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旧时明月几人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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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涛声依旧,万里山川,叠嶂,乱云飞纵处,居云轩逶迤盘亘,云中山巅;俯瞰千古江山,山似银屏,水起波澜,分却蓬莱与东海,又如琼瑶落人间,冷眼睥睨,叹兴亡,笑疯癫。
  居云轩中门向上,最高出,又独自伫立着巍峨挺拔的六角木阁勤政楼,此楼分做四层,只通天际,此间景独好,一览众生寒。
  然而那居云轩主夏鸿渊,此时正窝在木轮椅之中,满怀心事,和那躺在仙家疗伤,圣物石床飞梦上养伤的心腹管家——邢业低声谋划,他们所谈论的,便是这几日图谋,要趁雷若彤兵解之际,杀上那三仙天。
  然而雷若彤随临兵解之死局,周身内力飞速消逝,然而瘦死的骆驼究竟要比马大,又不由得叫人慎重对待,加之近日来有那么几方人马,各怀鬼胎,来到居云轩中,又将造成不小的妨碍。
  这不得不让夏鸿渊与邢业小心谨慎应对,就在二人又细细研究一阵后,从那夏鸿渊口中,竟更说出一番江湖上闻所未闻,惊骇世人的话来,只听他冷笑道:
  “可笑兵盟那奸细但早,我们口风又是严谨,江湖所传,无非是我夏鸿渊看上了雷若彤本命法宝紫雷兵势,要趁他兵解之前,切断此宝与其身的联系,将其夺下并重新认主,众人皆认为我之所以要在雷若彤兵解前动手,乃是怕了她之一死,本命法宝也会灵性丧尽而亡…….”
  “可惜可惜…….可叹可叹…….”夏鸿渊面无抱歉,整个人浑似傀儡,却从喉咙深处涌出几句话来,带着说不尽的奚落与苍凉“天下谁人能懂我夏鸿渊,便是再不得了的仙家法宝,又如何入得我眼。”
  只见他声音发狠,忽然掷地有声的道:“我要的,乃是那雷若彤的身体,我要在她功法散尽的瞬间夺舍起身,哈哈,世人谁能真正懂我苦心。”
  这句话若是被别人听了,恐怕心中便有惊雷炸响一般震颤,没想到这居云轩主如此胆大包天,竟想要夺舍雷若彤,其中风险不言而喻,又其实一个正常人所敢去想象的。
  难道说,他夏鸿渊竟是一个疯子?
  只见他拖着嘶哑干瘪的声音一声长笑,却苦于陷入此若同傀儡的身躯,无论表情、声音,皆无法随心所欲,真正表示自己内心的情感,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活法,度过二十多年时光,又岂不是一种悲哀?
  邢业知道主人心中悲苦,不由一半迟疑,一半动情的劝道:“主人,邢业身躯便就一直在此为你准备着,这几十年来我修行佛法三法真气,功力已经臻至顶点,虽仍不能与超一流高手并肩,但对孙德宗、贺须弥等人也是不遑多让,主人便占了我之身躯便是了,如此,当可省却诸多风险与麻烦。”
  夏鸿渊不置可否,默然一阵,忽然出声安慰邢业道:“你先在此养伤,有外客来,我先走了……”
  “主人…….”邢业虽然元功未复,闻言也是紧张,不知何人竟能在越过居云轩层层警戒的情况下来到此勤政楼,杨朱四相何在,莫非竟连他们也没有感应到来人!”
  “好了,你不用担心,对方既是冲着我来的,且由我先接触看看,你安心养伤即可,早日好起来,也可做我臂助……”
  邢业担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夏鸿渊摆摆手,独自推着木轮椅,在一片吱呀声中离开了房间。
  邢业怔怔的目送他离开,看其身影消融在门外视线尽头,唯有无声叹了口气,重又在这异宝石床飞梦上躺好。
  这时石床飞梦上一阵清气蒸腾,那床面上成千上万道细小狭窄的刻痕中有一道红光时隐时现,诡异流窜,霎时间,从邢业千百万毛孔中流出汩汩黑血,黑血流入刻痕之中,铺满整个石床,又经过一番周转,复流回邢业身躯之中。
  而那流回邢业体内的鲜血,竟恢复了几分颜色,重新变得鲜红起来,如是往复几次,邢业体内流出的黑血越来越少,他吁出一口浊气,闭目凝神其来。
  而那夏鸿渊出门之后,复拐回勤政楼最底层,原来此楼中专门有一条通道,是一条略陡的坡桥,为转供夏鸿渊木轮椅行走方便而设。
  他转着木轮椅,下到勤政楼最底层,顾望时,只见眼前偌大一片厅堂空空荡荡,了无声息。
  原来这夏鸿渊虽然好讲王胄贵气,喜欢摆弄排场,但此勤政楼乃是他平时商议大事之所,侍女下人等一概到不得。
  他望了望空旷的大厅,面上没有表情,却在心中皱了皱眉,心道原本此地有心腹高手朱杨四相看管,却不知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待了半响,夏鸿渊低声咳嗽了几下,对厅内一角无人处说道:“阁下既然来了,夏某又已在此,却为何不肯现身一会?”
