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天,一位警署的人带着一个衣裳破烂的囚犯走进布店,恰逢洪老板和洪太太不在,灵芝坐在里面,新来的小姑娘一时不知所措。
“老板在吗?”
“你们有啥事?”灵芝问道。
“哦,你就是这店里的缝衣巧手,来,给他量下尺寸做件衣裳,这家伙,不知咋的竟把衣裳剪成这样。”
灵芝看过去,只见那衣裳破烂的人身形雄壮,头发凌乱,眉头紧锁,眼睛细小,嘴唇紧闭,双手被拷着,面无表情地由着人唤。灵芝走出来,让他抬起手,他竟然像没听见,警署来的人告诉灵芝,这是日本战犯,关押在战俘收容所,听不懂中国话,收容所只有一个翻译,战俘多,忙不过来,就让他领来了。
随后在警署来的人的示范下,灵芝给他量完尺寸,看到他的破烂衣服实在不忍,又取出针线站着给他缝合撕烂的口子,警署来的人不解:
“用不着给他缝,他是战俘,他们在战场上杀了咱们多少人。”
“那你带他来做衣裳干啥?”
“这……”
那战俘嘴里也不知嘟嚷一句什么,两人也没听懂,快缝好时,洪老板回来了,警署来的人丢下一句“做好就送到收容所来领饷”便领那战俘回去了。洪老板问明灵芝原由后,知道是一单亏本生意,但想到惹不起官府,也只得作罢。
晚上,灵芝坐在油灯前一边缝制一边对洪顺说道:
“今天来的这日本战俘说话好奇怪。”
“他那是说的日语。”
“他们要被关多久呢?会被枪毙吗?”
“这说不清楚,反正两国还在打仗。”
“那这衣裳做好后,你陪我送过去吧,爹爹说可能官府不会付饷。”
“唉,如今的官府都是在收刮民脂民膏,哪顾得上百姓。但愿这种事以后少找上咱们。”
这天午后,灵芝同洪顺一起带着缝制好的衣裳来到收容所,向门前站岗的卫兵说明来意,卫兵进去通报后,出来领着俩人走进大门,迎面是一栋两层楼的的房子,门窗都呈园弧形状,卫兵带着两人走上楼梯,在一间房门前,卫兵喊了一声“报告”,便带两人进去,房内坐着一位长官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卫兵的声音后方抬起头来。
“做得还挺快的嘛,放在这就行。”
“那……”灵芝还没来得及说出“饷钱”两字,就被洪顺打断。
洪顺示意灵芝并接过手里的包袱,小心放在桌上,还不停地陪着笑脸。
“长官,可否叫那日本战俘出来试试,要有不合适的,我再拿回去改。”灵芝倔强地说道。
长官抬眼看了看灵芝好一会,竟点头让卫兵叫上马翻译去带那日本战俘,不一会,几个人走了进来,那日本战俘嘴里一直不停地叫嚷,看到灵芝后,马上就停住,眼神也变得温顺起来。灵芝眼见他仍就穿着那件破烂衣服,便走去拿起新做好的衣裳递给他,马翻译随即用日语告诉他脱下旧衣服,换上新做的衣裳,日本战俘立即照做,穿好衣裳后,转向灵芝,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大家都弄得发呆,长官挥挥手让卫兵和马翻译带那日本战俘回去,仍没有要付饷给灵芝和洪顺的意思,灵芝拾起那日本战俘脱下的破烂衣服卷成一团,狠狠瞪了长官一眼,同洪顺一起走下楼,在院子里回头看了看,便返回家中。【愛↑去△小↓說△網Qu】
灵芝本想将那破烂衣服扔丢,想了想,还是拿去搓洗,但那衣服的领口很硬,灵芝觉得好奇,便用剪刀剪开,取出一个卷着的白色塑料袋,慢慢展开,里面是一封信,分别用日语和中文书写,灵芝看到后面的落款写作“风英”二字,忙把洪顺叫了过来,两人一起细看,只见中文是这样写的:
吉野君:
刚办完婚礼,你就被派上战场,从此天涯相望,不知何时你才能返回故乡。
因为我是中国人,此时就更不能离开日本,还处处受限制。战争,真有像日本天皇说的那么伟大、那么神圣?
你说要服从天皇、报效国家、抛得下儿女情长,但两国交战要伤及多少无辜平民,有多少人要死在战场上,而我只想同你平平安安、举案齐眉、百头携老。
吉野君,我不希望看到你去杀害我的同胞,你也说你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愿你能说到做到,我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游富士山、赏樱花、品茶道。
风英
灵芝和洪顺面面相觊,不敢确定是不是风英,洪顺让灵芝把信收好,灵芝仍用那白色塑料袋把信装好,回屋放进自己的梳妆台抽屉里,然后把衣服洗干净晾晒。
晚上临睡前,灵芝靠在洪顺胸前说道:
“会不会真的是风英呢?”
“你今天都问了好多回了,谁知道呢?这么大的中国,同名字的肯定有。”洪顺说道。
“可我总感觉像是风英。要不,咱们再去趟收容所。”
“还去呀,那个长官我可不想见,再说,总得找个由头。”
“就说是送衣裳,咱们主要是去见那个日本战俘。可是他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咋办呢?”
