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5 我就是来看看你,最后一眼喽

  郑仁一直在观察老人家的表现,他的表情略有些淡漠,听力下降。但看苏云说话的时候直接提高声音,估计是从前做肺癌切除手术的时候就有耳背这毛病。
  在见面的这几分钟里,老人家不断的无意识用手挠着身体,很用力,甚至郑仁隐约能看见指甲上的血丝。
  寄生虫妄想症是一种不太多见的精神心理疾患,患者固执地认为自己感染了寄生虫。这种病是一种精神心理疾患,患者常到皮肤科就诊。
  这次是碰巧患者是苏云的老病人,所以才直接找上门来。
  寄生虫妄想症通常仅靠病史即可作出诊断,像是眼前的老人家,郑仁凭借家属叙述的病史就能直接定诊。
  但一定要进行详细的皮肤科检查以排除真正的寄生虫感染或其他皮肤病。
  判断患者是否患有寄生虫妄想症,重要的是确定患者除误认为自己受到寄生虫感染外无其他思想障碍,且妄想不是继发于其他身心疾病。
  这种病的治疗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治疗寄生虫妄想症最大的困难是说服患者服药,这是治疗成功的第一步。
  因为患者本身就有被迫害妄想症之类的一种情绪,想要说服他们吃药可以说是相当困难的。
  “老韩,你运气真好。”苏云笑眯眯的说道,“咱爷俩有日子没见了,知道我干嘛去了么?”
  苏云直接坐到老人家的身边,笑眯眯的闲聊着。郑仁却知道他这是要开始给患者用心理安慰剂了,老套路,不奇怪。
  这种活儿需要患者极度信任,就像是在海城的时候自己给患者这么治疗的话效果有限。但是换了老潘主任,沉着脸一顿训,然后推一管子葡萄糖就完事儿了。
  就老潘主任的那一身气势,就带着一股子老大夫、妙手回春的劲儿。别说是患者,就连郑仁刚去的时候都很少会质疑他的诊断。
  这叫气场,是多少年经验积累下来的一种能力。
  自己和苏云在这方面……不对,苏云那货和女患者说事情的时候无往而不利。只是似乎不能随便说了,常悦很在意这种事儿。
  也是,谁让苏云百花丛中过,一看就是招蜂引蝶的好手。
  郑仁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见老人家眼睛有些浑浊,目光黯淡的看着苏云,抓住他的手苦恼的说道:“小苏啊,我这回怕是不中了,这次来不是找你看病的,是跟你见一面,咱爷俩真是见一面少一面喽。”
  “怎么会,别扯淡。您老这身体比我都结实,咱爷俩处的时间长着呢。”苏云笑眯眯的说道。
  “我能感觉到虫子正在我身体里爬来爬去。我琢磨了,也上网找了资料,身体里要都是虫子……小苏,你说我还怎么活。”老人家愁眉苦脸的说道。
  他很认真,很苦闷,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他是完全相信自己身体里全都是虫子。
  “老韩,咱爷俩有几年没见了,要不就说有缘分呢。”苏云没有继续解释患者身体里根本没有虫子的事实,而是用握着老人家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并且温言细语的说道:“我这两年可干了一件大事儿。”
  “我早就说你是干大事儿的人!”老人家这回有了点精神,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跟我说说,你干嘛了。”
  “诺贝尔奖,前一阵子拿了……和我老板拿了这个奖。”苏云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大的事儿老人家都不知道呢?
  不过这种事情不当吃不当喝,与自己身体里有虫子相比,哪个重要就不言而喻了。
  “啊!”老人家下意识的用力握住苏云的手,“小苏,厉害,厉害!”
  苍老而浑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能看得出来老人家是真的为苏云高兴。
  “我们研究的课题就是治疗身体里有虫子的毛病,还有特效药。”苏云笑道,“要不怎么说咱爷俩有缘分呢。”
  郑仁笑吟吟的看着苏云,他是用诺奖当做权威性来做心理暗示。而对于一般人来讲,这无疑是很好用的。
  “真好,真好。”老人家眼睛里的光泽很快就消退,剩下的依旧是浑浊、焦虑的眼神。
  “正好科里有药,我给你推一支。”苏云笑道,“然后回家好好吃两周口服药就好了。”
  “小苏啊,你该不会是骗我吧。”老人家根本不为所动,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聪明,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孩子。我也没有老到糊涂,是不是你想随便用点药给我当安慰剂?”
  “……”
  这老爷子真是门清啊!郑仁心里感慨了一句。
  很多患者在生病之后都会了解无数与疾病相关的情况、信息。有些有用,更多的没用。但久病成良医这句话是对的,相关信息怕是这位老人家早都清楚。
  但肺癌已经治好了,没想到他把那一套东西用在寄生虫妄想症上了。
  郑仁叹了口气,这回麻烦了。这算是一个戏法,被揭穿就没什么好玩的喽。
  说服患者吃药的事情现在已经从a级难度直接提升到s级。
  苏云最开始已经搬出来诺奖得主这个大杀器,却没想到老人家根本就不认账。
  “您看您说的……”
  “小苏,你是搞临床的,又不是做药理研究的。”老人家有他自己的思维逻辑,“你拿诺奖为国争光,我从心里替你高兴。但你能拿诺奖这事儿吧,肯定不会是寄生虫病的。你没见到,我养的鸡我现在都不敢吃,连鸡蛋都不敢吃,生怕病情加重。”
  狡诈如狐的苏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估计我这一把老骨头是不行了,这次孩子说找你看病,我琢磨着来看看你。”老人家说着,眼睛里流出来两行浑浊的泪水,“咱爷俩有缘分,前几年我在icu的时候你辛苦了。我这多活的几年,基本上是你给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临走临走了,听说你从老家回来,我就是来看看你,最后一眼喽。”老爷子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