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批不完的奏折
“有何不妥?”
“是啊,郑将军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郑芝龙沉声道:“国公爷擅自屯兵造炮,甚至私自带兵出征,目无朝廷法度,无功……而有罪!应该派人立即将其拿下,重重惩办!”
“郑参将,这话恐怕有所偏颇吧。”邹维琏从喜悦中恢复了冷静,反驳道:“国公爷收复台湾,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想皇上圣明,一定不会责难国公爷。另外,国公爷攻打热兰遮城的计划,你和本巡抚是知道的。诸位,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眼看着一场天大的功劳就要到手,哪里会有人把功劳往外推?因此,除了泉州帮的几个官员外,其余的官员们纷纷附和。
邹维琏略抬高了自己的声音,继续说道:“更何况没有请示兵部又又如何?去年,红夷侵占中左,本巡抚赶紧调集军队,渡江至海澄,官兵们个个争先,奋勇杀敌,血战了八天八夜,生擒夷王,缴获船只、器械无数,中左全境收复,本巡抚那次出战也是迫在眉睫,没有对兵部汇报,皇上责罚了吗?”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朝郑芝龙看了看:“郑将军领兵多年,最是清楚战场上瞬息万变的道理,若是事事都要禀报军部,这里离着京城千里之遥,只怕最佳的时机都耽搁了。况且,红夷侵占大明台湾,本抚早就想出兵征讨他们了,现在国公爷实现了大家的愿望,难道郑将军要把所有人都责怪进去吗?”
郑芝龙默然无语,他明白,邹维琏这个人,看似愚笨,其实极其聪明。并且为人清廉耿直,刚正不阿,是为数不多的好官之一。
他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只怕除了圣上没有人能够改变。
眼下邹维琏摆明了站到了国公爷的那一方,再加上台湾光复,福建的军民士气大振,和他硬碰硬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郑芝龙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邹维琏也不过多纠缠,随后把目光转向了蒋大鱼:“蒋校尉,眼下国公爷身在何处,最近身体怎么样?”
“回抚帅,国公爷的身体好的很,卑职出来的时候,国公爷正要派船护送普特曼斯总督回尼德兰,怕是明日台湾的交割就能完成!”
“好!”邹维琏大声道:“诸位同僚,咱们应该一起去台湾,拜见国公爷,并且商量一下台湾光复之后的安排。”
“是,是,是。”众人点头答应。
商量结束之后,除了郑芝龙外,那些官员们纷纷起身告辞。
郑芝龙坐在座位上,狠狠地咬了咬牙,最后才起身离开。
……
三天后。
邹维琏带领着几位福州的重要官员乘船来到了大员,等行过了礼节之后,才依照高低次序坐了下来。
邹维琏先是询问了台湾的战况,然后忽然说道:“不知国公爷下一步的打算如何?”
其他官员不知道巡抚大人是什么意思,郑芝龙却是知道,而杨乐只是微微一笑。
他早知道自己的承诺瞒不过邹维琏,当下干脆利落地说道:“诸位大人,你们可能不知道,一年前,我曾跟郑将军承诺过,如何能够收复台湾,便将台湾交给他治理。我说话算话,今天绝不食言!”
郑芝龙闻言,微微一愣,发现心中早就想好的讨要托词毫无用武之地,不由得脸色一红道:“国公爷果真是大气魄、大胸怀!在下惭愧!”
杨乐笑道:“虽说我把台湾的管理权交出来,但我的弟兄们几场战斗打下来,极其疲惫,恐怕还要在此处休养几天,另外,缴获的财宝和火器也应该属于我的兄弟们,这个郑将军不会不给吧?”
“国公爷既然如此爽快,我岂能继续小气下去?荷兰人留下的财宝和火器,国公爷尽管拿去就是。”郑芝龙见杨乐毫不犹豫地交出了台湾,索性也大方了一回。
杨乐把目光拉回到邹维琏的身上,解释了先前的问题:“巡抚大人,你问我下一步的打算,在交出台湾之后,我和我的兄弟们恐怕要流浪大海了,不过,我的目光不只是在大明沿海,远方还有欧洲、美洲、澳洲!至于下一步的计划,在我看来,吕宋就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吕宋?”邹维琏闻言,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收复台湾,乃是千古奇功,于国于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如今再听国公爷的志向,卑职实在是佩服的紧呐!”
……
千里之外,京城皇宫。
今天晚上,崇祯皇帝是在承乾宫同他最宠爱的田妃一起用的晚膳。
虽然他还是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但是长久来为支撑摇摇欲倒的江山,拼命挣扎,心情忧郁,原来白皙的两颊如今在几盏宫灯下显得更加地苍白和憔悴,小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
一连几夜,他都没有睡好觉,今天又是五更上朝,累了半天,下午一直在乾清宫内批阅文书。
他记得,在他的祖父和哥哥做皇帝时,都是整年不上朝,不看群臣奏章,把一切国家大事交给亲信的太监们去处理。
到了他继承大统,为了励精图治,事必躬亲,但是朝廷中早已经乌烟瘴气,这些年他越是想改变现状,越显得力不从心,只见全国的局势越来越艰难,一天乱似一天,每天送进宫来的各种奏折像雪花一般堆上御案。
奏折太多,怕浏览不及,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他采取了宋朝用过的办法,先叫通政司把收到文书用黄纸把事由写出,贴在前边,叫做引黄。
再用黄纸把内容摘要写出,贴在后边,叫做贴黄。
这样,他就可以先看看引黄和贴黄,不太重要的就不必详阅。
可是,紧急军情的密奏和塘报,六百里加急送进宫来,照例没有引黄,更没有贴黄。
所以尽管采用了这个办法,他仍然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奏折文书,睡觉经常在三更以后,也有时通宵不眠。
今天,他整整一个下午就没有离开过御案。
有时崇祯皇帝觉得实在太疲倦,就叫秉笔太监把奏疏和塘报读给他听,替他拟旨,但是他对自己左右的太监们也不能完全放心,时常疑心他们同廷臣暗中勾搭,把他蒙在鼓里,所以他稍微休息一下,仍旧挣扎起精神,亲自批阅文书,甚至亲自拟旨。
(有些重要上谕的稿子一般都由内阁辅臣代拟,叫做票拟)
崇祯对辅臣们的票拟总是不很满意,自己不得不用朱笔修改字句。
今天下午,他本来就心情烦闷,偏偏事有凑巧,他在一位阁臣的票拟中居然看见了这样一个笑话――有位阁臣竟然把别人奏疏中的“何况”二字当做了人名。
他除用朱笔改正之外,又加了一个眉批,把这位由翰林院出身的、素称“饱学之士”的阁臣严厉地训斥了一顿。
这件事情,在同田妃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不由得又想了起来,如今温体仁已经不在,也没有知心说话的人,使得他本来十分沉重的心情更增加了不愉快。
这时,他觉得还是过去的首辅周延儒和现在的辅臣兼兵部尚书杨嗣昌才是不可多得的干练人才。
……