  只见其视线所向,原本悄无人影的角落,忽然空间中一阵光线波荡,在晦明晦暗之中。有一个黑衣高冠的剑客缓缓现出了身形。
  却看来人正是那天下兵盟之离星剑莫丞,此人精明干练,向来都是兵盟盟主派往四处活动的首选,此时他既被夏鸿渊识破了身形,不由略显尴尬,自嘲的笑了笑后,乃拾手施礼道:
  “在下兵盟莫丞,拜见居云轩轩主夏先生。”
  “哦?”这一生先生,倒喊得让夏鸿渊意外了,他思索片刻,探声问道“夏先生这个词,是那袁重岳教你说的?”
  “正是!”莫丞再施一礼,拱手应道“盟主道他一直记得与夏先生当年过命的交情及结拜的情义,故而再遣我等来相助夏先生成其大事。”
  “嗯?”夏鸿渊不动声色道“他要帮我?”
  “正是。”莫丞再次应到。
  “既然如此,又何必派人我居云轩消息,并将其散步在江湖之中。”夏鸿渊双眼直视莫丞,那眼神空洞凝滞,却不乏震慑“难道袁重岳已经成了如此口是心非之人了?”
  “夏先生却是会错了盟主之意…….”莫丞面色不动,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袁盟主临行前说过,若夏先生怪罪我们散步居云轩中消息,只要念出一句话,便可使您明了我兵盟心意。”
  “哦?说来听听!”夏鸿渊问道。
  “驱虎吞狼!”莫丞一正衣襟,坦言说道。
  夏鸿渊心中一震,他既名列三仙,又是何等聪明,当即醒悟,此时莫丞适时解释道:
  “想来若轩主决心对雷若彤下手,在最后时刻,必会有一些风吹草动,那雷若彤既为魔教上下最大的供奉,说不得便会送出一些信息,倒是魔教大举攻来居云轩,来救援雷若彤,轩主又可应接的过来?”
  夏鸿渊既不颔首,也不,他不置可否,只是陷入一片静静的沉默之中,由那莫丞接着说下去:
  “何况雷若彤窥至天道,修为与正道通晓仙齐名,形同仙家至尊,她大限来临之际,各方人马、势力,怀抱各种目的,来三仙天者定会甚多,这诸多势力,也许不被夏先生放在眼里,但须知宵小之辈,尤是缠人,说不定便会坏了夏先生的大事…….”
  莫丞神情自信,侃侃而谈,不愧为兵盟宿将,他接着总结道:“眼下盟主散步夏先生将要夺取雷若彤法宝之事,引动多方势力人马齐至,那魔教新主厉千仞忙不迭的在辽东大地之前将这些人挡住,双方战的如火如荼,只放了零星人马入得居云轩来,此一招驱虎吞狼,消耗了敌方人马,使夏先生有机会去取雷若彤法宝,可不是好计?天下兵盟是敌是友,盟主是否有心相助,还请夏先生判断”
  “好计!好计!”夏鸿渊两声低沉叫声,却是冷冷问道“既然是友,既曰相助,又何以在我轩中埋下奸细?此启是盟友所为?”
  “哈……”莫丞躬身一礼,从容道“夏先生既居高位,岂不知仁者忧心,盖因世事纷扰,不得不放下私情,乃为左右谋求生存空间,世人皆有利益述求,争斗自是难免,江湖之中云波诡谲,变幻莫测,盟主之举,不再树敌,而实为保全自己之计,相信夏先生若易地相处,概有同样作为。”
  夏鸿渊一阵沉默后,倒是点了点头,莫丞一番坦言,他颇有几分触动,当下悠悠道:“袁重岳经营天下兵盟,偌大一个组织,几十年来,我也有关注,此事既如你说,我不怪他,你今日见我,可就是为了说这些?既要交好,如今居云轩中几路人马,你兵盟可能甘心情愿帮我对付他们?”
  “既是夏先生吩咐,我等敢不从命,原为先驱,提居云轩扫荡涤尽这些冒犯而来的宵小鼠辈…….”听这夏鸿渊又驱使自己之意,莫丞眉头也不眨,便是一概应承下来。
  “好!好!”夏鸿渊满意的点头道。
  “不过…….”莫丞忽然话音一转,似有话说。
  “还有什么事?”夏鸿渊抬了抬眼皮,莫丞看他的样子,不由担心,这样一个裹在肉身傀儡里的灵魂,仿佛飘摇零落的灵魂之火也许瞬间就要熄灭了,他这个状态,比行将兵解的雷若彤应该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