面不远了……”这时的夏文清,不知为何,与贺须弥说话时,竟带上了对夏鸿渊说话的恭敬,原来根植在内心中对父亲的崇敬,不过是一种对父亲如木傀儡一般躲在帘后,那种神秘感生出的恐惧,这恐惧左右着他的行为,扭曲了他的心灵,此后种种行为,无论夺权咒杀邢业,亦或别的,不过是恐惧之外的一种叛逆也抗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