“这得找那个马翻译,马翻译倒是常到府里去办事,我撞上过他。”
“那你明天就找找他试试。”
“好吧,快睡吧。”洪顺拉了拉被子给灵芝盖严实,并拉下了蚊帐。
一天洪顺在做着文案,马翻译走进来,见到洪顺问道:
“请问刘长官在吗?”
“你有什么事?马翻译。”
“你是?哦,想起来了,那天在收容所见过。我想找刘长官汇报一下收容所战俘的事,本来呢这不是我份内的事,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战俘也是人啊,不能这样对待他们吧。”马翻译一连串地数落起来。
“难怪那天我同媳妇去送衣裳竟拿不到饷银,原来是这样啊。”洪顺一边说一边给马翻译倒了杯水,请他坐下。
“那天的情景你都看到了,唉!”马翻译喝了口水。
“我对给那位做衣裳的战俘有点好奇,他虽然听不懂中国话,但看得出来很懂礼节。”洪顺试探道。
“你是说吉野太狼啊,他本是一名医生,刚结婚就被派来了,他本以为是随军做救死扶伤的,可看到日本人对中国人的残暴,滥杀无辜,他受到震惊,开始是阻止,后来受到军罚处理,人就开始变得消极,在一次战斗中被俘,随战俘们一起转移到古城。”马翻译说道。
“那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洪顺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临时被抽过来的。”马翻译说道。
马翻译走后不久,刘长官回来了,洪顺将马翻译之事告之刘长官,刘长官沉思良久,决定向上级报告。不久,上级指派来一位王干事,同刘长官、洪顺一起探视收容所,洪顺将灵芝收藏的那封信也带在了身上,三人进了收容所大门后,由卫兵带着并不直接上楼,而是穿过中间园弧形门,进入后院战俘关押区,见到几个战俘在院内晒太阳,看到他们时都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盯着,三人走过一间间战俘室,看到有的成群蹲在一起抽烟,有的在拍打着门窗叫唤,有的在互相斗殴,有一间是一对夫妻相对清静,男的在窗前照进来的光线中看书,女的在折叠衣裳,见到他们并不感到意外,仍旧做着自己的事。这时只听一阵叫嚷,隔壁一间里的战俘闹腾起来,两个战俘拉扯着互不相让,卫兵吹响口哨仍制止不住,岗楼上的哨兵发出信号,把前楼值班的卫兵、马翻译及长官都吸引过来。
“干嘛干嘛,想造反,吃饱了撑得慌。”前楼值班的那位长官边走边吼道。
“报告。”吹口哨卫兵对着那位长官一个立正。
“怎么回事?”长官问道。
“两个战俘不知道为啥就打起来了。”卫兵回答。
“马翻译,去问问。”
马翻译走过去同那两名战俘一阵叽叽哇哇后,回来说道:
“他们两人是为争论这场战争起冲突。”
“来侵略中国,都当了战俘,还有啥好争论的,罚他们去打扫院子。”长官说完正要转身离去,只听到一声女人叫喊,马翻译立即跑过去,原来是那对夫妻,男的倒在女的怀里,马翻译问明情况,赶紧让卫兵去取水,这时,吉野太狼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把那男的抱起来放在院里,让围观众人散开,一边掐人中一边做人工呼吸,过了好一阵,那男的终于苏醒过来。
吉野太狼同马翻译嘀咕了几句,马翻译站起来对那位长官说道:
“是因为营养不良和住室通风不畅导致的。”
“住在这里,管吃管喝,还要啥讲究,他们杀了多少中国人,现在这样对待他们已经够意思了。”那位长官说道。
“此话差矣。”只见王干事拨开人群向那位长官走过来,刘长官和洪顺跟在他后面,那位长官先是一楞,看到刘长官忙问:
“这位是谁?”
“这是上级派来的王干事。”刘长官介绍道。
“你这样对待战俘是违反规定的。他们虽然侵略咱们中国有罪,但要从思想上对他们进行教育改造,使他们真正从良知上认识到自己的罪行,而不是这样简单粗暴地对待。”王干事随后站上一级台阶,让马翻译跟在他身边帮着翻译,向全体战俘宣讲道:
“大家不要惊慌,你们刚转移来到古城收容所,各项设施还很不全,有的还考虑不周,给你们造成各种生活上的不便请大家见谅,我们会很快改进。优待俘虏是我们一惯的政策,大家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可以给我们提出来,我们会力所能及地给大家解决。”
洪顺悄悄挨近吉野太狼,把那封信塞在他手里,吉野太狼一脸不解,嘴里不知说些什么,马翻译听到后走了过来,洪顺让马翻译告诉他,说他那件旧衣裳重新给他缝补好了,改天去取。
洪顺回家后,将经过告诉了灵芝,灵芝挺着八个月大的身孕高兴地说道:
“那个长官活该,不知他背地克扣了战俘多少饷银。”
“听刘长官说要被撤换走。”洪顺说道。
“该!只是不知那个吉野看了信后会怎么样?他会来找我们吗?”灵芝问道。
“会来的,他的这件衣裳还在这呢。”洪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