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树林魔影(上)

  岳银一口叫出“归无一”这个名字,自然有她的道理。
  归无一号称“南海一刀”,本是巨雷国海州极富盛名的人物。他自小博览群书,又专研武学,早在未成名之前就有“武痴”的名号。他一身功法都为领悟自创,尤其以两种功法为最,一是《八极拳》,另一个是《天地虚无刀法》。可以说这两种武功都是归无一浑身武学之精华,称得上惊天动地的神功!
  八极拳不用多说,奇妙之处沈闲也有观摩,岳银也有体会。相传是归无一为了与某人争强斗胜而创,却不想只是为了自己那资质不佳的侄儿,特地花费心血,创下的神妙拳法。至于那天地虚无刀法,比起八极拳,更是神奇!但是所见之人并不多,只是听说过那是“南海一刀”的成名刀法!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活着见过归无一所有的天地虚无刀法的人,那就只有他了!
  岳家功参天地造化的武圣,岳无涯!
  当年归无一怀揣神功步入江湖,就与刚刚跨入武极境界的岳无涯约战,两人在灵瑶国泰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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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巅进行比试。归无一凭借其神妙的刀法,天地虚无刀法,和一柄旷世神兵“噬伤牙刀”,胜了已经名震江湖的岳无涯一招!且不论这场比试如何惊天地泣鬼神,单单只是归无一初出茅庐,就以武侠境界,携旷世功法和神兵利器崭露头角,这种千年难得的奇遇使得归无一立即名满天下!
  南海一刀,这个江湖称谓,也就是那比试之后,传遍了整个武林。
  但是,没过多久,这个风头无二的武林新秀,却偏偏失踪,下落不明。很多人都猜测归无一年轻气盛,怕是得罪了某位宗师,被其收拾了一番,亦或是被人垂涎手中神兵而招致杀身之祸,反正众说纷纭,只是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归无一已经死了。无论流言如何,南海一刀这个名字,在江湖中仅仅如昙花一现,很快就被人遗忘。
  只是,还有人永远有个心结,解不开,化不去,叩在胸口,隐隐作痛,永远也无法遗忘。
  岳无涯始终坚信,归无一绝对还活着,因为他们还有一场约战。
  十六年之约!
  那个人,绝对会再次站在泰山之上,与他再战个昏天黑地!
  只是这一次,赢的人将会是他!
  沈闲和言小虾听完岳银简单的讲述,不可思议地望向疯老头。
  虽然沈闲心里早就知dào
  疯老头来头应是不小,只是没有料到他未免也太过厉害!以武侠境界硬拼武极境界,还胜了一招,简直可以算得上奇迹啊!
  沈闲忽记起归无一曾透露出的一代宗师的气度,脑子里便联想到他手握神兵,迎风傲然而立的威武身姿!
  “没想到连我那不可一世的大伯都敬畏的敌人,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模样!喂喂,小乌龟,他是怎么疯的?”岳银叹了口气,随即看向沈闲,语气立即强硬了起来。
  “小乌龟?你叫谁呢?”沈闲也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
  “归无一不是你舅舅么?归无一,一乌龟,他就是一只大乌龟,你是他侄儿,那你不就是小乌龟了!”岳银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一样,立kè
  露出了笑容,似乎觉得被自己这么一解释,归无一和沈闲两人到真的是大小乌龟了。
  “噗,老大,她的嘴好歹毒!”言小虾差点儿也被岳银逗笑,要不是沈闲还在他边上,恐怕他就得笑出声了。
  沈闲白了岳银一眼,还想跟她顶一两句,但又觉得找不到什么可以调侃的,顿觉语塞,望了岳银半晌,只愤愤说道:“好男不跟女斗!”
  岳银乐呵呵地看着沈闲憋气的模样,心里有种胜利的喜悦,竟然忘了这时候可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她看着沈闲无言以对,简直乐开了花了,立马就张扬起来,连连叫道:“小乌龟嘴笨,小乌龟憋气,小乌龟斗不过我。”
  沈闲听得她的玩笑话,真恨不得插她的眼、割她的舌头,只是他功力不及岳银,打又打不过,况且他本来也不是嘴皮功夫了得的人,要说些油头还嘴的话,他功夫更是差得远了,既然说也说不过,一时间只得瞪着眼睛盯着岳银,希望能用自个儿的眼神将其杀死!
  岳银得嘴不饶人,越说越痛快,说着说着还手舞足蹈起来,直把沈闲气得七窍生烟。人都说了狗急了还跳墙,要把人逼急了,那可不止跳跳墙这么简单,特别还是把男人逼急了!
  “我若是小乌龟,你是我媳妇儿,你算是什么?”沈闲也是气的,竟然想起了归无一疯癫的玩笑话,也没过多想,张口就来这一句。最可气不是沈闲这句,而是言小虾看不准气氛,接着沈闲的话搭了一茬儿:“母王八!”
  “啊?”沈闲本在气头上,听得这句,貌似愣了一下,随即“噗”地笑出声来,拍拍言小虾的肩膀说道:“好兄弟,说得好,她是母王八,专门生蛋!”
  归无一在一边也拍手乐呵道:“母王八,母王八,生蛋,生蛋,王八蛋!”
  岳银脸色“唰”一下就变了,跺了跺脚叫道:“你才是王八蛋!”说着就急了眼,愤愤然一拳向沈闲打去。
  沈闲反应也不慢,侧身要躲,谁知岳银气得昏了头,拳头也没有轻重,岳家军拳又着实刚猛霸道,那拳劲与沈闲擦身,就震得他胸口一阵疼痛。
  “你,你打算谋杀亲夫?”沈闲也没消气,张口又说这一句,岳银气得银牙直咬,转身挥拳又向沈闲打来。
  这一次可不比刚才,倒是岳银真用上了七八分劲力,如果让沈闲挨个结实,恐怕至少也得重伤卧床半年。
  岳银有武侠境界的修为,况且她在军中修习这套拳法已有多年,实力自不是沈闲能比。她这拳来得极快,劲力极大,沈闲脑中一怔,分明觉得是躲不过去!
