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雾白茫苍林幽(上)
此时留情不禁害了自己,还会耽搁她去寻李渺华诸人,七妙心中计较已定,下手狠辣,寒水剑犹如电光一闪,又吃着十分的力气,便直直将宿鹤捅了个对穿,剑力所及,竟没入到其身后土地。
那宿鹤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胸口更是没过一片血红,染尽了白衣长衫,七妙叹一口气,不再多言,正要将寒水剑拔出,却见宿鹤似是忽然抬起左手,狠狠握住了寒水剑身,只听他挣扎说道:“张仙子……你……等一下……”
“嗯?”七妙听得宿鹤不再称自己为妖人,而是唤成张婷婉的名字,再打量他双眼,只觉先前赤目之中纳十足的恨与狠意已渐渐消散,宿鹤双眸之中现出了一股清灵。
原来七妙一击消却宿鹤生机,却也终于将其有疯癫中唤醒,此刻其面上浮现出一股不一般的神采与生气,七妙心中了然,此人已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关口,向其致歉已经于事无补,还要浪费那宝贵的时间,她唯有叹了口气道:“宿鹤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咳……咳…….”宿鹤咳出两口鲜血,挣扎说道“我四把宝剑分作正我、行路、修齐、平益,能够辨识灵气……你可凭它们突破这迷阵,寻到那主阵的妖人…….”
“哦?”七妙心中一动,原来先前兵盟众人自信满满突入此迷阵,是仗着有这四把辨识天地灵气的宝剑,她点点头,更加仔细谍着。
“那妖人…….功法特殊…….周身木气…….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宿鹤几次要说下去,挣扎提气,却是提不起来。
“宿鹤兄不要着急,你慢慢说……”七妙心道若李渺华在,或许可用西昆仑那珍贵的弥元丹为其续命片刻,然而此际自己孤身一人,却是无法,只好出言安慰。
“他的脸……你一定会看他的脸…….”宿鹤此时剧烈咳嗽起来,抓着寒水剑身的那只手早已血肉模糊,殷红一片,他身体颤动,使得胸口贯穿处到那寒水剑上,更是撕裂了伤口,然而这一切,宿鹤早已顾不上了,他语气急促,拼上最后的力气,大声挣扎的叫道:“切记……不要看他的眼睛……不能看…….”
他忽然挺起了身子,最后涌出一句话来:“请为我兵盟诸兄弟……报……”
话未说完,只见其双眼失神,头重重摔在了地上。
七妙凝视其面目片刻,低声道:“宿鹤兄,你剑法超卓…….”
“你我素未平生,兵盟众人之仇……我允你,一定手刃此人…….”她心中浮现那烧成灰烬的赵中悦,无端消失的愚痴与秦雪涵,不知现在情况如何的李渺华三人,心中神思,口中掷地有声,似是告慰宿鹤,又似是说给自己来听。
此时悄然静寂,先前两人争斗时真气激荡下消去的茫茫白雾又漫漫涌了过来,七妙伸手抚过宿鹤的双眼,又是叹了口气,手上使上劲力,嗖的一下,抽出了寒水宝剑。
但见雾气吞吐,四处苍茫,抬头时天色仅有个淡淡明亮的白点,依稀可分辨出是白日,七妙心头没来由的涌出一阵落寞,只觉天下英雄,神死魂灭,只余这染血的皮囊孤零零的留在这里,被这茫茫天地吞噬,就算是闲野愚夫寻见了,又有谁识得他过往的英名。
她强压住这翻涌的心思,回首打量四周,那宿鹤先前被其一击折断的四把宝剑散乱在四周,此时也早被雾气漫过,遮蔽了踪影。
然而望过去,却见苍茫雾气之中中不远处有一道青光明亮闪动,七妙招手,做法唤去,有那一把断了半截的宝剑一闪而至,被其召唤,握在了手上。
她心中一喜,原来先前一击,宿鹤四把宝剑中竟还有一把侥幸为失却灵性,只是不知这是正我、行路、修齐、平益中那一把剑,打量时,只见这短剑之上流光黯淡,竟低鸣阵阵,竟似在哀悼主人身亡之痛…….
她催动水寒真气,紧紧包裹住这半把短剑,向其中注入法力,一直到片刻之后,才扬手将其投在雾气中。
只听得一声嗡鸣,浓浓的乳白色雾气之中,浮上了一丝青光,仿佛虚无缥缈的云气中探下的一道月光,显是说不出的轻柔迷离,七妙收去寒水剑,束手而立,放眼瞧过,只见这淡淡青光缓缓亮起,静静的向身前某处飘去。
七妙紧紧随在青光之后,破开浓浓雾气,又不知行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所在。
这边青光停滞不前,那雾气却依旧浓郁,七妙远远望去,只见前方浓雾边缘,依稀可辨乃是是一处法坛,在雾中打量起轮廓外围,只觉这法坛约莫是一个宽广的平台,有那么三四丈长度,其上正有一拖曳着宽大袍子之人朦胧的身影正盘膝其上,静默不语。
“这便是正主儿了…….”七妙心道“却不知是何许人也,在此装神弄鬼,但看我来揭穿他…….”
