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佛语声声尽禅机(下)
第二日清早,天光放亮,七妙等人细心观察,发现远远近近都有兵盟中人活动,七妙心道:“这些人倒也是心急,一大早就活动开了,不知又是找些什么?”
她心中忽然一动,竟想到:“难不成,这些人来此的目的乃是与自己一样,都是为了那三仙天中雷若彤前辈而来,莫不是这些人吃了天心豹子胆,敢来惹这魔教第一高手?”
旋即她又想道:“居云轩既与三仙天唯一出入口相连,这夏鸿渊定是认得雷前辈的了,不知这二人又是什么关系?”
多思无益,他耐心等待,只见外面活动的都是些二流剑客,莫丞等人估计是在屋中养精蓄锐,等待夏鸿渊召见,山门这边面积阔大,外面这些人大概也是茫然没有头绪的寻找些什么,约莫近午十分,终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赶回了兵盟居处。
七妙抬头望时,只见山中云气吞吐,太阳虽然高挂,但躲在云后,隐约透着半个脑袋,故而也不显得此地炎热,她等的便是这个时候,当下于李渺华,周涵止点头示意,李渺华自是会心道:
“这外边吵吵闹闹,聒噪不堪的那些人终于都走了,我们也该行动了,涵止兄,此次要劳烦你喽!”
周涵止脸一红,李渺华话带戏谑,他如何听不出来,之身与一女子相会,当着师妹的面,自是不好夸下海口,故而此时不能朗声应那定不辱命之语,他只是点点头,也忧心道:
“你二人出去探查,也须小心,我用黄庭真气谈过,远处中门那爆夏轩主所居住的那片面积,都笼着层层禁止,我的真气欲入之未果,先前兵盟那些剑客也不过在前门略略罢了……”
“哎呀周兄不需啰嗦,渺华自是应付的来!”李渺华不耐,嫌他聒噪,当先一拱手,道声我去也,便从门房冲天窜出。
“师兄,渺华孩子心性,此处又是险地,她有些紧张了,你莫要与她计较。”,七妙心道,渺华这不是紧张,是,周涵止无奈的点点头。
当下七妙又吩咐愚痴待在屋里,万事小心,后者一声阿弥陀佛,郑重应了,于是周涵止与她便也分别各自行动去了。
七妙所行暂且不表,且说这周涵止硬着头皮,匿行其踪,悄然跃上石梯,望红泥小筑而来,他远远望去,只见这间红柱托起的二层小楼,檐若飞燕、顶上黛瓦、四面琉璃窗,临海一边更有一面广阔平台,四边围着汉白玉栏杆,布置着各色馥郁鲜花,想到那日初见夏芝江,此女慵懒的挨着半边栏杆睡着,凭虚御风,宛若凌波的仙子一般。
他一边想着,渐渐放慢了脚步,这时黄庭真气探出去,竟传回一分警示,周涵止皱了皱眉头,闪身没入那红泥小筑投下来的一片阴影之中。
却见小筑之门,悄悄打开,有一个华衣贵公子模样之人探出头,张望了一阵,见四下无人,当即小心的走出门口,周涵止站在近前,瞧得真切,只见这人若不是那夏文清,又是何人?
他心中兀自打起一个结,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真气收放,混若自然,身影隐藏的更是深了。
只见这夏文清小心翼翼的将屋门关上,翻身略略整理了散乱的衣襟,一副得意洋洋的摸样,漫步沿着石梯向轩内中门走去。
半盏茶时分,夏文清的身影渐渐已经没入远处云端,却不知为何周涵止还不愿现身出现,只见他又耐心等待了片刻,从那红泥小筑的一面红柱,竟兀跌出一物。
只见这是一个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人,此人不知用了何种法术,竟能把自己的身子缩的可藏在那红柱石托阴影处,这人张开手脚站起来,双手运动如风,不停的揉揉自己独自,扭扭脖子,脑袋,捏捏胳膊腿脚,却见随着他自己双手不断揉/搓扭动,身子竟越长越长,越变越宽,慢慢恢复成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虬髯大汉。
这人正是陈开,只见他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想是刚才听到、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这时他弓着身子,小心捂住惊讶的到满满张开的一张大嘴,四下望望,像是怕别人瞅见自己似的,小心翼翼的聂着脚步,悄悄向石梯出走去。
待其走得远了,周涵止终于走出红泥小筑这片阴影,只见他皱着眉头,抬头望了望那小筑那伸展在外的阳台,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记得昨日上午,此地曾经有一个一脸慵懒的女子在此自在小憩,周涵止面前翻覆过几幅画面,终于他叹了口气,朗声道:
“再下灵霞岛周涵止,特来此红泥小筑拜会,不知可否再令涵止一睹佳人芳仪…….”