  眼见拳头到了沈闲切近,离衣衫只有一指,归无一鬼魅般从旁边上前来,一把按住了岳银的手腕,带着她在空中画个半圆。待岳银翻身落地,她一身刚劲都被归无一这一手化去,却见归无一右手化指在她身上连点,竟又点住了她的穴道。
  “侄媳妇儿不听话,要叫你相公打你屁股!”归无一对她呵呵笑道,说着就把岳银丢给了沈闲。
  沈闲心里还有些气,想教xùn
  教xùn
  这个趾高气扬的岳家小姐,对着她阴险地一笑说道:“舅舅说得对,该打你屁股!”说着,还当真举起手在岳银的屁股上重重拍了几下!
  岳银常年在军中,练武骑马,身上也无赘肉,臀部十分有弹性,她身段本来也是极为修长,纤腰丰臀,若是换了他人,定然会联想到包在那一层布下紧绷优美的曲线,不住生出邪念。
  只是沈闲一门心思想教xùn
  岳银,并没在意手上的感觉。倒是把站在一边观看的言小虾看得直流口水,一直心道:“老大真有福气,老大真有福气!”
  岳银本是岳家家主岳无浊的女儿,性格高傲,自然是有的。她不像其他女子守在闺阁,气质娇艳秀气,谈吐温文尔雅。而总爱驰骋疆场,颇具男儿豪气,所以性子娇蛮,但她总归是个女孩子,还有几分矜持,此刻却被沈闲硬拉着,像是小孩儿一样被打了屁股,顿时觉得屈辱万分,就仿佛受了玷污,心头委屈极了,眼泪顺着粉扑扑的脸颊就落了下来。只是她总有些孤傲,又怕人听见她哭声,所以咬着下唇,只“呜呜呜”地抽泣,并未哭出声来。
  沈闲听见了,赶紧把她翻个面儿来,低头一看,岳银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倒又把沈闲弄得没了头绪。
  看着岳银梨花带雨的脸庞,沈闲就想起雨晴儿哭起来的模样,心里的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哀伤。
  要知dào
  ,雨晴儿从前却是个爱哭鬼,每每她受了委屈哭了鼻子,总是沈闲在她身边安慰她,老是想些怪招逗雨晴儿笑。雨晴儿真个像自己的名字一样,破涕而笑的模样,仿佛雨过天晴,那双闪着泪花的眼睛,非常漂亮。
  可是现在沈闲看见岳银,竟没有心思逗她,虽然知dào
  是自己做得过了,让岳银受了委屈,但他心中只觉得阵阵酸楚。
  他看了眼岳银,仿佛又看见了雨晴儿的影子,心中不忍,说道:“是我不对,做得过火了!你且不要哭了,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哭成这样,传出去不叫人笑话!”
  沈闲语气温和,听上去让人心中宽慰。岳银一愣,像是被沈闲那温柔的神色怔住了,竟然立kè
  就不再流泪,只是仍旧哽咽,说道:“你,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我就……”
  “是我不对……”沈闲说着这句,眼睛闪着异样的光,更像是对着心中某个人,喃喃自语。
  岳银透过沈闲的双眼,看到了他心里的悲伤。
  那是真zhèng
  的哀伤,像是会传染一样,竟然也让她的心感到被谁人的手揪了一把。但她不知dào
  是怎样的哀伤,让这个满嘴胡言乱语又时常嬉皮笑脸的臭乌龟一瞬间失了言语。
  岳银的直觉告sù
  她,一定是因为一个女人!
  难道那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死乌龟也会因为女人而哀伤?
  岳银不禁停止了哽咽,似若失神地注视着沈闲,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心里竟然为这个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偷偷地流过一瞬酸楚。
  直到沈闲又将目光转移到岳银身上,而岳银回过神来与沈闲四目相对了一刻,她才微微红了脸把眼转开,说道:“你,死乌龟,放开我……”
  沈闲这才发xiàn
  ,自己一直抱着岳银,瞧着岳银羞赧而可爱的模样,他也不禁红了面颊,轻轻把她扶起坐好。
  “好侄儿,你怎么了?”归无一方才察觉到了沈闲的异样,立马关切地走到他身旁。
  “没事,舅舅,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心里有些难过……”沈闲说道,随即轻松一笑,又道,“我真没事了!对了舅舅,咱们逃出了岳家大营,姑且算是绑架了岳家的千金小姐,之后可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归无一搔了搔脑袋,很明显他根本就没想过接下来要做什么。沈闲知dào
  他疯傻,便不再多问,低头看了眼岳银,岳银却避开他眼神,支支吾吾地说道:“现在你们若是,若是将我带回蒙州,向,向尹天朔邀功,说不定,还能封你们,做伍长!”
  “伍长?”言小虾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他自然知dào
  这该是多大的军功了!
  沈闲眼睛也是一亮,但他却想到的是梦冰旋,若把岳银交给小王爷,那梦冰旋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了么?她会正眼看自己一眼么?
  这般一想,沈闲心里又多了几分激动,真恨不得此刻就随夜里的清风,眨眼就回秦安城!只是此刻已是深夜,他们几人又都有些劳累,所以即便心火撩撩,他也不得不按捺一颗归心,等待翌日黎明。
  沈闲和言小虾商量了一阵,就决定明日一早动身,直往南方秦安城去。当晚,四人就在林子里偎着篝火闭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