她心中想着,手上做法,原本静静停在身前不远处的清光忽然一阵高涨,一瞬间化作数十道剑芒,啸叫咆哮着冲向那盘膝静坐之人。
原来先前七妙施法,将先前注入半截断剑的水寒真气一并激发出来,这一击用的乃是兵盟宿鹤断剑,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那把断剑感受到主人所很之人便在身前,一时周身充满了莫名剑意。
这时只听那静坐之人一声大笑,右手长袖向外掀起,将那十几道射过来的剑气一把挡在外面,那宿鹤断剑隐在剑气之中,似一道闪电,疾射而至,那人浑不以为意,轻轻探出左手两指,比闪电更快,倏忽之间,捏住了断剑剑身。
只听他又是一声长笑道:“不想竟是此剑袭来,先前四剑齐上且伤我不得,如今仅余一直断剑又能将我如何?”
七妙只听得他低喝一声,周身真气流转,激荡的乳白色的雾气瞬间消散,这时她定睛看时,心中却着实吃了一惊。
只见此人站在土黄色的一方法坛之上,身边插满了各色法旗子,他身穿一身暗红色丝绸袖袍,衣衫细腻光泽,那衣饰之上更见华丽,前襟领口的两道衣褶镶着阔大的金爆如垂下的两道瀑布,而宽大的外衣上更是用绣满了盛开绽放、赤红如欲滴血的牡丹,更显得富贵华丽,气势辉煌。
此人手指纤细,一手正踢在胸前,捏住了宿鹤那把短剑,他大笑一声,双指骤然间发力,却听那断剑一声凄厉哀鸣,又被捏做了两片,它灵性顿时消失,无声散落在了法坛之上。
可怜这兵盟宿鹤,至此在天地间再无一丝痕迹留下,便全被浓浓雾气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七妙初睹此人身影,心中顿生一股不祥之感,她抬头望去,果然此人半边脸上润泽一如秋月,一只星眸熠熠明亮,两外半边脸上却蒙着一层薄薄的浮冰,将半边纠结错愕,嗔目而视的表情牢牢冻住,只显得异常可怖。
七妙心底骇然,不由惊问道:“寄灵神木,既然是你……”
原来这正是昔日七妙被那萧天旭掳去姑苏灵岩山上,于静流居中见过的寄灵神木,此物本是西昆仑至宝,若使用得法,能延寿续命,那静流先生当年趁乱将其偷出,穷尽毕生心里,想移魂于神木之上,然而他机关算计,却是事与愿违,最终神死魂灭,只剩毕生功力与记忆复制在这寄灵神木之上,使后者误以为自己就是那真正的静流。
七妙心中思索,当日里道统凌纵云与魔教萧天旭并自己与这寄灵神木也有过一番际遇,自他吸取自己体内水寒真气时做法自缚,行将兵解又悄然消失后已经过了多日,却不知又是何种原因竟还活着,又流落到了这里。
她惊疑不定,一时尚不知如何应对,那边那寄灵神木却复又大笑道:“张仙子,你来的好迟,让静流我等的久了…….”
“哦?”眼见这寄灵神木依旧以为自己便是静流,七妙心中忽感一阵悲哀,她冷笑一声,不由问道:“你等我许久,却不像是要叙旧的样子,你我虽也算是旧识,却只有仇恨,哪来的交情,不过我实在想不到今天竟会在此处又遇见你,而你竟然还没有死…….”
“没有死么……”那寄灵神木冷笑三声“当日我趁尔等不备,仓促逃下灵岩山,那时我全身法力如沸水烧腾,行将兵解,就在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却碰到了一个颇具道行之人,我心中一动,吸了他体内真气,竟借助此外来真气使得自己兵解之势稍稍退却,这才没有遂了你们的心愿…….”
七妙闻言,又联想到前一晚秦雪涵讲到钟磬寺与铁剑门中惨事,心中已是了然,这寄灵神木侥幸发现借助外在真力能勉强停住自己体内兵解之势,只有更是因缘际会,由那江南顺江漂流至此,被钟磬寺中庆延法师救下。
那庆延法师见此神木一身不死不灭的诡异属性,定时动了贪念,这才被他所趁,害了性命,她心中将前后往事贯通,模糊推测个大概,在瞧向这寄灵神木时,只见他正恨恨不已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