说话之时,他自是下了一道禁止,甩手而出一道黄纸咒符,将这红泥小筑笼在一层蒙蒙光亮之中,此符之效用,乃在一时之间,能阻此地声音外阔,以及警觉再有外人过来。
他唤过一声后,便静静在窗户等着,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两扇幻彩透明,朦胧七巧的琉璃窗被人轻轻推开,夏芝江轻轻把头探了出来。
“周先生?”夏芝江脸上没有到半分意外之色,相反面色中带着三分清冷,三分戏谑,还有一分隐隐的喜悦,从其眼眸中流过。
“周先生今天怎么会来我这里?”夏芝江轻声问道。
“涵止有几分好奇……”周涵止摇了摇天子扇,面上带着一份自信神色,答道“芝江姑娘身为轩主三女,怎么没有住在中门之内,而是选了此红泥小筑住下了?”
“呵呵……”夏芝江没有回答周涵止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嗔道“周先生,你太虚伪…….”
“啊…….”周涵止老脸一红,心道难不成这夏芝江已经看出自己是来试探夏家情报了,他自问已经心机内敛,故作从容之下,又怎会被这女子看破?
“你若是为了芝江而来,直说便是了。”夏芝江眼眸流转,华彩闪烁,忽然之间整个人俏丽起来,仿佛褪下了一层清冷的外衣。
“嗯…….”周涵止心头长舒一口气,不过他旋即又纠结起来,夏芝江这么问,自己到底应还是不应?
“哈,看得出来,周兄谨慎,平素可能会被人说成自私与虚伪…….”夏芝江这次又是没有催他回答,反而自顾自的述说起来“然而芝江也能感觉到,周兄将自己的心思与情绪深深买在心中,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
“哦?”周涵止一愣,脱口而出道“姑娘如何知道…….”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夏芝江轻声却有力的说出这句话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涵止,她闪亮的眼眸深处,正映着其错愕的表情。
周涵止与这女子几次口舌交锋,竟然都败下阵来,算是被其牵着鼻子走了,想他向来也自诩机辨无双,才铸人,此时不由颇觉尴尬,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夏芝江浅笑阵阵,竟回答起他上个问题来:“若问我为什么会独自一人住在这里,那是因为,此处乃是离居云轩最外面的地方,一个人躲在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用再刻意伪装,反而得到了片刻的自由,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解脱?”
这个时候,海浪沙沙,拍在高山崖上,碎成数朵浪花,而顶上日头正是高挂,那水泡上涌出七彩斑斓的颜色,衬着红泥小筑琉璃斑斓瑰丽的色彩一阵明亮。
只见夏芝江披着薄薄的轻纱罗裳,温婉妍丽,言笑浅浅,脉脉看着身下站着的周涵止,后者一时怔了,心底无由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又听那夏芝江问道:“涵止兄,你对佛学可有研究?”
“略知一二…….”周涵止答道。
这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问,一个答,一问一答之间,倒不觉日光慢慢消退。
夏芝江问周涵止道:“周先生能不能给芝江讲一讲那禅宗六祖慧能的故事?”
“哦?”周涵止耸了耸肩膀,一正衣襟,略思索后,轻摇天子扇,缓缓道:“当年禅宗五祖弘忍要在门下弟子之中选出一人传其衣钵,其弟子名为神秀者做了一首偈子,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然而另一名弟子针对此所做的另一首偈子却是这么说的: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慧能这篇偈子一石二鸟,一者见性之佛,乃现其佛性高深,二者驳斥神秀所做,乃在机辨中占了上风,五组弘忍看了后,深以为然,便命慧能承其衣钵,做了禅宗六祖…….”
“哈…….”夏芝江默默听完,却又是笑了,只听她轻笑说道“其实神秀所说,最乃适于佛者修行,慧能所见虽然,却是脱离这红尘俗世,芸芸大众,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了。”
周涵止听她这么说,只觉此女见识不流于俗,竟能独辟蹊径,此确实是不仅生的美丽,兼之心思聪颖,更现才华。
这时只听夏芝江复又说道:“不过我要听的却不是这个,涵止兄休要曲言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